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2、 分别章(下) ...
-
青衣刚回阎浮堤,麻官大人便满脸阴郁的走了上来。
“青青姑娘,老夫正好有事找你。”
“?”
麻官道:“昨日你们将包大人送回来后,他就一直没出门,连饭也不吃。”
“不吃饭不是大事,他饿不死。”青衣说。
麻官点点头,刚好要退下,恍然又觉得不对,眉头拧做一把疙瘩。
“青青姑娘,问题不在这里,包大人虽然饿不死,但是这行为举止的确反常。包大人一向爱干净,早上有丫鬟去房里伺候他洗浴,他竟然扔枕头扔瓶子将其赶了出去。老夫也去看望过,包大人他躺在床上只露出半张脸,说话有气无力,也不愿意见老夫。以老夫多年对他的了解,怕是生了些怪事。”
青衣道:“昨天他喝多了,打架时他也没参与,躺在偏屋睡的好好的。”
但麻官还是很担心。
青衣见麻官如此为难,也只能说:“我去看看吧,但我相信连你他都不想见,更何况我?”
青衣回自己屋子打了一转,换了身衣服,又在厨房去端了鸡肉熬的粥以及若干坚果糕饼,然后去了包星星的房间。
“砰砰砰!”
“滚!”里面有气无力的吼了一声,青衣打了个颤。
随即皱了皱眉头,又敲了敲门。
青衣被吼了一次没走,包星星从被单里支起上半身,捡起垫在头下的瓷枕,便向大门扔出,只听得“哗啦哗啦”几声,有重声落地。
“你滚!我今天不想见到任何人,快滚!”
包星星下了逐客令,青衣端着瓷盘子,旋了一个身,三百六十度后,又转了回来,推门而进。她轻手轻脚的走到床前,先放下瓷盘子,看到包星星别扭的翻了个身,掩住脸。
一时词穷。
窗外的阳光炽烈了些,而包星星的房间里,拉实了厚重了窗帘。青衣起身去开窗户,想让沉闷的屋子透透空气,包星星则叫住了她。
“别开,我见不得光。”
他好歹是跟自己说话了,青衣心想,便打消了开窗的念想。
她难得细声细气的问:“包星星,你怎么啦?麻官伯伯跟我说你已经一天没吃饭了,也不见人,是不是生病了?”
“不是……”他看了青衣一眼,将刚露出的小半张脸又掩进了被子中,只留下一双狭长漂亮的眼睛。
也不知道究竟是心里作用,还是这屋内的光线使人产生了错觉,青衣觉得包星星今天眼睛特别漂亮,媚气十足,光是方才那别扭扭的斜睨了她一眼,得,三魂被勾勒两魂。
青衣挑高了眉毛,将身体往后倾,让两人的距离保持的远了。
屋内的气氛再次陷入尴尬之中。
过了一会儿,包星星先挑破了平静。
“今天是大年初一啊,你那么爱热闹,也没出去走走?”
青衣说:“如果你都不一起来,我一个人就没什么意思了。”
“我倒不觉得。”包星星沉吟了一声。
“那你觉得我是因为什么原因,一定要留在这里陪你呢?”
“也许,你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或者有什么心愿,什么目的,需要我帮你完成吧。”
青衣意味深长的望了那个隆起的铺盖卷,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来。
接下来她说:“我的确是有目的可求,我求你开心,求你能跟我一起过新年,我还求以后每一日都能看到你,我希望你,我喜欢你!”
有的人坚持留在有的人身边,是为了忠,有的人坚持陪伴某人,是为了义,而有的人的坚持,是因为喜欢,因为爱。
李宣淮说自己是喜欢他的,或许吧,她并不是很了解。
只是,倘若她看不到他,就会像丢了魂,听不到他毒舌,就会浑身受虐般的不自在,是的,她现在需要他,他的笑让她的心嘣嘣乱跳,他的难过她想了解,这分明是一件自讨苦吃的事,她却享受却甘之如饴。
青衣的告白的确有些突如其来,包星星的眼睛瞪大,瞳孔缩了一下。
随即,他冰冷的目光落到她脸上,带着一些嘲讽的意味。
青衣表情沉静。
大约又这样僵持了几秒,包星星冰凉的手突然从被子中伸了出来,拽着青衣的手臂,探进了自己亵衣内。
“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你都会喜欢我吗?喜欢不是说说那么简单的,对一个人说喜欢,是要付出责任的。”
他用那双细长上挑的丹凤眼,挑衅似的看着她,语气轻飘飘,但一丝丝似有似乎的酸气,也不知道青衣有没有闻的到。
青衣手指摸那到那团软软的东西,眉头拧成了一团,满是狐疑。
原本包星星是有点恼恨的,但被青衣一望,竟然脸红了,这脸一红,便十足像了娇滴滴的大姑娘,水灵的快拧出水来,看的谁的好似心上被揪了一把,春心荡漾。
于是,青衣就更不明白了。
周围的空气一片沉寂。
微风轻轻拂动着包围着我们的赤色帐帘,扬起了包星星散落在枕头上的碎发。随着帐子的飞起,温柔的光也顺着缝隙洒落进来。
她大胆的在包星星衣内恣意妄为,勇敢探索,包星星的脸逐渐由粉红,变作了血红。
“你摸够了没有?”
