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故人来（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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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眼泪似乎是天生对付男人的武器，就先连谢煜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也会抵御不住？
难道就是因为，她是他的亲生母亲吗？
就因为她生养了他，就因为那一场血脉的缘分，他要就要承受她的抛弃、忍受她的杳无音讯、无原则的等待着她的回归和到来，还要微笑着，是吗？
谢煜看着妇人保养得一如记忆中的美丽面容，心里想的竟然是他从来就觉得荒谬无比的那个老人的话。
他克着他爱的人的时运，若果舍弃了他，就是时来运转否极泰来。
——她果然，过得很好。是吗？
“……”谢煜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她想必已经另觅良人，自己又不知道她嫁了谁。
在谢煜踌躇间，梁雯茜握住他的手，轻声说：“我们谈一谈吗？”
谢煜下意识往病房门看了一眼，却没有看到门有任何动向。
“好吧。”他说。
梁雯茜有些不自然又克制不住的欢喜着露出笑容，拉着谢煜往电梯口走。谢煜看着自己和她交握的手，目光沉凝。
他们来到住院部大楼楼下的小花园里，夏末秋初的干燥与微凉夹杂着夜风迎面拂来，吹得大片法国梧桐的树叶沙沙的响。
梁雯茜见他盯着自己的手看，忙松开，随意扯了句话开口：“晚上还挺凉的。”
谢煜道：“这里的日夜温差一向比较大。”他顿了顿，忽而嘴角止不住般勾起一丝弧度，“离开这么多年，不记得了也很正常。”
梁雯茜交握在身前的手紧张地用力一握：“那你穿得这么少，会冷吗？”
谢煜像是听到了什么令人诧异的事情，露出的表情跟看到了UFO一样，诧异中带着一点摸不着头脑的莫名。
“你能，直接进入主题吗？”
梁雯茜听得一愣。
“我不冷，我习惯了忍受那些我可能的温度，但是总要有点忍耐才叫生活。”谢煜漫不经心地用最轻柔似是而非的话音揉捏着她的心，“而且我不习惯有人这样关心我，你还是赶快进入主题吧。”
梁雯茜的表情尽管有些垮，但仍然保持住了得体的优雅，想礼仪书上所写的要求那样——无论发生什么，示人之时都必须维持着温和的笑容。
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他们所接受不了的，他，和她，他们。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梁雯茜的语气在他越来越深藏讥诮的目光中渐渐弱了下来，她缓了口气重新解释：“你知道的你姥姥的身体不好，我……总要来看看她。”
比起看自己的这种纸糊一样的一戳就破的借口，后面这个还令人信服一些。
“来看姥姥？这么多年了，姥姥身体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你怎么现在才想起来，你就不怕等你想起来的时候已经见不到她了吗？哦不，你就是担心等你哪一天想起来了会见不到她才来的。”
路灯昏暗的灯光打在谢煜脸上，如给他的脸庞罩上一层柔和的光，却仍无法遮蔽他眼中的冰冷寒冬。
“现在你见到了，不止见到，还能在她的床前尽孝，好像这些年你从来都没离开过，你每一天都在做一个好女儿该做的一切事情。”谢煜咬着唇笑着，残忍刻意的说：“这样你的良心终于可以得到解脱了。”
梁雯茜在他的话音中轻轻颤抖，眼中蓄满了晶莹的泪水：“不是的、不是！”
谢煜看她发抖的样子，竟然有些难受，她的不幸并不能够成为自己快乐的源泉，这一点他早就明白。他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了手帕纸递过去给她：“你既然走了为什么要回来，你既然已经决定抛弃一切，为什么不做得更彻底一点？最起码、最起码……”
最起码，不要让我看到。
梁雯茜擦拭了眼角，刚想说什么，突然裤袋里的手机一响，活泼欢快的铃声打破了花园夜晚的幽静。
梁雯茜跟他道了句不好意思，转身快走两步，在□□那头嗯嗯的应答。谢煜随手抹了一下凋零了茶花的小茶树，不免觉得有些凄凉。
梁雯茜接完电话走过来，对他说：“妈找你呢，我们上去吧。”
谢煜正想说姥姥找我为什么不直接给我打电话？想了想，又没说出口。
有些事情不必问，有些事不必说。等到了时候，自会有分晓。
两人回到0251病房前，碰巧病房门刚打开，一个穿着蓝色长袖裙的女孩正好推门出来，房门开着还能听得到莫老太太在里面喊着叮嘱：“出门小心点，回去好好休息啊。”
女孩脆生生的应了一句，但语气里中气不足，嗓音中透出虚弱来。说完还咳嗽了两声。
谢煜看她转过来的脸过于苍白的肤色，心想，这个孩子生病了吧。
女孩约莫十八九岁的模样，正是青春韶华女子最好的年纪，五官姣好秀丽，脸上有点可爱的婴儿肥，却显得她更加甜美俏丽。
最好看的莫过于她的眼睛，双眼皮大眼睛，黑白分明目光清澈，如青藏高原上的纳木错湖水，高山湖泊般的静谧和庄穆。美得如此高贵。
谢煜看着她的眼睛，越看越熟悉。
