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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星光舞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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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云历5323年,帝国历1312年。六月二十九日。
帝都,平安京。夜。
鹅毛大雪,纷纷飘落。
灰白色调的大街小巷,车马如龙。
森林大道是平安京最繁华的地方,高高的街灯林立,洒下光柱,如舞台上的聚光灯。灯下,雪花翩翩起舞。
冬季的平安京沉静雍容,街上的行人匆匆,基本双手插着口袋,把脸蒙在厚厚的围巾里。只有在经过骑着自行车叫卖的报童的时候,空气中的热气凝成白雾朵朵飘散出去。街头青铜色的雕像端坐在王座上,一如昨日,拿着烟斗深吸了一口。他的脸上布满皱纹,凹槽里青色剥落,露出淡金色。底座上刻着“辉煌的痕迹”这样一行字。
平安京的森林大道充斥着小到十五平米,大到直耸云霄的各色建筑,犹如一个宇宙历史建筑博览馆。并不加规划,但是林立到一起别有气象。
今晚的瓦格纳皇家歌剧院隆重得亮起了全部灯火,放下庄重肃穆后,打扮得明亮通透。
百步宽的大门口,人流渐渐分成了两边。
黑色悬浮车,老款的样式似乎更能迎合贵族的口味,三峰式的车头上立着金色的徽记。数人一字排开站在歌剧院的阶梯口。中间,身着黑色军装的青年为首,厚实的黑色面料下着灰色衬衣,右肩金色丝线拧成的条带结成一个繁复的双排麻花,其上缀着一朵金色的蔷薇,肩章用一颗宝石扣在肩膀上。左袖处纹着一掌宽的装饰,一把金色短剑挑起同色的蔷薇花。
青年的腰下还别着一把长剑,剑指斜下,修长华丽的剑身辅以荆棘装饰,与他腰间的腰带正好相配。他身边的众人也是这样的打扮,不过肩章和左袖上臂的花纹不尽相同。
青年修长的手指紧紧得包裹在白色的手套里,他用手指微微抬起帽檐,帽顶的帝字被荆棘和交错的长剑围成一个完美的菱形。
他角度完美的颌骨下,金银交织的方形领饰压着笔挺的方领,深红色领带中间的小圆扣像是受到了面前建筑的邀请,散发着沉稳圆滑的光彩。
一身标准的帝国黑蔷薇军官礼服,并不需更多的修饰,让他们成为浓浓夜色里的焦点。
“景吾,进去吧。否则,小公主的演奏会要迟到了。”
青年右手边的蓝发男人上前一步说,他们俩是唯一肩章相同的两个,帝国的中将。似乎帝国的军衔并不与年龄挂钩,这一行人都显得过分年轻。
迹部景吾嘴角勾起,看向笑着的忍足侑士,话却是对着所有人说。
“走吧。”
数双皮质黑色的军靴迈开登上白色的阶梯,面前的风雪一时竟如此单薄,吹不开他们身上的大氅,挂不住他们右胸前金色的铝丝缎。
被抛下的人群聚集着,直到他们消失还在议论纷纷,又过了一会儿,抵不住风雪的人们才渐渐散去。
相隔遥远的星海的另一端,赴宴的人们才刚刚入场。
夜色正浓。
天气却好得多,春末初夏的晚风从海港边趴着的弗莱娅身边擦过,像多情的丝绦。弗莱娅猫咪这一形象常出现在自由女神脚边,“自由之望”是联邦首都的地标建筑。
