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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龙套记(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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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岁楼。
猩红的火光照亮了整片漆黑的苍穹,装修奢侈壮观的琼楼玉宇在这片红色中闪耀着刺目的金光。
青衣视野里的一切都因为眼前一切五彩霓虹而不断扭曲着,那些挂在层层屋檐下的蓝色鬼火,在她的瞳孔中是无尽的扩大,仿佛在燃烧这她理智的底线。
“等会你跟着我进去,我点头的时候,你就跟着叫人,我要是不说话,你也别说话。千万别给我丢脸,知道吗?”
包星星斜眼睨着已经处于半石化状态的青衣,羽扇轻摇,那扬起的清风吹进了他的心底,吹得他的得意洋洋一片爽歪歪。
土包子震惊了吧?颤抖了吧?没来过这种高档的会所吧?
快!跪下来跪舔大爷的石榴裤,感谢大爷在你有生之年让你来开了这样的眼。
“等等,包星星,为什么会是千岁楼?”
青衣的语气十分虚弱无力,不止语气虚弱,她浑身都很虚弱,这高大巍峨的千岁楼,就像喝血吃肉的怪物,就差没把她撕裂直接吞入腹中。
如今青衣只想求证,她一定是还没睡醒,产生了幻觉。
“自然是千岁楼,干爹今日要带你去参加一个你想都不敢想的晚会……”
“春节联欢晚会是么?”
“嗯。”
包星星这声嗯,拉的特别长,或许是青衣抢了他的话,让他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他侧过头来看青衣,见青衣额头冒汗,眼中充满恐惧,扭过头看了一眼千岁楼包金旋转大门,有点吃不准这是什么意思?
“不舒服?”包星星将手背贴在青衣额上。
冰凉感从额上传来,使青衣叫焦躁感略微减轻了些,转念一想,她眼中精光一冒,立刻将包星星的手用双手抱住,按在额上。
“嗯,不舒服,不舒服,我肚子痛。”
她痛的直跳脚,就差没直接在地上打滚。
包星星被她牵制着手,也被拉的东歪西倒。
“肚子痛为毛抱头?”
青衣一惊提醒,眼皮一眨,赶紧将包星星的手移动到腹部,继续弯着腰眯起眼睛瞎哼哼。
“好痛好痛…..”
倘若说刚才半信半疑的包星星,对突发情况的青衣还有些关怀之意,显然,在青衣换了一个部位捂以后,包星星有种被当白痴耍了的羞辱感。
“所以……你说吧,你想干什么?”包星星耐住性子,看她要出些什么幺蛾子。
青衣以为自己蒙混过去,心中捏了一把冷汗。
“我在想,我要,我要不就回家去,免得一会儿给干爹丢脸了。”
说完,青衣楚楚可怜的望向包星星,漆黑乌溜的眼睛里闪烁着水花,看的任何人心中都像被一只手捏了一把,同情心四起。
当青衣露出那种求救似的眼神时,包星星像被定魂术定了一下,浑身酥麻,连手指尖都有种电流久久未散的感觉。
虽然早已识破青衣的诡计,却耐足了性子和她演戏。
“没关系,里面有茅厕。”
青衣怔了一怔,没想到包星星会这么回答,因此脸色更加难看了,长汗直流好像是真的闹肚子疼,快要憋不住了。
“这里的茅厕我用不惯,一个茅厕四个坑,一个坑脱裤子,一个坑拉肚子,一个坑擦屁股,一个坑穿裤子,我还没到第二个坑肯定就拉出来了。”
包星星用那双细长上挑的丹凤眼看着青衣,轻轻说道:“你现在回家,走不出五步,一样拉在裤子里。”
说完,包星星拧着她的耳朵就往里拖。
“快给我进去。”
“不要不要,我,我要回家!”
“你进不进去,你不进去我就……快给我进去,别丢脸了好吗?”
已经将青衣拖到了门口,包星星要将她弄进去的态度更加坚定,咬着牙关恶狠狠的吐出几句话,换了两只手抱住她的腰把她把里面弄。
青衣咬着下唇,摇了摇头,两只手像抓救命的浮草一般,死死抓住大门扶手。
“求求您放过我吧,我不进去,我真不进去。”
“你为什么不进去,你到底在怕什么?乖女儿,你进去把,进去了里面就是天堂,进去了你就知道我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不管包星星如何劝说,青衣都没听进去,因为她深深了解,里面也许对于包星星来说是天堂,对于她来说绝对没有意外,是地狱,是地狱,还是地狱!
