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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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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枯木极长时间都没有出现，姜世离却学的越来越好。
净天教的教规起初不过是存好心说好话做好人这种粗略的三好原则，这些日子也被按条条框框修订了起来，并且得到了严明的执行。
姜世离不再因为犯错的人家贫或者病弱就会原谅他们的罪责，不再只体恤伤残老幼而忽略他们的责任义务，不再仅仅每天只关心大家有没有饱饭而是会开始督促每位教众的劳作，不再只让教众士兵们每天跑跑跳跳强身健体即可而是开始了严苛的训练。
但是魔们大部分都饱受人类欺压，这个时候有个稳妥的居住地，对他们来说这些约束越正规，其实更让他们觉得可靠，更受到了保护。
结果一段时间下来，领罚次数居高不下的只有几位护法而已。
“鬼眼被罚去开封盯梢一个月？”同样被罚做苦力正趴在净天教新起的大殿里擦地板的玄火忿忿不平，“那算什么惩罚啊有吃有喝抬抬眼皮而已就足够的事情......”
无天尊者则是在一边开心地命令下属布置着摆设，一边抽空回答他：“主上让毒影给他下了清心蛊。”
玄火哦了一声，兴高采烈继续擦地板。那玩意儿中身，鬼眼这个月都能不想吃不想喝了。
其实对这群性子暴戾的家伙，姜世离根本没有按照白纸黑字上打多少多少板子甚至杀人偿命之类的处罚条例来对待。
王子犯法本应与庶民同罪，他承认自己偏心。
然后坦然接纳了私心里的偏颇。
凭什么与他更亲密的人就不能得到更好的待遇呢。
凭什么规则就只能伤害他和他的同类呢。
当规则是他制定或者说规则就是他的时候，他为什么就不能保护一下自己在意的人们呢。
蚩尤之力苏醒时，他只想用力量来保护他人。
他尚未用力量为自己的心来谋求过什么。
其实，其实可以的，对吧。
力量可以争取到自己心目中想要的一些东西，这是以往力量只是一个模糊的被人摆布和安排如何使用的完全不同的概念。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蚩尤之力。
姜世离现在很强，这意味着他可以做到很多以往无法做到的事情了，被埋在可笑的名门正派作风之下的很多很多想要做的事情。
血脉里天生的战斗力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爪子已经发亮，眼皮已经睁开。
毒影百无聊赖站在她大哥身边，姜世离这么站在覆天顶高低俯瞰冥思已经很长时间。
她觉得一点都不好玩。
但是血手站在姜世离身边那么安定，就好像姜世离身边的空气才是空气，站在他身边才能自然呼吸。
正巧无天遣人来找她去看看新修民居区的草木布置——虽然现在像样的房子什么的都慢慢修起来了，但是经费仍然有限，植物只种两种，可以吃的，和可以防御保护的。
随着之前那场不大不小的吞并战传开，净天教彻底成为了人间魔族中强大的一股势力，投奔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人员安置编册，新居的规划，姜世离已经不再事事亲自过问，让无天去打理。
为防止侵犯，民居外围都种植毒草毒藤。
毒影看了血手一眼，站着没动。
姜世离回头道：“有事就去吧。”他亲眼见着这姑娘的大胆和主动一直缠着血手的，却到了净天教后，戛然而止，但她仍然是那个欢脱调皮的孩子。
“大哥，主上，那我去了哦~”比起发呆，还有有点事做她更开心。
大哥喜欢不喜欢她，是她大哥的事，她喜欢大哥，是她自己的事。
很快这高地上只有安静伫立的教主与护法了。
姜世离长舒一口气。
“主上累了么。”血手问。
姜世离看向这位看似冷酷的战友与部下：“你还记得，我说过要让天下的魔族，都在这覆天顶上得到庇护吗？”
