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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新官记(上) ...

  •   第二十二章新官记(上)
      青衣将包星星的情况如实相告,但李宣淮说来说去,也搞不清楚应该拿包星星怎么办。
      青衣也不怪他,毕竟李宣淮自己也未曾进来过,又能想出什么有用的法子。闹了半响,青衣现有放弃之意,李宣淮就叫青衣先坚持一会儿,自己则出去找人帮忙。
      李宣淮走后,青衣突然觉得身上有点冷,好像山洞中的灯光,也在李宣淮的声音消失后,黯淡了几分。

      包星星会烟消云散吗?
      除了被青衣刻意扔进忘川河中的鬼,青衣只见过一个女鬼烟消云散,当时她是笑着的,身体却一点一点在她面前变的透明。
      她的眼泪氤氲成了雾气,青衣挥了挥手衣袖,将手放在鼻子前,还嗅的出一丝酸楚的味道。
      孟婆告诉青衣,习惯了也就好了,那些鬼自己都不想再转世,失去了执念,自然就连形体也保不住了。
      人的一生虽然不长,也不短,总也会爱上几个人渣,错过几个人的。
      为了别人而放弃自己,是傻,是天真,也是愧对造物主给了她生的机会。
      不珍惜自己的人,也不值得同情......

      “......”
      “哎!”青衣仿佛看到包星星的唇动了两下,赶紧凑过脸去,但也是白高兴一场,包星星呢喃两句,又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青衣有些无奈,只能将包星星的头枕在自己推上,双手十指交叉,贴近包星星滚烫的额头上,帮他缓解一些痛苦。
      他的身体越来越烫,那种烧灼,好像他自己就是一个火点,要将自己全身烧尽似的。
      这滚烫,让青衣本能的想缩脚,但是她只是怆然的叹了一口气,却把双腿并的更直。
      或者,他就是这样,在自己眼前,一点一点被山洞给吃进去,最后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虽然青衣是很讨厌他,但是这时却觉得有些可惜了。

      “......”
      包星星侧了个身,一只手抓住了青衣的手,青衣吓了一跳,赶紧摔开他的手。
      包星星被青衣推倒在一边,歪歪斜斜的蜷缩成了一个虾米状,脸色也是煞白的,看上去特可怜。
      “包星星,你怎么了,是不是很不舒服?”青衣感觉到歉意。
      “......”
      他嗓子里哼着什么......
      青衣赶紧低下头,将耳朵贴近他的唇,那丰润的柔软,时不时的触到了她的脸颊......
      隔得近,这才听清他在说什么,其实他不是在说话,而是哼诵着一段曲子。
      那曲音,倒是很像青衣家乡的祭鬼歌。
      李宣淮说过,无间地狱是自己困自己的牢狱,如果他不想出来,是谁也救不了的。
      青衣强压下了对包星星的好奇,他究竟是被什么噩梦给缠上了,却直觉这首祭鬼歌,是一个突破口。

      既然如此,死马当活马医,先试试吧,也不算我刻意见死不救了。
      青衣也不知道自己摸准没有,伸手在衣袖里掏了掏,掏出一支紫玉短笛来。手指在笛口上摩挲了一下,试了试音,放在嘴边,攒一口气,断断续续吹奏起来......

      “七月半,生死无界,闹热纷纷,孤魂野鬼吚笑阮人生残梦......中元节,白浪滚滚,路途遥远,孤魂野鬼吚笑阮人生残梦.......”
      “狂歌乱舞无边之海,花蕊欲飞,风雨无情,吹落海一缕芳魂,满腹心事......谁人知......满腹心事,谁人知......”

      包星星从未听过汪明月唱歌。
      因为他以前叫她唱歌时,她以五音不准推辞了,所以包星星并不为难她。
      汪明月开口了,包星星才觉得自己是个笨蛋,什么五音不全,说她的歌声宛若天籁也不为过。

      海浪拍打着暗礁,潮声一声盖过一声,汪明月凄凉的嗓音,在这清冷的夜,怕是连鬼都要唱哭了。
      看着那火苗子,随着波浪越飘越远,包星星缓缓的上前,给汪明月披上一件衣服。
      “走吧,让宝儿安静的走吧,一会儿他醒了,见到娘又要哭闹了。”
      汪明月望了他一眼,将头靠在他怀中。

