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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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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恋犹如一首甜蜜而忧伤的乐曲,淡淡的却令人难以忘怀。
      
      大学毕业后,我独自一人来到这个热闹拥挤的城市,每天为生计而奔波忙碌着,身心充满疲惫。晚上回到蜗居里,第一件事就是打开音响,让柴可夫斯基的音乐在屋内流淌着,端起一杯咖啡,细细地品味着苦涩中的浓香。每到这时,往事总会不期而至,纠缠着我难以入眠。
      
      从小学到大学,我一直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聪明美丽而又活泼好动。我的人缘很好,在我的身边总是围绕着许多人,男女都有。男同学都当我哥们一般,我和他们一起打牌、玩篮球,踢足球,嬉戏笑闹。女同学则喜欢把我当成军师,拉着我帮她们挑选漂亮的衣物,在月夜下倾诉她们内心的小秘密。快乐的生活犹如清澈的溪流般透明而充满阳光。直到我大二时遇见程宇。
      
      那是一个春天,阳光明媚,我和一帮朋友在学校的操场打篮球,正玩得忘乎所以时,我手中的球被打飞,呈一个优美的抛物线飞向球场边,恰好击中坐在那里低头看书的男生。他捡起球,向这边张望着。我跑过去,一边用毛巾擦着汗,一边气喘吁吁地说:“对不起,请把球还给我吧。”他抬起头,对上我的脸。我的第一印象,这是一个帅气的男生,宽宽的额头,挺直的鼻,浓密的眉下,一双深沉的眼睛,里面有着深的化不开的忧郁。“你是谁?”低沉而好听的声音。我一怔,随即绽开笑颜:“我是企管九三级二班的夏欢,不好意思刚才打中了你,可以把球还给我吗?”我用手指着抱在他手中的球,有点尴尬。他无言地将球给了我,我转身跑向球场,后面传来一声“程宇。”我愕然回首,他在冲我微笑,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洒在他的脸上,化开了眼底幽深的浓郁。心情莫名地好起来,我回以开朗的笑:“知道了,程宇。”转身跑回了球场。
      
      打完球往回走的路上,医学系的陈刚问我:“你怎么认识程宇的?”“我不认识啊。”“那你们还聊那么久,他从不主动跟人讲话的。”“哦,那你认识他?”对程宇有小小的好奇。“他是我的同学,住我上铺。”“那你应该很了解他?”“谈不上,他很神秘,总是独来独往,极少和人讲话,只知道他没有父亲,他的母亲身体不好。”所以才这么忧郁的吧,我怔怔地想着。
      
      再见程宇是在一个星期后的晚上,我的舍友余晴闹失恋,拉着我跑到学校西边小树林,跟我哭诉了一个晚上,她不停的痛骂着变心的男友,又念叨着他以前对她的好,中间夹杂着感动的或者愤恨的哭声。他们两个分分合合不知有多少次了,每次都要上演一出,再好的耐心也被磨光了。我不耐地张望着四周,已经是哈欠连天了。这时树林深处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是梁祝,欢快的曲调讲述着祝英台求学时的美好生活。余晴也止住了哭泣,也许是哭累了,一会就打起瞌睡来。我推醒她让她先回了宿舍。
      
      踏着如水的月光,我走进树林深处,看到程宇站在一颗梧桐树下拉着小提琴,一缕头发落在他额前,显得有些狂野。曲调渐渐转为凄凉婉转,低诉着失去爱人的痛苦和失去自由的无奈,我怔怔地听着,当梁山泊和祝英台化蝶而去时,我已然泪流满面。曲声嘎然而止,程宇走过来,站在我面前,他伸出手,轻轻地抚去我脸上的泪水,目光柔和而醉人,“你是个怎样的女孩?”他低喃。我因着自己的失态而有些忸怩,推开他的手,在身上翻找着。一方白色的手帕递到我眼前,“给你。”我接过来,胡乱地抹着脸,手帕上有股淡淡的肥皂清香。抹了几把后,我望着脏污的手帕,有些尴尬,“我洗完了再还你吧。”程宇却浑不在意,接过去塞进口袋里。“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我和他并排走着,他个子很高,几乎比我高出了一头。我跟不上他的步伐,一会儿就有点气喘吁吁了。他转过身,很自然地拉起我的手,我挣脱了一下,没有挣开,就任由被他握着。他放缓了步子,我们沉默地走在月光下。他的手掌光滑而修长,一阵温热从他的手掌传来,沿着胳膊直接袭上我的脸,大概已面红似火了,我暗忖,心如小鹿般怦怦乱撞。回宿舍的路漫长却又短暂,站在女生宿舍的门口,他松开我的手,转身面对着我:“我明天来找你,好吗?”声音低沉犹如魔咒,我怔怔点头,一会儿意识到自己的不矜持,我的脸又红起来,扭头跑进了宿舍。
      