女孩朝他们这边快走了两步，目标是梁雯茜，她摇着梁雯茜的手臂撒娇：“妈妈，我好困好累噢，我们回去吧。”
梁雯茜满是怜爱的看着她抬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触及的温度让她不由自主地皱起眉来：“怎么还是这么烫，你晚上吃药了吗？”
“我吃药了，我都按照护士姐姐的话吃的，刚刚还好好的呀。”女孩自己也摸了一下自己的手，歪着头耷拉着眼皮摇啊摇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我好难受。”
一般想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说的话，都是一半真一半假，你不知道她究竟哪一句是真的，或者说不知道她说的话有几分是真的。
她说累，或许没有累得那么厉害，她说痛，或许只是想要博取一下他人的注意。
就是这样半真半假的话语，让梁雯茜心疼得几乎要落泪。
谢煜记得当初他烧得昏迷，梁雯茜却忍心把他丢在举目无亲的医院里，再不曾回头。
就像是被人狠狠在他结痂的伤口上用力扎了一刀还撒上了盐一样。
他痛得几乎要弯下身来。
送女儿走之前，梁雯茜特地让女儿跟谢煜打招呼，扶着女孩的肩膀轻声细语的说：“这位是谢煜哥哥，你快问好，告诉他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了句什么，陡然顿住了，用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谢煜。半响才迟疑地问：“你真是是谢煜？是那个谢煜？”
谢煜一愣，他以为五年过去了，喜新厌旧的人们都应该把他遗忘干净了才会，却不料还是会有人认出他来，还是这样的一个人。
谢煜低眉一笑，像五年前见到每一个粉丝那样，“我是谢煜，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
“就是演玉魂香的谢煜，玉魂香……咳咳！”女孩说到一半又咳了起来，这一回还咳得厉害，满脸都通红。
梁雯茜拍着女儿的背，心疼地说：“好了好了，要追星明天再追，来，妈先送你回去，你给林伯伯打电话让他到楼下接我们。”
女孩临走前郑重地向谢煜表达了自己对他的钦佩仰慕之意，并请求他给自己签一个名。
“你叫什么名字，我回去签好了再让你妈妈拿给你吧。”
女孩回头望望梁雯茜：“妈妈你们还会再见面吗？”
梁雯茜笑着点了点头。
“我叫徐橙，橙子的橙，你可以叫我橙子噢，大神！”
谢煜用力地咧了咧嘴角，尽量让自己的这个笑容看起来真诚热烈一些。
却在梁雯茜拉着徐橙转身的瞬间，泪流满面。
他以为自己不会流泪了，不会再为这件事流泪，其实不是，只是现实还没将他虚幻的坚强撕破给他看。
谢煜在走廊上的长椅上坐了好一会儿，直到他能够抹掉眼泪并不再落下新的泪水，他才去洗手间洗了把脸，走进0251病房。
2
欧式古典风格装饰的房间里，陈扬拿着一本格林童话，慢慢悠悠地念着“王子杀死了恶龙，穿过荆棘，终于来到睡美人公主的身边。噢，公主是那么高贵美丽，她的面容是那么的娇艳如同玫瑰。王子俯下身，轻轻地吻住公主娇嫩柔软的双唇，公主终于睁开了她的双眼……”
床上漂亮的小公主不依不饶地说：“不对不对，公主不应该会睁开眼睛的，除非她根本没有睡着。”
陈扬没奈何地把书一合，向她讨饶：“书上就是这么写的，所有人都知道王子亲了公主，公主就会醒的。”
床上这位小祖宗论辈分算是陈扬的远房外甥女，今年才十岁，她母亲生下她不久就和她父亲离婚，移居法国居住，从小在洋鬼子堆里厮混，思想不是一般地开放早熟。
三个月她父亲醉驾过世，她母亲带着回来领遗产，才把她带到陈家让她暂住。
作为一向不爱和小孩子打交道的陈扬却在她进来的第一天就被她看上了，看上的唯一证明就是每天晚上都要陈扬给她做睡前阅读。
“就是不会醒！我说了不会醒就是不会醒！”
陈扬把双手一摊：“那你说到底结局是怎么样的。”
“嗯……”
小公主沉吟了片刻，皱起细细的清秀的眉。
陈扬笑了摇了摇头，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等着，突然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陈扬拿起一看是谢煜的号码，想都没想立马接了起来，一面往外走：“喂——”
“请问你和车主谢煜是什么关系？”陌生的女声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我是市交警大队交警，车主在十点二十五分时在人民路中段出发生交通事故，他现在精神状况情况不佳，请问你能到来事故现场帮他处理一些手续并带他回家吗？”
陈扬有那么一瞬间，几乎以为自己的心脏要停跳。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马上就到！”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故人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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