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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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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下了海航的飞机,袁朗又马不停蹄地把齐桓塞进另一架涂着陆军迷彩的直升机里,那是A大队直升机中队的飞机。齐桓虽说做好了迎接一切的准备,但心情到底有些压抑,袁朗看起来也很疲惫,所以两人一路上几乎说上几句话。途中袁朗不知从哪儿挖出了一个卫星电话,让他给自己挂念的人问个好,当然,限时五分钟。
齐桓握着卫星电话,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一边犹犹豫豫地想打给他心里最挂念的人,另一边又逼着自己把胸口方才升起的酸软和灼热硬生生地压下去。那人就像一根根深蒂固的刺,稳稳地扎在心底,怎么拔也拔不掉,轻轻一碰就能扯着皮肉,生疼。
“怎么了?快拨啊。”袁朗把电话塞到齐桓手里后就把身子背了过去,等了好一会儿却不见齐桓有动静,就转过头催了一句。好在齐桓没再犹豫,很快就把电话拨了过去,“我找岳征岳中队长。“卫星电话声音不小,袁朗在他旁边坐着,能听到电话那边在不停地转线,猜想这人十有八九是自己的同行。转了大约三分钟,正主儿才姗姗来迟地把电话接了起来。
“喂,我是岳征。”
“我齐桓。”
“哟,稀客啊。”声音听起来有些惊喜。
“你还好么?”
“我当然好着呢。”
“少聪呢?”
“他也很好。“
“那行,我挂了。”
“哎,齐桓……”
“行了,别啰嗦了,我挂了,再见。”
齐桓把电话扔给袁朗,又继续靠着舱壁闭目养神了。袁朗又回头看了他一眼,好像是要说些什么,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
到了老A基地,袁朗也没有跟齐桓多废话,直接把他领到宿舍楼。途径后勤中队的仓库时突然想起齐桓还没来得及收拾行李,就拜托后勤中队的李中队长开开库门,拿了两套185型号的特战迷彩和两套通用迷彩、两双作战靴、两条毛巾、两个牙刷、两个牙膏、两块肥皂、四双袜子和若干条内裤,然后往齐桓怀里一塞,便大摇大摆地带着齐桓继续朝新训人员宿舍楼走去,一边走着一边和路上经过的老A们敬礼还礼。他背挺得特别直,步子迈得特别大,再加上他气势本来就足,这样一来显得特别挺拔,和他之前吊儿郎当的身子骨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齐桓一不小心就想到了自家老宅后院儿里养的那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差点就憋不住笑出声来,压抑的心情似乎被冲淡了些许。
袁朗亲自把齐桓送到宿舍,站在门外指着宿舍里的一个瘦高的陆军中尉说:“这是31号,从现在开始,你和他一样,没有名字,只有编号,记清楚了,你是32号。“然后又神秘一笑:“祝二位愉快。“说完,就一溜烟跑没影儿了。对于袁朗这个人,齐桓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回过头看向拔着军姿的31号中尉,两人对视良久,终于不可抑止地喷笑出来。
“齐桓,陆战的。”
“石丽海,老野。”
齐桓一开始以为石丽海这人应该不会闷,可事实上……当然了,虽石丽海同志不太爱说话,好吧,是比较喜欢听别人说话,但他有一句说一句的作风让人感觉特别踏实。都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性格差异再怎么大,打成一片也不是什么难事,再加上两人虽是初见,但彼此印象都非常好,一眼就投缘,所以没一会儿两人就如同兄弟般亲厚起来。
打扫卫生,整理内务,再冲个澡,不知不觉地就到了夜里十点。俩人都没吃晚饭,饿的够呛。还好石丽海早有准备,他从行李袋里摸出一块压缩饼干,分了一半给上铺的齐桓,俩人二话不说地就咔哧咔哧地啃了起来。压缩饼干能量很足而且容易让人产生饱腹感,再配上几口水,就是完美的一餐。
吃饱喝足的俩人裹着棉被躺在黑暗里,不出声,只是各想各的心事,顺便酝酿酝酿睡意。他们此时身在祖国的西南山区的一个犄角旮旯里,这地方纬度低,海拔高,冬天阴气特别重,再厚的棉被也挡不住,以至于困意迟迟不来。
如果没算错的话,这是齐桓一天之内第三次想起岳征了。大白天的,人都爱把自己藏起来,而到了晚上,那些藏着掖着的人和事就会跟豆子发芽一样,无法控制地钻出那层厚厚地泥土。
齐桓在两栖营的时候很忙很忙,一天至少十小时的工作,忙得他几乎没有时间去想岳征,只是极其偶尔地,在沉睡地前一秒,他眼前会出现岳征笑意盈盈的脸,然后,一切倏地陷入深沉,于是也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就这样过了很久,久到他都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岳征,所以他也没有料到,思念竟然又会以如此波涛之势向他涌了过来,而他毫无抵挡之力。人的理性只能约束行动,却永远无法约束感情。齐桓下意识地要回忆他曾经的挣扎和痛苦,好像这样就可以把刻骨的思念碾作尘埃。心底的那根刺似乎挣扎着要连根拔起,可是牵扯着的皮肉和神经却叫嚣着疼痛和煎熬。
“忘记?别扯了齐桓,无论如何你永远都不会忘记他,只是总有一天,你会迎接新的生活,站在新的位置,爱上新的人。至于他,也只是被你放在别的位置而已。“
这是齐桓他表哥肖书悦的名言之一,那会儿齐桓闹情绪闹得特别厉害,心里憋不住,就用学校的公用电话给肖书悦打了个电话,支支吾吾地说了一些。肖书悦立马就察觉到齐桓不对劲,火速请假赶往长沙,周末还把齐桓约出来把事情问了个清楚,顺便开导开导这个死脑筋的混小子。
几年后的某一天,齐桓跟袁朗谈起岳征,也引用了肖书悦同志的这句名言。袁朗默默听着,然后又把他抱得更紧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