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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有关新才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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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走远,碧水才小声低估道:“这人好叫人讨厌。”
隋幼卿有些意外她居然这样直白地说话,看了她,惊诧道:“这话不是你该说的。”
“婢子知道,但婢子就是看不惯这种眼底下没规矩的。”碧水脸上的表情,那是明晃晃的鄙视,丝毫都不带掺杂别样意味的。
“你这样说她,可也是没规矩了。”隋幼卿道:“且莫再提这事儿了,宫中有来头的人物多,谁知这是不是哪家贵人的千金呢。”
“哪家贵人能教出这样的千金,离败家也差不了太远了。”碧水的声音越来越小,可不满之意,却是半点儿不减。
“莫要再说了。”隋幼卿这下真的沉下了脸来:“嘴是拿来吃饭的,不是用来啰嗦的!宫中,但凡是爱掐尖儿多说话的人,都吃不了几年的饭!你是个伶俐人,怎么今日一直这样纠结呢。”
“婢子……不喜欢她那样与贵嫔说话。”碧水道:“贵嫔若不想,婢子也不说了就是。”
“这才好。”隋幼卿展颜一笑,道:“走吧。那些张狂的,碍眼的,你便当看不到,日子也便天高海阔了呢。”
碧水默默点了头,跟在她背后回去了。隋幼卿心知这宫娥说话做事从来都不是没谱的,今日这话说的突兀,实在是有些反常了。
是真的为她所受的辱而恼怒呢,还是因为有人授意?她是没法子做出判断的,当下,也只好等等看了。
反正,宫中最不缺的,除了钱,便是时间。
第二日,隋幼卿再去皇后那儿,尚未进门便看得那灵芝似是有话要说。果然,走了几步,灵芝便道:“贵嫔昨儿回去的时候,可曾遇到苏才人?”
“苏才人?她姓苏吗?”隋幼卿一怔,道:“那不是……”
“听说是右相的侄女。”灵芝小声道:“昨儿个,她来了不晓得同皇后说了些什么,皇后不高兴呢。”
隋幼卿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她天天来,想来灵芝几个已然把她当做自己人了,这才会说这些与她。
然而她想也知道,这苏才人若真是右相的侄女,皇后能喜欢她才奇怪呢。且莫说这人浑身是刺儿,巴不得见谁都戳成筛子的破德行,便是她那叔叔是皇后父亲政敌的事实,也够叫张皇后咬牙的了。
更何况,这苏才人刚刚得宠,正是风头最盛之时。而皇后,却是刚没了儿子,最是落魄不堪之日。
这两下里一比,皇后怎么能不悲愤?能只表现出“不高兴”,已然是极好的涵养了。
腹内的忖度当然不会放在脸上,她只是轻笑一声,道:“那苏才人……我也不喜欢她呢。”
说着话儿,灵芝便极有分寸地止步了,隋幼卿自个儿进了内室,才见皇后居然破天荒地起了床。
虽然她看上去比赖床的时候更不好了,可她坐在镜前,由宫娥给上这妆,分明是要打点精神爬起来战天斗地的前奏。
“皇后。”隋幼卿施了一礼,道:“嫔妾今儿来得太早了吧?”
“你素日不都这个时辰来?”皇后道:“哪里早?”
“嫔妾再晚来一阵子,大抵就能直接看到您容光焕发的样子了,怕是要吓一跳呢——说来,嫔妾要去谢谢那苏才人么?虽然她昨儿个言语呛得嫔妾都说不出话,可若不是她不讲理,您也不会这么快便亲自出马整治这后宫了。”
“她也出言呛你了?”皇后抬了眼皮子看她一眼,这倒未必是怠慢——哪个上妆中的女人敢乱动啊。
“……其实也说不上是呛,就是字里句里,听得人难受的很。仿若嫔妾是狐媚惑主,上赶着讨好皇后才做得贵嫔,又仿若嫔妾借着陛下与皇后的光,做了什么天打雷劈不讲理的事儿呢。”
“她……”皇后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苏右相的侄女。呵,这倒是好大的来头啊。本宫听闻,那苏右相家的千金,倒是极妥帖内敛的,可如何进宫的是这么个东西?苏右相是觉得陛下不堪托付他家的千金呢,还是觉得这皇宫大内水深火热,不敢把他的宝贝小女推进来?既然他自家女儿不来,弄进这么个侄女子进来,那侄女还当是天大荣耀了……”
隋幼卿想了想,道:“苏右相也许未必敢对陛下与宫中有什么看法,然而这侄女实在太过……张扬了些,便是人说张扬之人悉皆率真,那也未必就是好事的。难不成苏右相是与他兄弟有大仇,所以故意送进这么个活宝贝来让他那兄弟难堪?”
