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阎君一只鬼》乐玺

26、春宴记（下）

　　“我找了鬼来给你做新衣服。”
　　“给我做衣服干嘛？”
　　“不是说除夕陪我去个地方嘛。”
　　包星星眯起眼睛，上下仔细打量围在青衣身上的布料。
　　这块艳了点儿，这土丫头压不住，这块又太素了，显得我阎罗王好像很没格调，虽然，收这个干女儿也收的很没品位，不过就当时捡了块土坯，经过我妙手一捏，包管麻雀也能变凤凰。
　　包星星说起除夕一事，青衣心中一凛，想起才答应了李宣淮的事。
　　刚才过新年穿新衣的兴奋劲，一扫而空。
　　青衣心中琢磨着，该如何解释放包星星鸽子这事，于是一直走着神。
　　包星星瞅出青衣脸上的笑容淡了，便站起身来走了过去，低声问：“怎么？不喜欢？”
　　“嗯嗯？”
　　他点点下巴，示意衣服。
　　青衣连忙答：“喜欢啊，怎么不喜欢......又是青色......”
　　在认真看到身上穿了件什么以后，她的嗓音有点发抖。
　　哎哟妈呀，这什么衣服啊，这小波浪这厚度，怎么这么像海带啊？
　　显然那大裁缝对自己的作品十分满意，竖起三只手指，自满的夸耀道：“这是本铺今年爆款，光是预定订单已经达到了三百多张，姑娘身上穿的可是我店的第一件成品，不知道包大人可还满意？
　　“满意，挺好的的。”
　　包星星用扇柄撑着下巴，眼中写满了赞许。

　　青衣有些怨念，包星星今儿也见鬼了，这么熊的衣服......或许，在包星星眼中，我直接捆几根麻袋，也是美丽的......

　　“那你有没有今年没有预定出去的款，给我瞧瞧？”
　　包星星原本准备画账了，青衣却按住他的手，包星星有些不解的望着她。
　　“再看看嘛。”
　　大裁缝也吃不透青衣是什么意思，看着包星星点了头，赶紧谄笑的从身后抽出一本册子来。
　　“我店是全阴司最大的裁缝铺，当然什么款式都有，青衣姑娘可是要选些平日穿的？”
　　比脸盆还大的画册，捧在手中任青衣一一翻选。
　　各种款式各种风格的衣服，琳琅满目，眼花缭乱。
　　青衣根本无从下手。
　　其实挑衣服就跟挑老公的原理是一样的，倘若一堆男人放在那里，兴许就不知道挑哪一个才好了。但是只有三个或者两个放在一起，对比太鲜明，一眼就能剔除最不想要的。
　　“既然是爆款，也就算了，我想我穿上街去干爹容易把我弄丢，到时候满街都是干女儿，该怎么找，”青衣光是看那图页也看的头昏脑涨，幸好她也不是多讲究，手指在花册上从上拉到下，也没仔细看就点了一件：“就要这件吧。”
　　“那件就不要了？”包星星凑了过来。
　　果不其然，瞬间皱起眉头：“这衣服很像，鸭蛋黄。”
　　“只是颜色很像鸭蛋黄而已，大过年的穿件海带，多寒碜，就要这个了。”青衣将画册关好，递了回去：“是不是要预定？多少钱？”
　　“说完，就要掏钱。”
　　“你这是干嘛。”包星星有些不高兴了。
　　青衣无比认真的看着包星星：“我知道你是在感谢我上次救你的事，我心领了，但是已经住在你家吃在你家，我不想欠你太多，这样会让我不自在的。上次那件事，就当我付的一年房租和伙食费吧，以后你别再这样了。”
　　青衣从来没有正儿八经跟他沟通过，在一起说的最多也是别人的八卦，突然说了这么多心里话，包星星有些怔忪。
　　却也不再阻拦她了，任由她自己付了钱。
　　对于临时变卦这种情况，大裁缝虽然有点意外，但是估计也见得多，没把不高兴摆在脸上。
　　收了钱，还笑脸盈盈的给青衣说清楚售后服务。
　　“明天发货，收到货后七日内不满意可以退货，要打好评哦，亲！”
　　“嗯嗯嗯，我知道了。”

