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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满载思念而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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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满载思念而来
【中国人相信，在盂兰节那天做一盏河灯让它随波而去，便能够向故人表达自己的深切怀念。那一天的夜晚，纸船明烛照天烧，犹如深色穹窿的灿灿星光倒映在河中的影子。然而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站在岸边观灯的人早已不是最初的那一批，但那在河面缓缓铺展开的万千烛火，却依旧寄托着不同家族对逝者亘古不变的，思念。】
***
“还赖在这儿呢，想怠工？！”斯佩多瞪着歪在沙发上装睡的六道骸。
“反正又没有什么要紧事嘛～”翻了个身。
“免谈！”
“现在的孩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越发懒起来了……要知道这样的幸福都是爷爷们辛苦工作一辈子用血汗换来的QAQ。”——典型的老辈式人物的不甘与悲愤。
前辈遥远的辛酸史在耳朵上磨成茧，被赶去工作的晚辈叹了一口气，格外惆怅。基于昨天不甚愉快的邂逅经历，骸知道自己招惹上了并盛的云雀恭弥。不太想再去撩拨对方的少年特地磨蹭了一阵才肯出发，谁知这又让斯佩多误认为是无故旷工。
嘴炮什么的真的是神烦啦，骸撇撇嘴，一把夺过背包。
“好啦，出发了出发了。”
“你小子这是什么态度——”装腔作势要狠敲小鬼的头，下手时却根本不重。骸抱着头大呼小叫，果然是孩子心性，斯佩多暗暗想着，清清嗓子立起身体，颇认真地看着蓝毛小子，“别的不说，但是你听好了，这份工作并不寻常，因为这包里装的不是普通的东西。”
——“这里面装着的，可都是沉甸甸的思念。”
―――
路过并盛的时候还很小心地控制着按铃欲，准备悄无声息地从并中门前窜过去。
结果这个打算还是在他瞥见云雀恭弥的瞬间破灭了。
黑发少年挑着好看的眉头，摆明了已经看见自己，骸想着临阵逃脱似乎有点儿不光彩，于是认命地跳下车，举起双手示意投降，几分佯装的无奈，更多的却是
“呃……我今天似乎没有按铃。”
对方抄着手站在路中央，一副等了许久极其不耐烦的模样，“我知道。”
“那么，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情来着。”故作风情地向他眨眨眼，要是约会的话骸倒很乐意奉陪。
“追究你半个月来不断骚扰的责任。”
“……”
空负美貌而不解风情，骸觉得这点相当遗憾。眼瞅着约会已经幻化成泡影，怎样从这里溜走又摆在眼前成了眼下顶顶严峻的问题。
“怎么不说话了？”
“这个嘛……”环顾左右而言它，蓝发少年苦命地找着理由，他眼睛蓦地一亮，“你看那是谁。”
古人云，故技重施，屡试不爽。漂亮仔居然又一次老老实实地回过头去，骸大喜，再一次抓住机会赶紧开溜。
得瑟的少年在此刻忽然觉得盛名之下的云雀恭弥着实难符，能被一骗再骗已经不是简单的天然呆可以概括的了了。
莫名其妙的优越感从智商差距中诞生，不过可惜的是骸的良好感受并没能维持多久。
身后有谁屏着呼吸加快脚步追了上来，咔哒一声，像鸟儿落在朽木的枝桠上一样，云雀轻巧地落在他的身后，稳稳坐定。
——“以为我会再上当吗？草食动物一样的智商。”
“诶？！！！”
差点失去控制单车左歪右扭了好一阵子才终于保持了平衡，骸脚下不停，人却诧异地回过头去。后座上的少年大咧咧地倒坐着，从骸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蓬松反射出阳光颜色的黑发，以及充满了风像翅膀一样不断飘扬的校服衣袖。
“你，你怎么上来了——嗷你别戳我！”
“吵死了，看好你的路。”云雀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我只是来还东西的。”
一只信封被高高地举起，骸斜斜地瞥一眼，立刻认出信上不同寻常的地址。
“啊咧，这是我昨天丢的？”
“哼。”
“那，那谢谢你了。”伸手就去接。
“没这么简单。”没想到云雀动作极快，嗖得收回手，“我有条件。”
“什，什么条件。”
“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云雀恭弥蹙着眉指了指信封，骸不用看也知道，对方想要问的，一定是信封上那不同寻常的地址。
——“寄往天堂”。
***
“该怎么和你说呢——”
单车悠悠地晃在田野间，轧轧地响在狭窄悠长的小道上。这个季节的风里似乎都有淡淡的稻香，金灿灿的稻田即将迎来收获的季节，像孕育中的母亲等待婴孩的降临，带着恬静又期待的温柔。。
这是六道骸向往了很久的约会情景。
一想到身后坐着漂亮的云雀恭弥，骸就不由得开始紧张，少年脊背绷得直直的，时不时去撩拨一下头发。倒坐着的云雀对此浑然不觉，自顾自在后座上晃着腿，飘拂着的校服衣摆时不时戳到骸，这也让他有点心猿意马。
“怎么，不好解释？”
如何向云雀解释天堂确实是个难题。骸挠挠头，向他提议道：“不如你来问，我来答好了。”
“好啊，姓名。”
“呃，六道骸。你似乎是……叫做云雀恭弥吧？”
云雀用查户口一般的神气审问着骸，顺口一问，“嗯，不像日本人，有外国血统？”
骸被问得一愣，支吾着，“……我不知道。”
“不知道？”