血手忽地觉得喉咙一紧，那时魔君坚毅的语气倏地响起，那份魄力担当，震魂慑魄，让他倾倒拜服，只愿倾尽自己所有地陪着那孤单的蚩尤后裔把这铿锵有力的宣告实现。
而姜世离仿佛没看到血手肃然的表情，继续说道：“这是我发自真心、绝不更改的誓言，自然不会累。”
“主上......”血手不免动容。
然则姜世离很快变了口气，颇有点随意地问道：“血手，那你呢？”
血手愣了愣：“我？属下自然不觉得累啊。”
根本没领会到姜世离的意思。
“我是说，恩，你有没有觉得，我变了呢？”
其实这位主上也并不擅长提问。
血手毫不犹豫地点头：“变了。”
这直率孩子的实话让姜世离有点感慨，但是血手的眼神里闪烁着热烈的光泽：“主上早该这样的。”
血手一直替姜世离不甘，何必被那些人类以虚情假意制约着，以陈规陋俗欺压着呢？
姜世离觉得自己的变化带给自己的不适瞬间烟消云散。
夏侯瑾轩说，姜兄你变了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姜兄的时候，表情沉痛哀伤，仿佛这个变化，很不好，很不该。就算姜世离嘴上说着一切早都变了，心里依然是堵着慌的。
不过那不重要了。
姜世离心情很好，觉得枯木长老说人心散了什么的是多心了。
他点了点头：“只要我们达到目标的真心没有变，其实足够了。”
结果一向诚挚的血手这个时候沉默了。
然后他果断迎向了主上探究的打量：“属下的心，可能有所变化。”
姜世离急急地走近一步：“血手，你说什么”
他俊逸的脸带着强大的魔气突然靠过来，血手的胸脯随着呼吸急促起伏。
他的主上一直都带着灿烂的光芒，有时候血手会觉得这份强大太过夺目，一不小心痴看太久，就会被升腾起来的温度提得心跳得自己都受不住。
但是血手内心纯粹的尊崇与天生的勇气，仍然使他勇敢地直接看进姜世离的面庞。
“对主上而言，净天教是全部的魔族；对属下......净天教可能，就是主上一人，而已。”
这种心态，与年轻时一味地反人类护魔族确实是变了不少呢，血手护法。
TBC
05
在覆天顶，从赌博斗殴到债务抵押，如果担保人是血手，那么这交易就妥妥的有人信。
所谓血手不打诳语。
姜世离凝视着血手，心里千万般滋味，只化做满腔的感动。
他知道血手一直以魔族为荣，他以为血手跟着自己这个魔君不过是因为他蚩尤血统并且想要庇护同族。
但是他现在也知道，血手把他放在了魔族之上。这等挚诚，比忠心铁胆还要深一层的情意，他姜世离，何其幸运。
不幸的是，一直传统教育长大的姜世离并没有懂这更深的情感所代表的具体含义。
那意味着爱，可惜他不懂。
“这比玄火说的那些宣誓要让我觉得安心得多。”他微微一笑，作为对血手的回答。
血手感觉眼睛里的光稍微黯淡了一下。
虽然姜世离明显被触动，并且看向血手的意味要亲密了多。
却仍然不是他要的那种。
偏偏那从来不曾在感情上通透过，一直都含蓄着内敛着的状态，看在眼里不知道是更觉得可爱，还是无奈地感到可怨。
“血手。”姜世离突然走在前面开口。
“主上？”血手收回胡思乱想马上应声。
姜世离看着一直寸步不离的属下，明显感觉到血手全身上下冷酷防备的气息，只有在面对同族时才会稍稍柔和，而对他恭敬的动作却也一直绷着累硕的肌肉，不知道是随时准备御敌，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而带着这一份舍命般的紧张。
从投奔到山寨开始，姜世离都没有去猜度过血手的心思。
他总觉得血手有什么都会直接说出来，和吃饭睡觉一样简单。
因为珍视血手的并肩陪伴他担忧过，也试图想知道血手每一个粗糙的动作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代表着对自己的什么态度。
现在他不想猜，一半是因为觉得可笑得没意义，一半是......他真的不会猜。
对着血手那样的重视和付出，还有他那些伤痕与仇恨，姜世离突然觉得，比起相信血手的守护，自己其实是依赖于他的守护，享受于这份体贴。
这是他现在所拥有的最温柔的事情。
于是他命令道：“血手，你比其他人，更要小心，更不能受伤。”