联邦为了这个酬谢宴会挖空了心思,从宇宙四面八方赶来的人们彰显着联邦政府,并未因为近日的事件而如媒体笔伐口诛般的软弱无为。宇内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各方势力齐聚一堂的时候了。
可,有人却显得漫不经心。
但却心事重重又异常紧张。
洛原笙拿着一杯香槟坐在角落的沙发上,对频频来邀请的公子哥烦不胜烦。她四处搜寻,但又连连神游太虚。
自治领的樱田少将年近六十,依旧身体硬朗。这次代替上司洛原将军来访,是一件清闲且惬意的差事。并且是个他即将加官晋爵的好兆头,他不禁多喝了几杯,脸上红光满面精神舒畅,面对交际越发如鱼得水。
“洛原将军说立刻送洛原笙回去。”樱田少将的秘书对他耳语了几句。
等他再望过去,角落里,只摆着一杯没喝完的香槟。哪里有半个人影。
“马上让人去找。”樱田少将面上不显,吩咐手下说。他已经猜到了几分,这次洛原笙恐怕根本没有知会将军,就偷偷跟他溜出来了。在他的印象里,洛原笙一直是一个文静的孩子,哪怕小时候也是不吵不闹。
大厅全部的灯火在鼓点响起的时候熄灭了。一串急促的声响追着聚光灯而来,原本的静置的舞台升到了空中。
“欢迎各位来宾,各位友人。慈善拍卖晚会即将开始——”
“我个人仅代表全体工作人员对您的莅临表示感谢和崇高的敬意。请关闭您随身的通讯设备或者调至静音,耐心等候。”
本来这样的晚宴是用不上这样隆重的,但是早见秀世在这次事件上首当其冲,无论如何也必须报以态度上的重视。他想到那个落跑的小姑娘终究是意难平,什么时候居然有人骗过他了。说谎的人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忍足谦也,跟樱田少将一样也是被上司推出来的代替品,不过情况不太一样罢了。他一边应付完第三批过来搭讪的女士,夸了首饰夸配色聊了家庭背景聊人生理想。“喜出望外”得发现了第三个和他兴趣爱好相同的“好巧小姐”。
早见秀世眯起眼睛,也许心情不佳的缘故,他今天的眼光略带挑剔。尽管如此,他发现忍足谦也的交际能力并不差,还颇能言善道,举止也很和他的意。这让他有了小小的意外。
这时,台上出现了第一个拍卖品——白鸽杯儿童绘画大赛的得奖作品。以一百元起拍,一百元一加价格交替上升。
No speed No life。
忍足谦也和宴会相处融洽,并不代表他喜欢这样冗长的慢节奏形势。这个人生观或许在他还是个喜欢收集橡皮擦的豆丁的时候就奠定了。
一角半透明的丝带颤颤巍巍得缩向桌布里面,但是再抽就抽不动了。
忍足谦也朝脚下看去,他踩住了哪位小姐的裙摆吗?他把脚挪开后,转头细看,周围并没有任何人。
丝带像一只受惊动物钻进了桌布下,这一幕恰好被他捕捉到了。
忍足谦也摸摸鼻梁,绕到了桌后。桌布向外隆起了一个小小弧形。
他顿时起意,蹲下,一把掀起桌布。
桌下,燃烧的粉色蜡烛让谦也眼前一暖,黑蓝色的留海在那惊觉得一回头间,细碎得飞了起来。少女手里正抓着系在脖后的长丝巾。忍足谦也之前以为是哪家的孩子躲在下面,没想到他确实踩着某位女士的“裙摆”了。
少女转身去堵谦也的嘴,盈盈露出的额头把桌子顶得一突。
好在没人关注这边的小动静。
一时两人都吓得屏住呼吸,谦也眉心微跳,把垫在她额头上的手抽回来背在身后,自己揉了揉。
好疼疼疼疼疼。
在少女祈求的眼神下,谦也抿了抿刚刚被触到的嘴唇如她所愿得闭嘴了。
他突然想到了小时候收集的橡皮擦,是……瓶中精灵的周边吧?