青衣委屈的一瘪嘴:“我还没发现哪里有问题,你是想告诉我,你长胖了不好看了吗?没关系,就是胸前多了两块赘肉,你放心,我不会嫌弃你的,不管你身上少了什么或者多了什么,我都不会不喜欢你的。我青衣保证,我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一辈子,少一分少一秒的情况,都不会出现。”
“你是说真的?”
包星星目光一凛,刺的青衣打个个喷嚏。
“哈哧!哈哧!当然啦,虽然你没有答应我要跟我在一起,但是我喜欢了你我就会对你负责的,即便你变老变丑变怪物,我也不会嫌弃你。我有足够的时间等你喜欢我,其实你不喜欢我也无所谓,因为感情这种事我见的多了,不能强求,反正我喜欢你就……”
她长篇大论,啰啰嗦嗦唠唠叨叨还没说完,包星星哈哈哈一笑,拉着她的手,往腿间一探。
青衣愣住了。
刚才青衣还在说,不管多了什么,或者少了什么,她都不会嫌弃包星星。
呃……现在……青衣脸上的表情飘过一丝复杂,但很快眯起眼睛笑了。
“我是说今儿哪里不对呢,原来…..你怎么变成女的了啊?”
包星星被她问的发窘,他还想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女的呢?一觉起来,就发现自己少了个东西,多了两个东西,都说新年起床新气象,那老天真是厚此薄彼,送了他一份大大的贺礼。
包星星好生老火:“我还想问你呢,昨天我醉酒以后到底发生什么了?”
青衣说:“肯定不是昨天的事,那事我之后再跟你说。不过你现在这样不行啊,走吧,现在收拾东西去药王那里看看,是不是身体出什么问题了?”
“我才不去呢,我才不要全阴司的鬼都知道我变态变性了,那还不被其他鬼笑死,你要带我去,可以,除非把我的尸体拖过去。”
青衣不知道他这么怒气冲冲,跟自己较什么真?难道身体有病不治倒比治了好?
但见包星星一脸大义凛然,怕是真的宁愿魂飞魄散,也不会让别人知道他身体的秘密的。
青衣正在思考,是想办法说服包星星去药王那里看看,还是另外想办法,但包星星却误会了她的意思。
“怎么了,你现在后悔刚才说喜欢我的话了?”又是吊儿郎当的口气,听的人只想给他两拳。
青衣倒是脾气好。
“傻瓜啊,这又有什么,大不了不解决身体上的需求,况且,你也不会给我便宜占啊。”
趁着包星星依然迷失在无法接受现实的状况中,青衣探过身,笑意更浓,像猫儿似的,亲了亲包星星的眼睛,鼻子,嘴巴。
“我觉得你今天有点臭臭的呢。今天丫头伺候你洗澡你也不肯,必定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你身体的秘密,好了,现在就让我来伺候你老人家吧,跟我走。”
青衣先喂饱了包星星,然后叫下人去烧了热水,烧好的热水一律放在门外不许人进门,由她自己搬进屋里倒进浴盆中。
整个过程中,包星星裹着被子,盘腿看着她忙里忙外。
后来青衣上来给他解衣服,他还有点不自在,青衣就说。
“得了吧,你脱了我还不如自己看自己呢,反正都没看头。”
包星星这个鬼是变成女人,依然像只骄傲的孔雀,不容任何人侵犯他的美丽。当着青衣的面将衣服三下五除二的剥光。
青衣看着他粉色的胴体,咽了咽口水,然后充满了挫败感。
不管是身材还是胸的大小,分明更胜一筹。
青衣寒着脸,扶着他,将他倒扔进了浴盆里。
水流哗哗的淋在包星星裸露的光滑皮肤上,水很烫,使得包星星全身都得到了彻底的放松,虽然低头看到自己胸前多了的那两坨肉,他很是郁闷,但是侧头便是青衣认真帮他清洗身体的脸,又觉得一阵温暖。
包星星坐在浴盆里,数着手指,一二三四五六七,五四三二一,数着数着,中指与拇指圈着一个圈,啪的一声弹在青衣脑门上。
青衣一惊,擦身体的毛巾掉进水中,她瞪了他一眼,在水里捞了两下,将毛巾捞起来重新给他擦身体。
包星星享受着青衣的伺候:“即便你这么做,我也不喜欢你。”
“谁要你喜欢了,我自个儿跟自己过不去不行?”
