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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一线阴谋 ...

  •   皇帝却是着急的。他从御医们身边踱回来,面色便有些发白,道:“你同皇后日常最是接近,你说,她身子可还好?”

      “嫔妾看皇后的身子不错。”隋幼卿道:“陛下是担心皇后……么?”

      她有意顿了几秒方才吐出那个“么”,个中含义,皇帝自然能明白。

      “朕自然担心。”皇帝叹了一口气,眉头竟皱了起来。

      看吧看吧,再怎么说不喜欢皇后,但到底还是放不下的吧?隋幼卿轻叹了一口气,道:“到底是伉俪情深……陛下放心,皇后福泽深厚,自能无碍的。”

      她不说还好,说到这“福泽深厚”四字,皇帝的脸色却益发黑了。半晌,才向那头上的汗还没干透的太监道:“去召赵唯贞来。”

      隋幼卿正像是老猫观察小鸡仔儿一样观察着在皇后殿中进出行走的宫女面色,想要从她们那些没有表情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却猝然听到这三个字,心下竟是狠狠一沉!

      赵唯贞。

      从进了宫之后,她有办法联系到他,却不能见到他。时日久了,他长得什么样儿,她都快忘了,可是,只有一点她敢笃定,不管是天涯海角,也不管赵唯贞变成什么样,只要她见到他,一定就能立刻认出他来!

      她一瞬的失神,仿佛是没有人注意到。那太监领了旨,快步而去,而皇帝回头,见着她神色略有恍惚,却是轻嗽一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嫔妾心慌。”隋幼卿轻声答道,之后,她转过头,望着皇帝,道:“陛下,您不觉得奇怪么,苏才人也……”

      皇帝脸色骤变,喝道:“你说什么?苏……”

      隋幼卿咬了下唇,扮作怯懦的模样,小声道:“陛下许不许嫔妾再说?若是不许,嫔妾不说也便是了。”

      “你说……你说。”皇帝到底还是能维持起码的镇定的。虽然他从来也不怎么管后宫的事儿。

      “嫔妾以为,这短短数月间,先是苏才人,又是皇后,先后早产,之前亦是全然没有征兆……”隋幼卿道:“自然,有人会说,皇后这早产和苏贵嫔的失态不无关系,可嫔妾觉得,皇后风风雨雨看了不知多少,如何会因为这一点小事便怒得动了胎气?陛下您也知晓,皇后如今是极爱惜自己身子的,便当真盛怒,为了孩儿也会早些排遣了……”

      皇帝不说话了,像是在想什么。隋幼卿便也安静,由得他去思忖。

      把什么事儿都上升到阴谋论的高度,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儿。且不论皇后这早产里到底有没有人动手脚,光是看素来不想管后宫闲事的皇帝此时不得不为这些女人心计而头大如斗,就已经是极大的享受了。

      许久,皇帝方道:“这么说,皇后这里,也需得好好查一番。”

      隋幼卿点头,环视了周遭闻讯赶来,却乖觉地不敢靠太近的妃嫔们,极小声道:“陛下,嫔妾如今益发觉得,苏贵嫔是冤枉的。御医在嫔妾中毒的时候就说过,这乌头草毒,与汤药中的白芨相冲。若是嫔妾毒发之前皇后便饮下了汤药,那么毒性发作,她怕是要小产了。而今儿,皇后恰恰是……倘若下手的果然是苏贵嫔,她进了冷宫,那么纵使她买通了下人,也该是人走茶凉的时候了,如何还会有人为她卖命?嫔妾想,那下黑手的人,指不定便在此间待着呢……”

      皇帝正要答她,那传旨的太监已然回来了,道:“陛下,赵监正说……这皇后的宫院,里头还有各位贵主,他不便进来,如今在院外候着呢。”

      “是朕叫他进来。”皇帝似是多的一个字也不想与他多说,仿佛皇后的遭遇是这太监带来的一般。

      太监哪里敢怨,只能出了门去找赵唯贞。隋幼卿方才虽还能强自镇定心神,接着给皇帝挖坑,然而想着那个人便在门外,竟觉得心口一阵阵堵了起来。

      而赵唯贞,便跟在那个太监身后,一步步朝她——不,是朝着皇帝走过来。

      隋幼卿站在皇帝身边,受了他半个礼。她眼睁睁看着他站起来,却不敢抬头的样子,突然便觉得心里头有什么东西是真的破了,再也修补不回来了。

      她曾经喜欢过他吗?他看起来比从前疲惫了许多,仿佛什么东西已经抽走了他的生命,可是,他到底还是赵唯贞,那熟悉的面容同从前并没有太大差别。

      她见到的差别却比苍老更叫人难以接受——从前的他,在她面前是情郎,是顶天立地的男人,可这一刻,他在她面前,却成了臣子,对她的丈夫唯唯诺诺……这样的差别,让她心中扎了一根刺,一下下热热地跳着疼。

