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风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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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的，真是……陈扬简直想要笑出来，时至今日，她还当自己真的是这个家里掌控着一切的人吗？还是那个让夫家上上下下都为她一句话臣服的人吗？
她还想能够像以前那样，掌控着他吗？
不可能了，那种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不过尽管心中对她的责问毫不在意，陈扬还是习惯了不去顶撞她，把外套脱下来搭在手臂上往上走：“这两天公司太忙，这个月宋导有一部电影上映还有一部电影要开拍，编剧组和财务科为了预算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
“真的是公司的事吗？这段日子究竟是在忙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精致的高跟鞋冷静地敲击着地面，陈夫人穷极一生修炼出来的优雅高贵使得她无论在人生中的那一个阶段，都秉承着这种姿态，身段婀娜得好像礼仪教科书里的插画。
她走到陈扬身边，抬起手想要去触碰陈扬的衣衫：“不过是一个过气的戏子，水性杨花一身麻烦，做错了事就知道依附别人，自己置身事外，没有一点能力自保。这种人，真不知道你究竟是看上了他哪一点。”
陈扬下意识地后撤一步，她的手就停在半空中，十分尴尬。
陈扬像是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大反应一样，脸色一时有些讪讪的，陈夫人的脸色比刚刚还要冷上三分。徐徐收回手，即使再装作若无其事地去抚平自己衣袍上根本不存在的衣褶，她的手依然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两下。
在这诡异的静默中，突如其来的开门声打破了这窘境。
陈安华一身脏兮兮的，拖着疲惫的步子迈了进来。他先看到陈扬，显得有些惊讶：“诶，哥你回来了？我以为你真想搬出去住了呢。”
紧接着看到自己妈，顿时气势矮了一截，说话都不太利索：“妈，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Dot.李不是说要你早点睡吗？晚睡对你的头风病不好。”
“你要是真为了我的身体着想，你当初就不该骗我，还一骗就是这么长时间！而且还要外人告诉吗，你让我的面子都丢尽了你知不知道？！”面对自己亲儿子，陈夫人说话都激动得要捂胸口，说道最后又舍不得，软了声音干巴巴地问：“又忙到这么晚，那个宋小佳不是知道你的身份怎么还敢这么使唤你，她是不是不相干了！”
想来是这段时间陈夫人已经在言语上攻击了小佳很多次了，陈安华耷拉着脑子听着，都已经习惯了。
陈扬却忍不住说：“夫人，小佳能力很强的，是我们公司未来的能够支撑一方的经纪人，她要是没本事，也不会在知道安华的身份的情况下还这样严格要求他，不是说解雇就解雇的。”
陈夫人凌厉地横了他一眼：“你现在倒是会为她说话了，当初董事会处置她的时候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任由她从一线调下去带新人，今年还让她去带哪些无足轻重的新人模特，我以为你早就不想要她了。”
“当初小佳是因为越过整个制作组擅自安排角色，触犯公司规定，事后那部电影又收不回来收益，制作组存心拿她当替罪羊。人家董事会有理有据去处置她，我没有任何理由为她说话。”陈扬解释道：“而且这两三年她亲自去带新人，带各种类型不同的新人，接触各种类型的艺人和运作方式，她才能更好的了解经纪人这个职业，我这是为她好。”
听陈扬这样说，陈安华也有几分激动，附和着说：“是啊，佳姐很厉害的，就算每天的行程都排得满满的，她从来都没有对任何一件事掉以轻心过，无论是广告、样板就算是LOGO她都要亲眼检视。”
他们越是为了小佳说话，陈夫人越是在心里攒了一把火跟泼了油一样越烧越大。心里越生气，她面上的表情却相反地柔和了几分，挑了一挑描画得精致的眉，说：“竟然能让陈氏两个少东都为她说话，这个女人还真是厉害，改天我倒真是要见识她一下。”
“安华我不管，他年纪小又专注学业，没你这个整天在影视圈的花花世界里见多识广，陈扬你呢。”陈夫人的一字一句，都和她高贵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一样冷硬：“你护着这个宋小佳，究竟是为了她的才华，还是为了她曾经做了谢煜多年的助理，你爱屋及乌？”
陈夫人事事都针对谢煜，陈扬再不愿撕破脸也不由冷了颜色：“夫人，我承认我对谢煜是一路护到底，那是因为我爱他，就像你爱安华，什么是都可以为他着想。所以我不愿意任何人用任何方式去伤害他，只要他受到伤害，任何人，我都绝不放过！”
说完，他也不上楼了，转身就走。陈夫人当下愣住，呆滞地望着他的背影，好像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久久都回不过神。
陈安华看了陈夫人一眼，踌蹉了片刻竟也跟着陈扬跑了出去。
陈家红木大门大敞着，夹杂着未逝冰雪的冷风吹拂进来，躲在一旁很久的管家赶紧把门关上，又小声劝陈夫人：“夫人，夜深了还是先回去睡吧，等少爷们回来，我在去拿汤给他们和就行了。”
“汤……”陈夫人仰头闭目，幽幽地长吁一口气，疲倦地摆了摆手，一面往楼上走一面说：“倒掉吧，他们都长大了，有得是人有得是地方喝汤，不会稀罕家里这一碗。”
“夫人您别生气，少爷们都还没长大，说话不知轻重，他们不是存心要顶撞……”