      就这样,我的生活中多了一个程宇。每天早晨他会在宿舍门口等我一起去吃饭,我和男生打球时,他会坐在操场旁静静地看书,我累了就跑过去纠缠他,他会温柔地掏出手帕给我拭掉脸上的汗水。晚上我会跟他一起去图书馆,月色好的晚上,我们会坐在校园的草坪上听他拉小提琴。除了上课的时间,我们天天腻在一起,在众人的眼中我们已是公然的一对了。尽管我好动,他好静,但却从来没有为此起过争执,总是很默契地配合对方的需要。从小到大,我总是豪爽的,甚至经常充当保护弱者的角色。然而和程宇在一起,我却总在享受着他细心的呵护,撒娇耍赖种种以前所不齿的行为,对着他,我却极为自然地一招招使出来,充满得意和骄傲。
      
      我们无话不谈。然而程宇很少谈他的家庭。有时他会说起他的母亲,她是医生,就是受她的影响程宇才学医的。“但她很不会照顾自己,身体不好也从不知道休息。”看得出,他很爱他的母亲,谈起来脸上的表情极其温柔,有种遥远的思念。有时我会嫉妒地问:“我和你母亲谁重要?”“傻问题,一样重要。”如同古往今来所有男人的回答,顺便还要捏捏人家的鼻子。我不满的嘟囔。“那你的父亲呢?”程宇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侧面如石雕般严峻。“他死了。”没有温度的声音。虽然疑惑,我却没胆子再问。
      
      幸福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当离别来临时,我才恍然领悟到程宇在我心中的位置。那是刚转入大三的秋天,残阳如血,我们漫步在湖堤旁,程宇突然说:“我要走了。”“什么,去哪?”“回家。”刚经过漫长的暑假和磨人的思念,现在回家?我不解。“其实我是来办退学手续的。”“为什么?”我大惊。“我的母亲得了白血病,已经晚期了,我一直在医院里照顾她。”难怪我打电话去他家总是找不到他。“怎么会这样?”我很难过。为什么是他的母亲?从程宇的口中我已认识了这位慈祥温柔的母亲,对她颇有好感。“可是你并不需要退学,你可以办休学啊。”“母亲要做骨髓移植手术,需要很大一笔钱,我把家里的房子卖掉了,还差不少钱,我已经没有能力再上学了。”“我可以帮你,我可以跟家里要钱,我们可以去做家教,去打工,我们可以一起努力啊。”失去程宇的恐慌攫住了我。“我的表叔答应替我解决剩下的医药费,条件是我得随他去厦门做生意,我已经答应了。”“那你就放弃学业,放弃你所热爱的职业?”“我别无选择。”他脸上现出极其痛苦的表情。“我从小是母亲一手带大的,她吃了很多苦。我父亲一直在坐牢,他是个杀人犯,当年他抛妻弃子,就是为了一个三陪女,为和她在一起,他家不要了,官也不做了,可那个女人怎么对他,背着他包养男人!一次争执中他将那个女人的情人打死了,判了无期。你知道吗,我们母子是在怎样的眼光下生活的?可是妈妈一直很坚强,她一个人撑着这个家,给我最好的生活,可我,我什么也没为她做过。”他坐在那里,面孔逐渐扭曲,终于忍不住抱头痛哭。我呆立着,看着他不断抽动的双肩,心麻木地痛着,我走过去,将他的头揽在怀里,他抱住我的腰,象一个孩子般号啕大哭。
      
      第二天,我送程宇上了火车。“给我写信,好吗?”我恳求地望着他。他沉默,半晌,“我已经没有前途可言了,你忘掉我吧。”“不,不,我不要你有什么前途。不管你在哪里,我有假期,都能去看你,等毕了业我就可以去找你。”我着急地抓住他的手,他狠心地摔开我,“我们的感情太幼稚,是经不起现实的考验的,你还是忘了我,就当我从未存在过。”说完,他拿起行装头也不回地上了车。“不是这样的,请你不要忘记我,给我写信!”我绝望地追着火车跑,眼泪纷飞。当火车远去时,我无助地坐倒在站台上,痛哭。
      
      程宇走后,我给他写了很多信,但均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我变了,不再活泼好动,也拒绝身边同情和帮助的手,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看书、听音乐,成了我生活的全部。大学毕业那年,我力排众议,独自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这是程宇的故乡。我在一间大公司找到了一个办公室文员的职位,工作虽轻松但乏味,只是糊口而已。然而他却如蒸发了一般,无论怎么搜寻也找不到他的半点痕迹。我习惯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找寻着与他相似的背影,总是一阵狂喜后,伴随而至的是极度的失望。时间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滑过,除了上班,我一直封闭着自己,直到我遇见田磊,走进婚姻的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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