包星星又说:“虽然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你,但是小恩小惠,总是要给的。”
话音刚落,他甚至朝前一探,捞住青衣的脖子,将她的头拉了过来。包星星抱着青衣的脖颈,动情地吻上她的唇。
青衣的瞳孔陡然收缩,闭上双眼时慢了半拍,唇舌火热交缠间,专心地与包星星相吻……
隆冬腊月,外头甚冷,满街的三层店铺还挂除夕夜的白灯笼,大年初一,做生意的门店很少,街市上早早就收了摊,唯有酒肆和卖年货的卤味店开着。
青衣和包星星搓着手过过街道。
因为下这稀薄的雪,包星星穿着连帽白斗篷,也是那一瞬间,狂风掀开连衣帽,黑而长发即时像是翻飞绸缎,在风中乱舞。迎面走来的人见他一眼,禁不住抬头,这一眼便是被迷了个七晕八素,连自己爹妈都不认识了。
这被当做绝代佳人围观了一路,包星星一手拽了毛茸茸的衣袖遮脸,一手拖着青衣穿过越来越多的围观鬼群。
“别看我哦,看我会被迷晕过去了……傻笑个屁,别以为我在开玩笑!”
包星星把强心剂一打,转过身,拿开衣袖。
这一眼,是千年冰封,万里雪飘,这一眼,是一眼万年,穿越生死,这一眼,是晴空万里,碧落黄泉。
一大半的人都楞了。
随即,倒下一大片。
包星星迷死完第一批革命分子后,遮住脸,牵着青衣的手继续往人少的地方跑。
青衣有生以来,第一次开了眼界,终于知道什么叫迷死人。
他们跑完了整条街,跑过耍花枪,跑过城隍庙,最后跑到桥墩。由于李宣淮家住在忘川河的下游,青衣和包星星需要下江。
“原本这正月初一就是不渡人的,你们是打巧遇上了我,不过我这下江后今天就不会再回来了,”那渡娘道:“你们可要想好。”
青衣道:“那倒无妨,我也是个渡娘,大不了回来借你船一用。”
包星星心有余悸的望了身后一眼,有些苛责的语气:“这大过年的,你就消停一点吧,今晚咱们就不回来了李宣淮也不会赶我们走的。”
那渡娘眯着眼,眼缝里的光在他们浑身上下打量着,嘴角挂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差点以为这位公子是位姑娘,我正纳闷呢,这姐妹俩对话的口气眼神,怎么跟一对小冤家似的?”
也难得遇到个眼尖的人,但也不知道是渡娘真的慧眼识英雄呢?还是被英雄施了障眼法。
不过渡娘嘴巴甜,那些话听在青衣心里,还蛮受用的。
包星星也没多解释,只是把青衣的手牵的更紧了,他先跳上船,一只脚踩着船沿,一只脚踩着岸,将青衣扶了过来。
青衣脸上有些发窘,谢谢卡在嗓子眼中。
其实她上船下船都走路一般习惯,倒不至于让包星星这么小心翼翼,不过难得遇到有把自己捧在手心里呵护的,青衣抬眼看了包星星的脖子,心中就像被掐住了哪个穴位,又是一软。
包星星上船后,那渡娘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跟中邪似的。
然后持篙在河边一点,滑向河心。
冬日里,虽然有太阳,介于此时太阳已经偏西,天际又恢复了灰蒙蒙的阴。
两岸群山青翠,河中芦苇丛生,视野开阔,却带着隐隐约约的苍凉,城中鞭炮声,笑声渐远去。
渡娘端详包星星,忽道:“公子长的可真俊,我渡了这么多年的船,还没见过这么俊的公子,倒比阴司里最美的娘子还妙了几分。”
包星星向来讨厌别人夸他漂亮,况且他现在又非男非女的,委实…..
青衣原以为包星星坏脾气又要发作,没想到包星星淡然一笑,反问渡娘:“那这位阿姐,阴司里最美的娘子是谁?该不是阿姐自个儿夸自个儿吧?”
渡娘爽朗叉腰笑。
“阿姐承认自己是个美人,但是还没到阴司第一美的程度,再说这阴司第一美,我是想要也不敢要啊?”