皇后居然大笑起来,道:“你这般温和的人,都说出这样讥薄的话了,可见这苏才人多作死!不过,陛下现在很是疼宠她,你倒是也不用出头和她相争。这样的女子啊……以色获宠的,聪明点儿都该放下身段去,别招了人恨才对,她偏不。本宫倒是等着看,她是想爬上妃位呢,还是想做贵妃呢,抑或是想把本宫换下去!”
“嫔妾看,陛下不会对您做什么。”隋幼卿道:“陛下岂是不知这后宫的位次和朝堂的位次,一个压着一个,一个牵着一个,轻易之间不能乱动?嫔妾这样的小角色,上上下下倒是无妨了,可皇后后宫之主,岂是她一个小小的才人能肖想呢。”
“不懂事儿的人,处处都有。”皇后的妆面画毕,她站起身来,神情依然有些憔悴,可眼光凉得叫人心下都清醒了:“随她!好花,开不长。柳贵嫔也莫要和她计较,日后有的是她哭的时候!”
果然啊,哪个在陛下跟前得宠,哪个就是皇后的眼中钉肉中刺。大抵,最大的区别也不过是“可以忽略的肉中刺”和“不能不拔的眼中钉”。
隋幼卿慢慢点了头。皇后却走到她面前,道:“走,随本宫出去逛逛。”
出去能去哪儿?隋幼卿想着也知道,皇后最多是去园圃里头走走,走不了几步便会回来——说来,这不过是向妃嫔们宣示“老娘还活着,别想小动作”的行为罢了。
她便搀了皇后左臂,道:“您的精神这样好,嫔妾看着也觉得有主心骨了。”
“你的主心骨该是陛下。”皇后道:“本宫精力仍不大好,便在这宫院附近走走也就是了,太远了,怕又劳动了神起——本宫已经叫人通告各位贵人了,这身子已然痊愈得差不多了,明儿个可以觐见。倘若因为今天逛久了,明个见不得她们,那就不好了。”
隋幼卿应一声,便这么同宫女左右两边儿搀着皇后走了一遭。然而当这一圈子转完,送皇后回来之时,她却发现,皇后殿前正端立着一个人。
那特么还是苏才人。
你到底是多想让皇后糊你一脸泥巴啊,得瑟一天也就完了,第二天还来?隋幼卿偷眼扫了皇后一眼,但见她颜色骤冷,心中不禁有些幸灾乐祸。
她随着皇后朝前走了几步,到得苏才人近前,便见苏才人施了一礼,道:“嫔妾参见皇后,皇后身子大好,嫔妾甚感惊喜,今日特来看望皇后……愿皇后莫要嫌弃才好。”
“嫌弃什么?”皇后的声音很温和,脸色很冷峻,看起来全然人格分裂:“倒是苏才人莫要嫌弃本宫这没了儿子的不吉利女人!”
“这……”苏才人道:“皇后这里有的是福气。”
这是多不会说话啊,隋幼卿面上千年微笑,心里头暗暗笑了,这话若是素日来说,都是恭维,然而在这个时候……你个一帆风顺的跑到皇后这倒霉催的跟前说蹭她福气,皇后没放狗把你咬出去那还真是客气。
果然,皇后的脸一僵,道:“是么?苏才人来见本宫,人也见过了,现下也好回去了。本宫身子不舒服。”
“……”苏才人抬眼看了隋幼卿一眼,竟笑道:“是么?那么嫔妾告退。”
她那眼神里仿佛扎着刺,隋幼卿看得浑身不舒服。
而她离开的时候,皇后原地站着,却是一动不动。待她走远了,方颤声道:“这丧气东西!她……”
“皇后莫要和小人计较。”隋幼卿忙道:“您不是说,日后……呵,世事有报的。”
“……且让她猖狂。陛下也终有一日看得透那嘴脸。”皇后满怀厌恶道:“日后这女人来了,你们就给她拦在外头,不折腾小半个时辰,不许叫她进来!”
隋幼卿一怔,她本想劝皇后莫要再做刁难这风头上的女人的事儿,但是转念想想,叫皇后倒霉一下也未必是坏事。这女人得意惯了,若是叫她被皇帝踩到脚底下再慢慢爬回来,倒是显得她“柳柔亦”有一份雪中送炭的情意。
反正,皇后的娘家只要不倒,皇帝就不会把这结发之妻给抹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