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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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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视线隐约变得模糊,粗重的喘息间他看到自己口中冒出的白气很快被北风吹散,竟是连半分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心中此刻却突然想起了轩辕,想起数月之前,在军营之中,他抱着自己一夜,那绝望得仿佛没有尽头的哀伤,也许又要再度重演。
他又想起傅老的话,傅老曾对他说,若你真的去了,殿下大概也不能活了。
心突然之间被揪紧了,一股几乎要让他窒息的心痛猛地袭来,他抓紧了前襟,却丝毫也无法消减那疼痛。
轩辕,若我死了……
朦胧的视野中,那杀手头子高高举起佩刀,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自上而下劈下的刀朝他径直而来。
他抓着蝉翼的手微微发抖,想再拼死抵抗一下,可深深插在雪地里的蝉翼竟然一时之间拔不出来。
他听到身后不远处流云悲切的嘶鸣声,生死之际,他竟突然看到了轩辕,一袭黑色的锦袍和披风迎风飘扬,大睁着的深邃眼眸透着惊慌。
「轩……辕……」口中轻喃出那个一直以来深刻印在心头的名字,若水失了气力,渐渐倒在地上。
杀手头子眼看着自己的刀可以斩下惜王的头颅,一股强韧的掌风却突然自身后猛击而来,那劲力排山倒海一般,将他的五脏六腑都震碎了。
离若水脖子不过几寸的刀子再也无法砍下,他瞪大了眼睛,鲜血自口角流出,一眨眼功夫,就变成了一具尸体。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其他杀手都慌了神,这才发现周围竟然出现了无数官兵,将他们团团包围。
带兵的林祈见轩辕已到了若水身边,大喝一声,领着众将杀了过来。
一场绞杀就此开始,那剩余的十多个杀手之前大多已被若水所伤,如今面对这无数官兵,顿时无力抵抗,不过须臾之间,已被尽数俘虏。
轩辕抱起地上的若水,两道剑眉深深皱到了一起。
若水脱力,任他抱着,人却并未失去意识,此刻,正睁着凤眸直直与轩辕对视。
方才倒在地上时被冰冷的积雪一浸,他人倒是比之前清明了不少,见到眼前的轩辕,才明白自己并不是产生了幻觉。
轩辕将他抱得很紧,他索性放松了全身靠在轩辕怀中,闻着他身上清冷熟悉的味道,分离以来的所有思念,都化成了一股甘甜,充斥心间。
「又被你救了一次。」微微抬起头,他勾起嘴角,轻笑着说出这句话,结果却换来轩辕隐约含带着怒气的瞪视。
「你到底要让我这样心惊胆战几次?」
「我也不知道,可这样,才证明你在乎我啊。」
「闭嘴!」没好气地低吼,轩辕此刻可没有开玩笑的心思。
「林祈,朕先带惜王回宫疗伤,你们带着流云和俘虏慢慢回来,回到兰庭之后,先替流云诊治伤口。」
扬声下了令,轩辕不再与若水废话,抱着人跃上赤霞,用自己的披风将他裹住,拉紧缰绳脚下一夹,赤霞立刻飞奔起来。
若水仍是靠在他怀中,感觉到他抱着自己的手微微颤抖,终于清楚这一次他是真的生气了。
可尽管如此,他却仍是禁不住笑弯了眉眼,背后温暖宽阔的胸膛让他安心,所以,他永远都不会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
眼前,通向兰庭的道路笔直延伸,天地间到处都是白色的积雪。
宁静的世界中,只有赤霞的马蹄声和身后那人强健的心跳声,组成一道悠扬的乐章,不断地环绕在他耳边。
「好了,你就不要生气了嘛,我这不都平平安安回来了。」
宣和殿的内室中,若水已是今日第三次说这话了,可惜轩辕这次是铁了心要惩罚他,自回宫以来,还不曾开口与他说过一句话。
内室中,便见若水靠坐在床榻上,左臂上缠着绷带,身上盖着被子,脸色苍白,精神看起来倒是好得很。
轩辕铁板着脸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一言不发,面上的寒霜几乎要让宣和殿内下起雪来。
刘生受不住轩辕浑身的冻气,自轩辕坐下后就去殿外守着了,临走前不忘怜悯地看若水一眼,让他自求多福。
若水见他还是不说话,无奈地对天翻了个白眼。
都说了他是一时不慎忘记休息赶路太急所以才会脱力打不过那些杀手的,为何轩辕就是不听?
自昨日回宫后,轩辕就这样一声不吭,回来后让御医给他包扎了伤口后就逼着他睡觉。
他当时确实是累到了极致,所以在轩辕的逼视下也就乖乖闭上了眼睛,却没想到一觉醒来,竟然还看到轩辕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在他床头。
重重叹了口气,若水伸手抓过轩辕的手,那指节分明的手冰凉冰凉的,完全不似平时那样温暖。
他知道,那是因为轩辕在床边守了他一夜,根本就没有合过眼的关系。
「轩辕,你这样坐了一夜累不累?就算是铁打的也要休息嘛,还有啊,你今日是不是把早朝都取消了?这样怎么行呢,会被人以为你昏庸的。」
见讨饶无效,若水笑眯眯地开起玩笑,平日轩辕拿他的玩笑最没办法的。
果然,轩辕本来寒冰般的神色渐渐放缓,深邃眼眸中的暗潮也徐徐褪去。
许久,他叹口气,从凳子上挪到床上,靠着枕头,将若水揽进怀里。
「同样的话,你究竟要我重复几遍?」
「喂,这次不能算是拿命救你吧?我说了……」
若水自然知道轩辕在说什么,反驳的话却未能说完,就被轩辕低头用吻封缄了那些狡辩的话。
那吻带着霸气却夹杂着茫然和后怕,是轩辕此刻无法用言语明说的感情。
当他看着若水身上带血地跪倒在雪地中,而敌人正要用刀子砍他时,那一瞬间,被周围寒气擭住的呼吸,几乎让他的心脏停止跳动。
为何要一次次看到这样让他胆战心惊的一幕,为何与他在一起,若水就总是处于危险之中?