渡娘生活乏味,最爱在渡船上打趣渡客,或者是说些奇闻异事来博得渡客的眼球。这一点青衣很清楚,而这个故事她也说过,便没有插嘴。
包星星只是听渡娘话中有话,便好奇起来,起哄渡娘继续说下去。
渡娘恭敬不如从命,便将阴司第一美的故事一一道来。
其实所谓的阴司第一美,以前,阴司有三大美人,这三大美人日日争夺这阴司第一美,却因为各有千秋,各有所长,所以究竟谁是第一谁是第二谁又是最后,一直无法定夺。
由于阴司里的鬼无法决断,所以三大美人中有一位,突发奇想,想到了炼狱中的真实之泉。
真实之泉只说真话,不说假话。
三位美人就想,如果真实之泉说谁最美,那鬼肯定就是第一美了,所以三位美人结伴去了炼狱,找到了真实之泉。
三位美人回来以后,已经分了胜负,真实之泉认为最美的那个女子,自然也得到阴司的认可,最终夺得了阴司第一美的名号。但是好景不长,那位最美的女子,突然在不知名的原因下,毁掉了双眼。
第一美不再美,那么第二美后来居上,替补。
但是当时第二美似乎怎么也不肯当这个阴司第一美的名号,并将这个荣誉推给了第三位美人,但是没过多久,第三美的皮肤像腐烂似的,一点一点发霉,烂掉,第三美也终于不算是一个美人。
故事讲到这里,包星星发问,是不是因为真实之泉有问题,才导致美人变成了丑八怪。
青衣忍不住打断道:“不完全,这个故事其实并没有结局。第三美在腐烂时与第二美同归于尽,说是第二美嫉妒自己和第一美的美貌,故意暗中向炼狱的巫师学会的巫蛊之术,毁掉了另外二人的美貌,为了让所有人不怀疑她,她借故不接受第一美的名号,企图把这个悲剧的导火索,嫁祸给真实之泉。”
青衣说完后,渡娘点头,继续补充道:“但是第二美说,是第一美和第三美向真实之泉许了愿望,其实问真实之泉问题,都会付出一定的代价,问题的答案必定伴随着一个诅咒。很多鬼认为,在三美去问了真实之泉问题后,第一美这个名称已经具备诅咒的条件,成为一个诅咒,以后所有的能担待起阴司第一美名号的鬼,都会变成最丑最难堪的鬼。”
“不过故事的真相永远不得知,到底是真实之泉有问题呢?还是鬼心叵测?这原本就是一个罗生门,没有答案,但也因为这个原因,一般鬼不愿意冒着风险去当这个名号。你看,我们说葵夭,夸她的时候,万一我们要说到她是阴司第一美,她都会很忌讳的吐口水,也就是这个原因了。”
包星星听完故事后,觉得很有趣。
回味一番后,又觉得青衣很没趣。
“你有这么多好故事,怎么从来没跟我讲过?”
青衣纳闷了,你又没问过我,我怎么知道你喜欢听。
两人大眼斗小眼,谁都不服谁。
那渡娘看着他们两个斗气,只觉得年轻人有活力,有趣的紧。
便道:“这小相公别心急,等你娘子晚上在床头慢慢给你讲。”
她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说的二鬼都红了脸,而青衣自动脑补在床上包星星一副女人的模样,又直想笑,要不是碍于包星星就坐在旁边,指不定是要笑出来。
船已经走了很远,站起来,便能看到岸。
渡娘又问青衣:“小妹妹,你从前是不是也坐过我这舢板?”
青衣茫然道:“没有。”说着看包星星。
包星星当然更不知道,只当是渡娘找话聊,笑了笑,并不答话,只是让青衣靠在自己怀中。
虽然同为渡娘,但每个人管辖的水域并不尽相同,青衣和眼前这位渡娘并不相识也不奇怪。更何况,这位渡娘并不知道青衣也是渡娘。
“哦,这样……”渡娘略有所思,有些遗憾:“小姑娘的模样神色,倒是有点像那个姑娘,不过那姑娘运气不好,不像她也罢?”
“嗯?”
渡娘笑了笑:“没事,好多年前的悲剧了,也是一对小夫妻闹别扭呢,男的是个神仙,女的好像是个妖精还是什么的,后来女的跳了河,那男神仙抱着女人留在暗礁上的衣服,哭了好几日,悔恨不已啊……”
渡娘简短说完后,似乎又回到过去的回忆中,脸上是一种唏嘘不已的神色。
包星星跟青衣心情不错,恍然听到这么个故事,有些感怀,同时也倒吸一口凉气。
“大过年的不说这个,”渡娘回过神来:“说这个扫你们小两口的兴致,来,就快到岸了,你们俩小心脚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