血手错愕了一下。
当天中午血手护法多吃了两大碗饭的事情不过是件小小的趣闻，已经淹没在覆天顶轰轰烈烈的建设扩张之中。
新修的工事，新辟的红薯地，新筑的居室，新来的饱受风霜的魔族们。
而姜世离下令封道，并自覆天顶外围开始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修筑假路假寨，用以布置迷阵。
自此，若无专人带道，想上覆天顶，得多绕好几个大圈甚至迷路。
与此同时，覆天顶上魔君庇护众魔的事情，从开始高调的没有任何目的性的宣传急转直下，变为了小道消息传递。鬼眼部开始长期驻扎在各地，广布消息脉络，覆天顶相关的信息完全不再出现在江湖上，只有有心相向的魔族，才会得到指引。
“圣人之道，在隐与匿。”姜世离学会了真正的低调，开始韬光养晦。
他以前以为少说多做就是低调，其实那不过是愚静。
他想起徐氏兄弟，刚进折剑时，别人都藏着掖着不愿意去指点武功法门，自己就过去，仔细地拆解了一遍动作给他们看。
当时那对兄弟结结巴巴地道谢。他没说话转身就走了。
他以为是不居功，他人看来却是傲慢。
他还想起了萧长风托自己在出庄时私贩一些次品武器——就算不卖，也是被当做废品扔进熔炉，而折剑山庄的少许次品，在江湖上也算是称手的极品，欧阳英总以为提供吃穿即可，少年们手头紧，偶尔变卖一两件分钱，大家可以吃得更好些，并不过分，欧阳斌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他以庄规和师门条款断然就拒绝了。
他以为是守矩，他人看来却是断众人好处讨好师傅。
真正的低调，不单单是谦逊谨慎，还包含了必要的随分从时与大智慧的进退有度。
虽然这样带来的坏处是，江湖人士对于净天教和魔君姜世离的神秘认知，基本全部来自于猜测。
以至于每次瞥到了新传来的报道时，玄火都能对血手半开玩笑：“最近主上长了几只角？”
这种消息血手到底是没拦住，还是让姜世离知道了。
而面容英俊堪当覆天岭偶像的魔君正气定神闲对无天布置着新兵训练的事宜，只随口说了一句：“要他们越猜越害怕好了。”
就是要世人惧我，哪怕是只字片语，捕风捉影。
等到铸造坊建成并铸出了第一批合格兵器的时候，幻月迷上了骑战。幻月部在毒影的帮助下，训练了一批魔兽，他们全身上下都武装重甲，需要做的就是策马直冲，践踏斩杀。
对此魔衣很不满。
他的力量不足以强悍到披着那样的厚甲还能伪装得很自如。
最后无天只好单独命人给他打了形似幻月部骑甲的轻甲，足够魔衣混进去玩了。
血手看着幻月每天带着部下在山林里横冲直撞的样子，有点担忧。
以前千峰岭每到冬天缺食少粮的时候，寨子外就会聚集着饿狼，它们攻不进来，就低低吠喘着，在寨门打转。
它们的眼睛越来越红，它们喷出来的腥臭越来越浓烈，它们挠门的动作越来越凶猛。
跟许久没有见过血的幻月，一个模样。
姜世离也发觉了。
血手怕他太过担忧：“主上。要不要属下去跟幻月谈一下？”
意思就是陪幻月打一架，挫一挫他的戾气。
“不必。”姜世离扶坐在椅上，补充了一句：“没必要事事都你去犯险。”
他舍不得看到这直肠子的青年带伤。
但是他也承认这人带伤的时候，格外低沉却吸引人的目光。
吁了口气，他看向面前的沙盘——教里已经有了木匠，现在的沙盘已经做得精致逼真了。
“教中最缺药品。”他缓缓开口，“少许珍稀药材，要走西域的商道。”
血手突然想到，比起躁动不安分的幻月，姜世离最近更头疼于药品的供给线。
上个月，上官家突然出手，以净天教是魔教、抢夺西域资源为由，封了一次路。
所有药材均是教中出钱购买，并无抢劫行径，无奈当时商队势弱，东西就这么被劫走了。
后来是在中原腹地高价收买才缓解一时之急。
武林四大世家，这是在试探了。
如果连试探不能及时给予明确的态度，会被逼得更死。
“下次的商队，让幻月部护着过去吧。”姜世离叹了口气。
TBC
06
06
幻月的杀性大不易控制，究竟是嗜血到了怎样的地步，姜世离发现自己并不知道。
当初魔君把前来挑战的年轻魔人最终一拳揍趴在地上时，边上观战的无天急吼吼地喊了一句：“你们打架呢还是拆房子？”