千岁楼门口的鬼越来越多,都是来参加今晚晚会的,包星星父女堵在门口,都不敢向前。千岁楼的老板娘心里也着急,但顾忌着包星星不好惹,生怕惹了他日后不好做生意,也只能站在旁边暗暗给包星星鼓劲儿,却不好意思上前去游说。
于是大家一起站在门外,无比安静而有秩序的围观包星星父女的争夺战。
两辆马车碾过凹凸不平的小道,慢悠悠的停在了鬼群后,那慢条斯理的速度,不像比武,倒像出游。
车停了一会儿,先下来了一个鬼。
有鬼眼睛尖,一眼识出那鬼是楚江王,急忙要跪下,那鬼君抬手赦免了他的礼。
“前面?你们怎么还不进去?”楚江王眯起眼睛眺望前方,只看到隐隐绰绰的鬼头,看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前面堵了。”
那鬼回答的老实。
“我知道堵了?是不是又为停车位打起来了?我早就告诉过如月,这千岁楼的停车场该扩建了,这么大个酒楼一个茅厕大小的停车场,怎么够搁车的?”
老实鬼犹豫了一下:“不是为了停车位的事,是阎罗王大人,其实我围观了半天也没搞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说是阎罗王要把女儿买进千岁楼做姑娘,女儿不肯死命反抗。”
楚江王刚吩咐了小鬼去找千岁楼的老板娘如月来开道,背过老实鬼正准备重新上车,老实鬼话一出,楚江王虞好修脚下一空,啪的一声摔倒在地。
下巴搁在脚踏板上,刚好撞歪。
“好修,你没事吧?”车帘子下露出一段衣袖,袖口的滚边是淡青色的,衣袖包裹的那手干净修长,指节分明。
“大人,没事的。”
楚江王虞好修从地上爬起来后,单手用力,将歪掉的下巴“咔嗒”一声扳正过来。
那衣袖的主人对楚江王做了一个虚扶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楚江王脸刷的一下红了,隔着帘子慌忙摆手。
“没事的,没事,谢谢大人关怀。”
“没事就好,”马车里的嗓音虽能听出是男人的声音,却比山涧里幽幽的泉水还要清澈,关怀完楚江王,他又问:“对了,前面如此吵闹,发生了何事?”
“没什么事,就是有点堵,我已经跟老板娘说好了,咱们走另一道门进去就是。”
楚江王正想扭转矛头,让车夫快速启程,车里的人却叫了一声停。
“等等。”
完了,楚江王心中那个小人捶胸顿足,叫苦连连,包星星,你这是要害死我。
果不其然,车里的人又发问了。
“刚才我听说卖女儿是怎么回事?现在阴司里还有贩卖人口的行径?”
“一定是他们搞错了,阎罗王大人不是这么不靠谱。”楚江王为包星星辩驳着,却觉得自己底气不足。
诚然,车里的人也没把虞好修帮忙开脱的借口听进去。
“既然有冤案,就不能不理。若是阴间都有这么多不平事,那阳间更是恶吏横生了。”
“是是。”
虞好修心中暗暗叫苦,心中念叨着包星星你别怪我,我保不了你了。
转身,便叫了小鬼去开道。
马车最后停在一片绿荫如盖的大榕树下。
车上的人都下马车后,一个颀长的身影带着一泼鬼马朝千岁楼走去。
走在最前头的人是楚江王,他站在离中间那人一步之远,为其开道。走在中间那人,穿浅绿色的衣裳,粹白色的轻纱,他的衣袂和赤黑的发丝如同他前行时的步伐,轻盈得像是被风吹起的柳叶,连翩飞扬。
脸上戴着半面银制面具,大半张脸被遮了去,只留下一个好看的鼻尖,薄而无情的唇。
走在中间那人旁边的是一个红衣红裙的小姑娘,约莫凡间小孩十二三岁的年纪,小小年纪生的极其妖娆,像三途河水旁开的正艳的彼岸花,长发乌黑一片,像是浓密的水藻,头发由红珊瑚珠做装饰,挽了一个繁杂却又不俗气的发式,余下的头发顺着肩膀滑落,直垂至脚踝。
在场的鬼,都不看包星星了,眼也不眨地盯着从他们面前穿堂而过的鬼。
尽管看不到脸,但很多鬼都认定这中间器宇不凡的男子必定身份高贵。
“你到底进不进去?”