      可是,大概还是喜欢过的吧……如果没有喜欢过,此刻大概只会觉得耻辱,而现在,看着这个人,她竟然生了一种前尘过尽,恩仇已泯的感觉。

      是了,那诸般往事,早就随着“隋丽妃”的死,写完了最后一笔。她爱过他,然而终究是不够信任,不够坚持。若非她赌气入宫,也许现在她还是隋幼卿自己,也许她已经成了赵家的媳妇。可是,世上哪有也许。

      柳柔亦当然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可是,她能把所有的罪责都丢给柳柔亦么?

      隋幼卿想着,竟是情不自禁地苦笑了一下。直到她自己意识到这个笑容,才忙忙把它收回去,只是不知周遭的人,有没有谁看到她的笑。

      她忙收敛了心神去听皇帝与赵唯贞的对话,却是什么也没有来得及听到,此时皇帝只是点了头,道:“你去办就是了。”

      赵唯贞应了一声,向后退了数步,才转身离开。这从来到走,竟是一个眼神都没有看向过她。

      这样也好,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经了这小小的一场会面,院子中又安静下来。看着天光,大抵已经过去了两三个时辰了……隋幼卿鼓了鼓勇气,道:“陛下,您不累么?去偏殿中歇歇吧,保重龙体,最是紧要了。皇后若是知道您站在这里等着,她也会着急。”

      “……”皇帝深深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道:“你随朕一起过去。旁的人,都散了吧,留着下人伺候便是,你们在此处,也帮不上什么忙。”

      那些个妃嫔彼此相看,虽然心里头只怕是要嫉恨隋幼卿的,可颜面上,既不好拂了皇帝好意,也不愿多在这倒霉地方久待,推辞几句也便都各各走了。皇帝这才带了隋幼卿到一边儿偏殿里,斥退了下人,慢慢坐下。

      隋幼卿看着他,一时不知该不该上前伺候。

      这偏殿是皇后日常读书练字的地方,极是安静,而皇帝便坐在皇后的书案前,目光发直,不知在想什么。

      隋幼卿突然觉得她摸不准皇帝对皇后的心思了——若是按前几日皇帝的说法,他理该是嫌弃皇后了的,可如今看来,皇后的早产,对皇帝的影响却并不小。

      天家之中本就是相互倾轧的,皇帝和皇后间也免不了要勾心斗角,难道这般勾心斗角之后两人会觉得英雄惜英雄,渣男爱贱女?看起来也不像……那么皇帝是在为他的“太子”担心?

      隋幼卿正胡思乱想着,便听得皇帝低声道:“你说,宫中的女人,若是要害人,是不是会下足了手段?”

      隋幼卿一怔,道:“这世上害人的手段,一旦用了,不都得下足了么?人言,斩草不除根,迟早是祸患……”

      “那么,给皇后下毒的人……”皇帝抬起头,看着侍立在一边的她,一字一顿地问:“如果皇后平安诞下了皇子,那人会不会再……”

      隋幼卿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只能压了自己心中隐隐恐惧,道:“陛下何有此言!那下毒的……或许……只是要……”

      “你也觉得,‘那人’的意图其实是害死朕与皇后的孩儿,是不是?”皇帝低声道:“朕……一直恼恨皇后在后宫中的所为,可现下,朕觉得心里头……疼。”

      隋幼卿对于目睹这样一场“她不差点死掉我就不知道我爱她”的神奇戏码,从身到心都表示了极大的不适应。然而她还是忍了吐槽的强烈欲望,道:“陛下,皇后究竟是您的发妻。”

      “是啊。究竟是发妻。”皇帝重复,却露出了一个极苦涩的笑:“其实,朕一直觉得,她要是没了,也不错。若是重新立一位宽厚仁德的皇后,朕的那些皇子便不会再莫名死掉,或者病了,傻了,疯了。朕前几日一直这样想,甚至……可现下,朕觉得,朕有些……不忍心了。”

      隋幼卿一怔,她仿佛听到了皇帝这不清不楚的话里,藏着什么让她不寒而栗的意味。

      他前几天还希望皇后死?

      她站在原地,只能道一声:“陛下与皇后终究有情”,可心中却一遍遍浮现皇帝听闻皇后下红之后的一举一动……

      殿外,宫人们还在有序且忙碌地操劳着。这份有序背后,是不是还有什么肮脏的安排?

      广袖掩住她的手,没有人看到她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却仍然忍不住微微的颤抖。

      她何其傻,单想着皇帝会疼爱嫡子,却没想过,这天下所有清白干净的女人都能做皇后,而随便哪个皇后生的,都是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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