管家话说到一半霎时顿住了，他被陈夫人的表情吓到了，他给陈家当管家那么多年，经历过那么多陈家大事，都没见到过陈夫人流露出这样的表情。
那是一种类似与脆弱甚至自我悲哀的那种表情，苍茫凄凉，跟所有这个年纪失去了一切的普通夫人一样。
她一向以坚强示人，偶尔这样的表情一闪而过，都会让人产生判若两人之感。
“他们都长大了，翅膀硬了，都要飞了。”翠绿的镯子轻轻碰撞着白色的栏杆，发出清脆的响声：“我多希望他们不是鸟儿，是风筝，无论飞得多高多远，线永远攥在我手里……不过，这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而已罢了。”
陈安华追着陈扬出来，追了好长一段时间，又喊又叫的都没喊住。陈扬甩了车门直接开车出了陈家大门。陈安华在原地愣了两秒，寒冬腊月的北风冰冷刺骨，他还是决定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陈扬心头怒火正旺，飙车飚了好几公里，油门恨不得踩穿了，也不管马路监控录像是拍了他多少违规驾驶照片。好不容易气消了一点才把车速降下来。
正经过一个三岔路口，对面左边人行道上正好有一群人，跟刚从party上出来，走路颠三倒四，胡喊乱叫的声音在寂静下来的城市里飘得老远。
反正也没车经过，陈扬停在路口，随意地往那边看了一眼，目光陡然一凝，下意识地一踩油门，直接冲了出去。恰逢上对面一辆面包车驶过来。
等陈扬反应过来踩了刹车，两车已经撞了一下，幸好双方都减了速，只擦了一下边。
对面面包车的车主是个在隆冬天气也能打着赤膊的粗犷汉子，操着一口东北普通话骂着娘就下了车：“你他妈的会开车不？不会开车就别上路祸害人！”
陈扬被他这么一挡彻底看不清楚马路对面的情况，左闪右躲半天都挨不住对方的彪大体型。从口袋里掏出皮夹随便抽了几张红票子塞汉子手里：“就当我赔你的修车钱。”
汉子一看到钱也就气势一下锐减，嘴上却还干挺着白话了两句，陈扬瞪了他一眼才把他吓走的。
可汉子走了，对面马路上的人也就已经不见了。
夜色愈暗寂静越重，陈扬多看了那个方向两眼，默默上了车。
“Max，”拨了助理的电话，陈扬对着蓝牙耳机说：“帮我查一查赵小姐这一个多月来在医院的治疗生活上的记录，整理成报告后天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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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徐橙做完手术在医院观察几天没发现排斥反应就要回家了，徐梦婕却非要她多呆两天，最后徐橙都吵着要走了，她才勉强答应。
临走前一天，陈夫人作为朋友请了她在家里吃了顿饭，当做践行。
陈夫人的夫家的事情在她们这一代的高干子弟圈子也算是远近闻名了，没几个不知道的，有几个缺心眼的小姐在陈夫人当年回门的时候还敢当着她面问些细枝末节。诸如她丈夫的那个情人是什么样的人，陈扬是像她丈夫多一点还是像那个女人多一点等等。
陈夫人娘家是检察院高层出身，为新中国刑侦诉讼法律贡献过不好心血，陈夫人父亲就是个铁骨铮铮的御史。当她被这样问到时，也没生气，就淡淡地反问你是不是知道诽谤罪在法律上要负什么样的责任。
徐梦婕原本还想要是在陈家正撞上陈扬该怎么做，撞上陈安华该怎么样，两兄弟都撞上又该怎么样。她想了一串，去的时候却一丁点都没派上用场。因为他们两个都不在家。
徐梦婕喜欢穿套装，陈夫人酷爱旗袍，不过这样跟她本人天生就是那种适合穿旗袍的骨架子有关。
天朗气清，雪后初晴，陈夫人穿了一身雨过天青的旗袍，裙摆上绵延着浅色的底纹，层层叠叠地衬在布料上，还是几种相尽的颜色一起绣上的。这样的手艺必定出自苏州老绣娘之手，再过几十年未必再有人有这样好的绣功。
餐厅里的暖气开得很足，徐梦婕原本穿着风衣，进来就脱了，递给佣人，笑着对陈夫人说：“我还带了礼物来要送给你们家安华的，怎么都没见到他，现在都吃饭的点了，他不会也跟橙子一样睡懒觉吧？”
“他倒是从不睡懒觉，早上八点就出去了。”陈夫人吩咐上菜，提起儿子，她的眼底便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哀伤。
徐梦婕看她语气不对，关切道：“怎么了这是？他又惹你生气了？”
“可不是又惹我生气了，他什么时候能不惹我生气，我都能是个倒流回到二十五岁。”陈夫人表情恹恹的，显然不想多说。
徐梦婕也不问，两人吃了聊着，吃了一会儿，徐梦婕像是想到什么，忽然说：“对了，我昨天去看我家橙子的时候，橙子还在看娱乐杂志，她可喜欢那个谢煜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上次谢煜就陪她看了会儿书说了几句话，到现在那几张合影照片还宝贝得不得了天天看。报纸上都那么写他了，她还那么喜欢，你们家塑造明星艺人的本事真是绝了顶了。”
要是说提起亲儿子陈夫人是哀伤，那提起谢煜，陈夫人就是怒上心头，恨不得摔了筷子咬牙道：“一个戏子，什么都是假的，有什么好值得喜欢的！就会骗骗小女生而已。”
徐梦婕皱了皱眉说你在外面的称谓那可是娱乐界女王，怎么就这么歧视艺人？
陈夫人冷笑连连：“那是他们说的，我什么时候稀罕过承认过，别把我跟那些戏子扯在一起，他们算什么东西！”
徐梦婕盯着她变了脸色的脸看了会儿，一张口一针见血：“你还忘不了当年的事情。”
陈夫人的脸色立即变得无比难看。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风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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