是不是他们真的不应该在一起?难道真是老天爷也不愿意成全他们吗?
饱含着不舍与哀伤的吻,将若水原本准备好的玩笑话都尽数压回了肚子里。
他能明白轩辕此刻的心情,轩辕此刻的心痛,因为那痛,也通过接触的身体,传到了他心中。
「对不起。」他终于不再狡辩,乖乖道了歉。
轩辕只是将他抱得更紧,胸腔中漫天的疼痛在这紧致的拥抱中变得更沉。
可他知道,他心中郁结着的伤痛并不仅仅是因为若水此次的危险。
「若水,明日就要选秀了。」
艰涩地张口,轩辕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将这句话说出来的,他更不知道,他对若水的亏欠,这辈子究竟要如何去还。
若水骤然听到这句话,不自觉地轻颤了下,握着轩辕的手僵了僵,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抬起头笑着说:「是吗……那很好啊。」
没有去问轩辕为什么选秀提前了,也没有去问为什么要现在告诉他,他只知道,这件事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终究是要面对的。
「若水……」
「轩辕,不用顾忌太多,你应该知道我的心意,这轩辕氏的天下,你有义务传承下去。」
「我……」
轩辕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似乎走到这一步,多漂亮的话,都只是虚伪的借口而已。
若水轻轻点上他的唇,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室内的气氛渐渐安静下来,若水靠回轩辕怀中,享受着这宁静祥和的最后的时光。
等轩辕大婚,他日后大概是不能再这样肆无忌惮了。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呆了会,直到宫人来请示午膳,轩辕才站起身,命宫人将午膳送来。
若水本来想在暖暖的被窝里再窝一会,结果看到轩辕端着餐盘进来要喂他,顿时吓得从床上跳了出来。
「轩辕,你也太夸张了吧,放在外面,我这就过来了。」说完,他急急穿好衣服,推着轩辕就出了内室。
他的伤其实并不严重,不过是些轻微的皮肉伤,而且十日香敷了一夜,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之前御医为他包上那么厚的纱布时他便颇多怨言,若是再让轩辕喂他吃饭,那真是要难受死他了。
用膳时,两人将近几日各自的情况都说了一番,提起劝降殷慕白与夏卓一事,若水颇为在意。
「如此说来,殷慕白与夏卓还未给你答复?」
「嗯,此事对他们来说也是兹事体大,不是那么好做决定的。」
「也是,殷府最近可有动静?」
「没有,我已派人暗中监视殷府,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若水撑着脑袋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梵宇门的事我已让傅老去调查了,若无意外,不日便可有结果。」
轩辕微微颔首,严肃地道:「近日朝野之上也是暗潮汹涌,我看,他们怕是也按捺不住了。」
「你已有了眉目?」
「嗯。」
见轩辕沉着地应了话,若水心中松了口气,很快又笑了起来。
他相信,轩辕既然已有准备,这件事就一定不会让那些歹人得逞。
「那我先回王府了,出来几日,也不知道府中的情况怎么样了。」用完了膳,若水笑着跟轩辕道别。
经过这几日的分别,两人心中都有颇多感慨,但又觉得,在这样紧张的时刻,并不适合让那些感慨抒发出来。
轩辕微微点了点头,取过架子上一件狐狸毛大氅,给若水披上。
「流云和你的两件兵器,林祈已经都送回了王府,流云的伤已经得到妥善的处理,你不必担心。」
「嗯,我知道。」
抬手摸了摸身上那件全白的大氅,柔软温暖的狐狸毛让他一阵心动,忍不住抬头笑问:「这件大氅我之前怎么没见过?」
「我叫人给你做的,送来的时候你已经离开了,就一直搁在这。」
「轩辕,你可真够体贴的。」若水语气戏谑,一脸坏笑。
轩辕满头黑线,眼眸微瞪,「受伤了还这么贫嘴。」
若水哈哈大笑,笑了好一会儿,这才轻轻拍了拍轩辕的手臂,拉开了宣和殿的门。
门外,刘生静静候着,看到他出来,躬了躬身,「王爷,您走好,马车停在北门,您出去之后,会有人送您回王府。」
若水闻言点了点头,最后回头看了轩辕一眼,转身走了。
一路走出北门,路上看到宫人们都在忙碌地布置皇宫,大家有说有笑地讨论着明日的选秀,还有紧接着的皇上的大婚。
若水静静听着那些话,听着那些在风中传送着的笑声,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久留非可意,欲去犹缱绻……这话,还真是讽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