　　打发走了大裁缝后，青衣想跟包星星提取消除夕跟他一起出行的事，但是念及着刚才包星星好挺好心的给自己添置新衣的情谊，这话倒也说不出口。
　　况且包星星那人，从来都是他放别人的鸽子，轮到自己放他的鸽子，怕是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关系，又会变得紧张起来。
　　老话说的好，一家人不吃两家饭，但是两家饭都答应下来，她也只得硬抗。
　　任何苦难都是纸老虎！
　　“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青衣再次燃起了斗志，右手成拳，锤进了左手手掌里。
　　声音虽然很小，但包星星还是听到了，他偏过头望向青衣，眼里有些迷惑。
　　“嗯，什么？”
　　青衣有些做贼心虚的紧张，赶紧打哈哈：”没呢，我说真好，到时候可以穿新衣服跟你一起出去过年。”
　　“哦。”他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其实，你跟不跟我去也无所谓，倘若你很期待的话，就一起去吧。”
　　说完以后，包星星神色有些落寞的起身，离开了大厅。
　　青衣呆呆的站在原地，看到他有些生闷气的样子就这么走了，口气里也是一副对她无所谓的态度。
　　心里有点发紧。
　　她不知道自己刚才是哪里得罪他了，刚才，他不是还好好的吗？
　　好像是自己付钱以后，他就不开心了......是因为他没付成钱？
　　青衣眨了眨眼睛，但她也没在这事在纠结很久，因为包星星的想法，根本让人猜不透，时而对人温柔关心，而更多时候是充满矛盾与神秘感的。
　　同时本质上，他仍然是拒人千里之外。
　　青衣早已经清楚，他并不是能轻易接受一个外人的人，即便相处这么久，青衣已经把他当做了自己的朋友。
　　或许在包星星眼中，青衣的分量还不够他养的一只鸟吧？
　　算了算了，想他干嘛，还是好好想想除夕那晚怎么做吧？一家人吃两家饭，哎......
　　青衣伸了个懒腰，陷入了痛苦的筹谋中。

　　青衣说自己从未看透过包星星，但有一点她却说对了，包星星并不是一个轻易对别人敞开胸怀接纳别人的人。
　　在买衣服付款的事上，青衣无意间说了一句话，让包星星陷入了一种自我束缚的困境之中。
　　其实，包星星本性并不坏，甚至有些单纯，因为太单纯，喜欢用恶劣的外表来恐吓那些试图接近自己的人。
　　也不懂得怎么才叫对人好，简而言之，就是有些爱无能。在某个人身上，他曾经学过如何去对别人好，但是那个人带给他的伤害远远大于带给他的快乐与成长，那段感情终究成为他做人做鬼路上的一个巨大阴影，让他不再相信任何人，更是把自己的心完全的封闭了起来。
　　但是秉性单纯的包星星并不知道，他的所有举动，全是根据他的心情直接反应出的。
　　对青衣的关心，也是一样，是不由自主的选择。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把关心青衣，当做了习惯。
　　或许还是因为青衣救过他，或许也有平日里时时刻刻有这么一个不怕的他的人，与他叫板，打发了他不少的寂寞，所以，他渐渐对青衣生出了一种情愫，一种可以当做情感依赖的情愫。
　　包星星感怀青衣拒绝了自己的好意，虽然这种拒绝让他有些失落，充满了不安全感，但是他竟然有些侥幸这个拒绝提醒了自己，他们应该保持距离。
　　虽然知道青衣本性直爽，但是他仍旧希望在彼此感情羁绊加深之前，就已经打住了。
　　就保持在这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程度就好.....
　　其实他们之间的感情本不该这么好......再无一人，值得他认真交心。

　　渡鬼的舟，放任的停靠在码头，随着波涌，时不时的相互蹭着发出咯咯的响声。
　　阴司是街上，白纸横飞，白纸糊的灯笼大多都被风给刮烂了，在狂风中恣意翻滚。
　　临近除夕，阴司里一片萧索。
　　原本挤挤挨挨鬼哭狼嚎的阴死街空旷了，城中隐隐有鬼叫声，但也形单影只的。年末，鬼都回去见亲人去了，虽然这种时候他们不可能直接跑回阳间去，大多数时候还是回了自己的坟地，静静等待年初一亲友的拜访。这种等待让这团聚的夜晚，于他们而言，注定是孤独而漫长的。
　　但是很多鬼盼了大半年，就等着这一天，充满希望的晚上，比什么日子都还来的有意义。

　　除夕那天晚上，青衣决定先去见包星星，因为李宣淮要拿自己来气公主这件事，青衣预估要充分发挥九牛二虎的演技才能敌人一举震吓下去，所以担心非一两个时辰解决，还是先陪完包星星，再回来找李宣淮。
　　于是，由于提前没有把消息打听好，把准备工作做好，青衣经历了有史以来最惨痛的一个除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