微弱的火光被落下的帷幕又罩住了。
好戏,却还没上演。
今夜的瓦格纳皇家歌剧院的里面,又很热闹,一场盛大的钢琴独奏会还没开场。
迹部把二楼的空中庭院都包了下来,遥望着下面光洁敞亮的舞台,他托着侧脸坐着,搁着长腿。
侍者引着紫红色的酒液注满半杯,用手边白色的方巾捂住了颀长瓶颈的香唇,退到一边。
忍足侑士身边的位置空着,向日岳人早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下方响起了一片掌声,在淡蓝光的笼罩下一个少女走了上来。她弯腰提起裙摆致意,冷若寒霜的侧脸像月亮一样散发着高傲。她的拒人千里都表露在面子上,骨子里的骄纵丝毫掩饰不住。
在她吊起苍白手腕的时候,空中庭院的通道口传来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噔——”得一声,第一个白键落下了。
“今天的瓦格纳真是热闹。”
不请自来的青年丝毫不显拙态,自然得走了进来。显然对这里非常熟悉。
三人的衣服饰物跟迹部忍足等人略微有所差别,为白色,滚边为银色。
他没有配剑而是配着枪,皮质的手套上湿漉漉的,看来是赶着风雪匆匆而来。
“尊贵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殿下,晚上好呀。”他摘下手套,一手覆胸行礼说。青年的声音带着些尾音,像小提琴的琴弓轻擦而过。
神态却高傲自持,语带挑衅。
“恩啊?观月初?”迹部扬眉,放下手边的高脚杯。
“好久不见了呢。”忍足侑士也开腔:“在平安京当驻守君还顺利吧?”言语里带着一些意味不明的撩拨,听上去却是再适当的问候了。
被叫做观月初的青年并不回答,而是面色如常得撇了属下一眼。
“听说你从金加仑走廊带回来一位客人?虽然好像不太配合,但总好过像联邦一样。不过。”他话锋一转:“天有不测风云,你还是加紧吧。怎么有时间来听音乐会。”
台上响起一阵如急雨的演奏,少女的双手像白鸽振振欲飞的缩影越来越快。
“勤劳一日,可得一日安眠;勤奋一生,可永远长眠。”迹部不以为然得看着观月初:“那是对你们一般人的说法。”
“本大爷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勤劳”这个词。”
一个人可以把我从来都是“不劳而获”说得这么嚣张轻巧,实属罕见。世界之大,帝国太子迹部景吾可以算一个。
观月初眼尾处的卷毛就像他弯弯的眉眼,他伸手挡住身后的部下,在一串双刮键之后说:“Shakespear嘛?”不可置否:“希望皇帝陛下也有您这样的自信。”然后脱帽在底下掌声再次响起的时候行了个礼,退出了房间。
迹部理香从舞台上走来后就一路赶到了二层。身后还拖着两个追赶的化妆师。
她急着要见哥哥呢!哥哥一定给她带了礼物。
“王兄!”此时的迹部理香全然没了傲气,她把忍足侑士推走,坐到了迹部的旁边。
“王兄给我带了什么礼物?”她殷切得问,但却直直得看着迹部。好像迹部本身就是个巨型礼物。
穴户亮拿出一个盒子放到桌面上。
迹部理香打开,一条满天星的钻石项链。室内的光线都因为这而亮了些。
她只是看了一眼就合上了说:“好漂亮。我喜欢。王兄对我真好。”
“喜欢就好。”迹部浅呷了一口葡萄酒,表现得像个宠爱妹妹的兄长。
但是迹部理香的视线并不因为这样就满足,她看到另外一个袋子。
“你是不是给她也买了礼物?”她一把抢过另外一个盒子。
里面赫然摆放着一个水晶球,里面漂浮着一座小小的城市,跟森林大道的陈设完全一样,俨然一个缩小版的平安京中心。
迹部理香把玻璃球一转,里面的城市巍然不动,弧形的天幕上却开始飘洒下各色花瓣形的宝石,俨然一场奢侈的花瓣雨。
“我要这个。”迹部理香抱住水晶球顿时不撒手了。
忍足侑士转过身去,望着楼下空无一人的舞台,好像在欣赏一场大戏。脸上的笑容就差拍手鼓掌了。
这样的场景众人已经习以为常了,迹部理香得到迹部的眼神首肯。把玻璃球宝贝似的装进自己的盒子,战利品一样带走了。
芥川慈郎拿开罩在脸上的军帽,揉了揉眼睛。原来是迹部理香。
“唔。生日快乐。”他后知后觉得说。
如果问迹部理香人生十九年最讨厌听到什么,那一定是“生日快乐”。
她一边心里暗自得意,晾着满剧院的观众。带着两个无所适从的化妆师凯旋得回到了舞台后间。
生日礼物?风间悠你还不是要让我先挑?
观月初并没有走远,他落座在下面的大厅里的第一排。刚刚匆匆而过的迹部理香避如蛇蝎的眼光他看得一清二楚。
“迹部理香。”不二裕太终于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Shakespeare我也喜欢,他还说过,she's men's pursuit because of her beauty. She's a prey because of her woman nature。”
绕着额前的头发,观月初表现得像个老神在在的猎手,眼神充满狩猎的跃跃欲试。
不二裕太觉得自己或许还没有完全理解观月初的意思。
回想刚刚的自己还是不足,果然。他渐渐挺直了腰板。如果周助会怎么做呢?
他深吸了一口气。不管如何。
我一定会变得更强。他带着皮手套的手握得作响。
黑夜无论怎样悠长,白昼总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