“你杀了我吧,就现在杀,反正我进去了也是死。”
“你到底怕什么?这里面有鬼吗?有吗?”
“这里面有你,你一定不会放过我的……”青衣哭丧着脸,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包星星解释她和另外一人有约在前,总不能宴会进行一半又当着他的面跑到李宣淮身边去做女伴吧?
虽然,看上去直接给包星星并不是很难,但青衣的直觉告诉自己,倘若包星星知道真相,那么就是火山爆发一样的危机。
而她的直觉,让她在阴司,在包星星的淫威下一直活到了现在。
另一堆人马已经站在了二鬼面前,而二鬼忙着争论,根本容不下第三人。
而当你切身站在这两人面前,听到他们的谈话时,那神态,那语气,根本不像是彼此对对方恨之入骨的仇人要将对方碎尸万段的吵架,而更像是情人一般的吵闹。
楚江王动了动嘴皮子,斜眼瞅了瞅中间面具公子的表情。
什么都没瞅出来。
因为人家戴着面具。
而红衣小姑娘,扬高了下巴,一双眼睛瞪的溜圆,充满了不屑。
“哼!”
虞好修觉得,自己好似在走钢丝,钢丝下面,左右都是尖刀。
“咳,咳。”
没等虞好修出声,面具公子扫了一眼包星星放在青衣腰上的手,眼中恍惚闪过一丝杀意,然后,长而美丽的手指伸出来,轻轻拨开包星星的手,将青衣一把拽了出来。
青衣只觉得耳边刮过一阵凉风,脚底失去了一空,十分没有安全感。
等回觉过来时,她的脸贴在一个宽阔的胸膛上,胸膛里的心跳声有力而沉稳,她听的十分清楚。
“包大人。”面具公子出声了。
包星星闻声站定,与其正面相对,面具公子虽然不曾相识,但是从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慑人气势,以及站在他身旁一直对自己挤眉弄眼的楚江王的表情。
包星星很识趣的朝面具公子行了个礼。
“离疏大人。”
离疏大人?他就是继任的秦广王?
青衣对他的大名早有耳闻,以小市民看大人物的心情,赶紧抬头看脸。
但是,除了看到一个好看而刚毅的尖下巴,她什么都没看到。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青衣感觉抱着自己腰的手臂紧了紧,一缕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青衣觉得好闻,不禁放开了胆子大力汲取这轻新的异香。
离疏星君嘴角扬起,似笑非笑,继续凝望着包星星。
“包大人在这里干什么呢?宴会都要开始了,刚才那一番表演,下官还以为阴司不良风气滋长过盛,连管理十殿的鬼君也会做出卖子女的好事。”
包星星倒也沉的住气。
“您身边那位,是我的干女儿名叫青衣,也是我带来参加宴会的女伴。”
旁敲侧击,您有些多管闲事了。
“哦,可是我见她并不乐意跟您一道呢?”
“不不不。”
青衣听的对话里充满了火药气息,虽然她感激这个好心站出来救自己的人,但是她却不希望包星星蒙受不白之冤屈。
青衣从离疏星君怀中挣脱,解释道:“我跟干爹就是在玩卖女儿的游戏,平时在家,我们也经常玩卖爹的游戏,哈哈哈,很有趣吧。”
青衣说完,呵呵干笑,她觉得还是满好笑的,但是周围没一个鬼跟着她笑。
只是茫然的望着她。
青衣歪着嘴笑的有些漏气,那离疏星君虽然看不到表情,但是面具下那双深邃的眼睛,凉飕飕的刺了过来。
青衣很有种被敌人围剿的恐惧。
包星星上前一步,将青衣护在身后。
“正如下官女儿所言,我们就是在玩游戏而已,让离疏大人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