回身瞅瞅骸，蓝发男生闷头猛蹬踏板，后脑上那固执翘着的一绺头发在风中晃晃悠悠，看上去有点好笑。
——“很可疑，想糊弄我？”
“不，是真的不知道。”赶紧摇头，“除了名字，其他的我都记不起来。不过这样也好，要是都还记得我应该会困扰……”他在下午柔和的阳光中扬了扬脸，继续道：“这样很奇怪是不是？谁叫我现在的状态并不能算得上是……人。”
云雀在身后嗤得一笑，“那还真是见鬼了。”
“把话说好听点会死掉吗？！”气冲冲地顶回去，骸把一肚子怨念化作脚下的动力，“明明是天国的信使这种浪漫的存在……”
云雀抿抿唇，隐隐感到自己正在触碰一个非同寻常的秘密：“那么，你是在给天国送信？”
“嗯，算是吧。”
吱呀一声，骸捏着刹车稳稳地把单车停在路的尽头，他向云雀眨眨眼睛，弯下腰像绅士一般把手臂往后一扬，“到站啦，乘客请下车。”
随着骸的手势，黑发少年望过去。
从未见过这种程度的广阔草地，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绿色在阳光下明媚到几乎刺伤眼睛。温柔起伏的草浪像海面，不着痕迹地将两人引入另一个世界——满怀期待的、静谧的、只属于回忆的世界。
－－－
“嗨，恭弥这里。”骸扑通跳下草地，回头向云雀招手示意，见对方正望着远方若有所思，他坏心思地一笑，“好啦尽管放心，我可不会把你带到天堂去的。”
对骸不坏好意的调笑熟视无睹，云雀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才跳下台阶跟上。
“这就是你收信的地方？”
“嗯，是我的秘密基地哦，”鞋子踩过草叶发出舒服的沙沙声，骸远远一指，“从人间寄往天堂、亦或者是从天堂寄往人间的信，就从那里收取。”
黑发少年伸手遮挡住眼前的阳光，远处漆成红色邮筒矮矮胖胖，孤独又俏皮地伫立在摇曳的草叶中，颇具复古风格的木质让少年心里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滋味，就像在玩赏古瓷，每每摩挲瓷器表面沁得深厚的包浆时，总会不自觉产生的穿越光阴置身于其他时代的倒错感。
这也让少年意识到，面前的这只邮筒、他目前所处的地方，并不属于自己的世界。
这里是天国与人间的媒介，既不带着过于琐碎繁重的风尘，也没有触不可及的疏离。这一点倒是和他很像，云雀瞥瞥前面翘着凤梨头的少年，想象他满载思念、携风裹尘而来，却又游离于思念之外，在尘世里飘忽流浪的情景。
骸打开邮筒，很自然地拿出一叠信，他低头辨识着上面的地址，丝毫没注意到云雀已经走了过来。
轻描淡写地看看那些信封，相比之下云雀觉得邮筒更有意思，他弯下腰，好奇地向邮筒的肚子里探头过去。尚未被漆上红色的内部露出木头自身质朴的淡色，他看了看，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从这里的话，能不能窥见对面的世界？
“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瞬间回过神，云雀直起腰，向骸扬扬下巴，“信好少。”
“库呼，的确很少，不过偶尔也会多起来。”锁好邮筒的门，骸把信收进包里，“这些寄往天堂的信要带回去分发，而从天堂来的回信呢，则需要马上送掉。”
“那么，像这样被你丢掉的呢？”云雀拈着粉色的信封在骸面前晃了两下，果不其然地看见对方瞬间僵住，少年莫名其妙地觉得心情大好，“嗯？该怎么办。”
“这个真的只是意外啦……”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骸有点羞愧，“可能是上一次收了信之后不小心塞进夹缝里了，所以没能及时处理……呃，所以说幸好被你捡到了。”
真是有够大意的，云雀把信丢过去，并不再说什么。
两人折回头，把并不属于人间的邮筒丢在身后。此时终于起风，随着夕阳的下沉渐渐强起来的风带着微微的凉意，吹得草地窸窸窣窣发出细碎的声响。草虫在脚下低低喑哑着生命最后的歌声，秋季萧索的凉意就在这一瞬间充斥了每一个毛孔。
“为什么会做这份工作？”
“工作其实并不是我选择的，不过说起来你或许也不会相信，事实上……”骸像是有些为难地顿了一下，“事实上我可能已经死了。”
身后并没有传来任何表示惊讶的声音，骸觉得有点奇怪，回头对上云雀那双漂亮锐利却没有任何波动的凤眸。
“难道你都不怀疑吗？”
“为什么要怀疑，”黑发少年敛下眼睛，显出淡淡的温顺模样，“我的部下听不到你的铃声、感受不到你的存在，再也没有比已经死掉更好的解释了。”
不知名的昆虫在脚边踽踽私语，硬邦邦的草叶戳得脚踝有些痒痒的，被风吹迷了双眼，骸揉揉眼睛转回身，一边百无聊赖地踢着小石子。
“看不见我也是正常的啊……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也算是个天使吧？！”摸摸头顶的一绺毛，凤梨少年毫不自知的自恋着，没有注意到云雀投来的夹杂鄙视与嫌弃的眼神。还好他及时拉回话题——“所以如果不是因为很特殊的原因，一般人是看不见我的。”
“很……特殊的？”
“嗯，一般来说，如果不是拥有某种执着的思念、执拗地相信对方依旧在自己身边的话……”话说到一半，意思却已经表达得足够明白。脚下的石头咕噜噜地滚进草丛里失去踪影，六道骸停了脚步，“说实话我并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生者和已经逝去的人还会有这样深刻的羁绊，所以说……”
云雀微微一悚，接着看见骸在夕阳最后的余韵里回头问道，
——“恭弥是在思念着谁呢？”
第二章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