那时，路石才刚铺好。
魔君想了想，放弃了把这强悍的挑战者酷似美女的脸砸进地板的计划，而是拎起了他的脖子拎了起来向覆天顶净天教大门外扔了出去。
还温和地回头对无天说：“这样就不会毁掉路基了。”
血手突然道：“听。”
然后站在门内的所有人，听见那趴在地面上浑身带伤流血的魔在笑。
低低的、愉悦的、连续的笑声，嘻嘻哈哈，嘻嘻哈哈，和一把钝刀子一样，难过地切割着大家的耳朵。
“我听说有种病叫受虐癖......”无天摸了摸下巴。
“主上只是打赢他而已。”血手不满地补充，才没有虐待对方吧！
那打斗起来不要命一样的魔族，每天找姜世离打一架，咧嘴笑着被扔出大门，然后吃一碗居民们好心给他的菜粥。
给他送饭的是教里管饭的大姐洛祈年。
血手对于这个古怪的挑衅者很敌视，毒影跟他同仇敌忾。
无天要忙的事情还有很多。
教主大人更不可能了。
姜世离内心并不喜欢这么每天干一架，才上覆天顶的他只关心怎么保护魔们。而暴力的事情他不喜欢，只用暴力来解决问题的人他同样没太多好感。
每天开荒打猎采石筑基之后还要陪人打架他没有那么好的心情。
他不是黄飞鸿，幻月也不是独脚七。
好像又串戏了。
从初见姜世离他们开始，洛祈年的厨艺就征服了所有人。
把一切粗糙低等的食材加工成可口的菜肴，这是天才。
她永远戴着边缘披黑纱的草帽，没有告诉过大家她的故事。
某天她说：“吃了我们这么多天的饭，来帮忙挖块地。”
见那个自己仿佛一辈子都打不赢的人没做声，幻月就开心地留下来了。
并且开始称呼姜世离为“主上”。
姜世离拿着鬼眼部传回来的消息，手在发抖。
屠村。
血腥淋漓的两个字刺得他眼痛心惊。
说西域这次的药材采购的小村子，本来就是上官家的偏远的旁支，之前上官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生意也就做了下来。结果净天教发展太过迅猛，还是得掐掉。
刁难、打劫、排挤，都不过是小摩擦。这次是差一点就要逮住商队拿去新一届的品剑大会上烧了当做祭旗的。
幻月部便开始突围。
突围到了后面，就失控了，幻月压抑了多年的嗜杀魔性终究是爆发了出来，不管拿不拿器械，不管有没有为难过魔族，不管男女老少，不管老弱病残。
全杀了个干干净净，尸横遍野，一丝气息全无。
他以为这次放幻月出去，可以让他适当发泄一下好斗的心绪。
却没想到，这把锋利的刀是脱了鞘，开了刃，见血封喉。
姜世离以为自己已经很沉稳很复杂，却没想到还是太天真。
本性这种东西，哪里是能约束住的啊。
于是幻月回来不等他报到，姜世离的拳头就先呼辣辣带着血气扑面砸过来，这一拳就把他击倒了。然后姜世离攥着幻月的胸甲把他拎起来：“为什么杀人！为什么杀人啊！”
不等他回答，姜世离就狠狠地将这骠勇的先锋抡向地面，巨大的响动震起了一片飞灰走石，幻月被砸进地面，那里陷出一个大坑。
血手没有拦姜世离，他看到姜世离神色又急又痛，他也跟着一起又急又痛。
等到无天得知终于能来抬幻月出去的时候，主殿的地板和柱子都已经找不到完整的石块，而被主上亲自处罚的幻月，基本被锤成一堆肉泥一样，四仰八叉摊在那里，皮肉带血翻了起来。
无天第一次觉得胆寒。
“主上。”血手抱拳，姜世离斜坐在塌上，大口喘气，阴晴不定地在思考什么。
于是血手继续道：“以后每到一定时候，主上还是和幻月......过一下招吧。”
他无法理解幻月这种完全不带理性的杀戮癖好，在他看来这种变态的扭曲感实在太可怕。
但是他知道那实力绝对是净天教最好的防护与战力。
而这力量只臣服于力量，只有主上能制得住了。
特别是等他去探望幻月的时候，那个被敷满药材包成粽子样的杀手突然呵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洛大姐听说你闯的祸，气得说以后你再也别想吃她做的饭呢。”无天斥道，然后埋怨：“你怎么还笑啊，怎么杀人不长眼！？”
幻月继续笑。
很满足很满足。
好久都没拿实力打过自己了呢，主上。幻月想。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