      其实包星星一直很担心汪明月,对于将所有依靠与关注都放在宝儿身上的汪明月,宝儿的死时摧毁她生存意志的利刃。
      包星星不是不心疼宝儿的死,但是却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安慰她好,更何况,准确来说,宝儿的死跟他也脱不了干系。
      但是汪明月的表现却相当令人佩服,她没有大哭大闹,也没有找云溪要一个公道,甚至都没有责怪包星星的意思。
      她将这一切看做是自己的命,她,认命而已。
      这便让包星星对她更心疼怜惜,这样的女人,若他对她敞开心扉,为她倾尽一世,又怎么还的完。

      两人回到家中不久,已是深夜,却有宫人传报,皇上宣见。
      包星星正准备进宫,一向温婉的明月却拦住了他。
      “你又要去见他了。”
      明月的脸上还有眼泪流干后的痕迹。
      神情有些漠然,那种漠然,是冷透死透心烧成灰后的漠然。
      包星星说不出话来,宽慰与温柔都卡在嗓子眼里。
      “明月,我去了,马上就回来。”
      “你回来不了了,我知道的,我什么都知道!”语气甚轻,但却冰冷的穿透了包星星身上的每一个毛孔。
      “你以为他到你家中来,是看上了我才强要我吗,不是,他是想赶我走,他讨厌我。他欺压在我身上时我看到了他的眼神,是那种恨不得把我撕成碎片的眼神,对比着他看你时的深沉而凝重,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我不想再说下去。”
      包星星原以为汪明月不会深究。
      却没想到汪明月心思缜密,洞察细致。
      那日云溪到他家中来,借着喝了酒,对汪明月行粗。汪明月在反抗时,两人的举动闹醒了正在熟睡中的孩子。
      被扫了兴致的云溪暴怒,捞起摇篮中的孩子,将之重重摔死在地上。

      这不是意外,他是故意的。尽管包星星宁愿相信,这是一场意外,但是那个人怎么能当着他的面,嬉笑着说出,他就是看那孩子吵,故意想摔死他的。
      “明月......”包星星来去只有这两个字,下文久久无言。
      “那你去见他吧,反正宝儿不是你的孩子,死了你也不心疼。”
      明月从未对他说过这么重语气的话,她原本不是这样任性的人,包星星便更内疚。
      “我要去见他,要跟他说清楚,”他立刻就下了决定:“我辞官,带你离开这里。”

      自从处死皇后和太傅后,他的性情就变了,变的残暴不仁。
      对于政见相悖的朝中臣子,不再是宽和以待,稍有忤逆轻则降官,重则入狱。
      前几日他听到刑部尚书也在谈笑,这么多年这里来刑部从未这么热闹过,关一间屋子里的全是熟人,用刑都是按着皇上的意思,只要能逼出话来也不在乎人受不受的住。
      如今只要踏进刑部的大门,就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
      真是人间地狱。
      云溪这种极端的手段,的确立竿见影的肃清了掣肘,让他的政敌不再恣意放纵。
      但包星星也亲眼所见,他一手扶植起来的党派,却也对他多忠心,他们大多是怕他的,一丝自己的政见也不敢大胆放心的说出来。恐惧多于忠心,包星星已经感觉到一种岌岌可危的失衡。
      所有的事,有东西在急速的下坠,他却说不清楚是什么。
      包星星早就生了退却之意,宝儿的死不过是个导火索,他是个俗人,不贪心惊世骇俗,只愿就此平淡。

      包星星在偏殿等了云溪大约半个时辰,才等到他的接见。
      外面大雪初霁,天色晴好,开始出现安定的暖意。
      好像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当他看到他时,他对他露出一个如沐春风的笑容,他身着从前的白衫,此时的云溪是温和儒雅的,莫名让人想要亲近。
      很多时候,包星星在朝堂上看着他,看着珠帘后他冷漠残酷的脸,好像是看着一个外表还是云溪的样子,里面的云溪的灵魂早已经被带走了,被恶鬼所取代。
      他因错觉而少了防备,所以辞官的事,就那么轻而易举的说了出来。
      “臣想辞官。”
      右侧的柜上,不知何时放上了一尊佛,烟雾云绕后事弥勒佛憨厚的笑容。
      沉默了很久,云溪才笑着将手头的茶杯放在案上。
      “你不是还在因为孩子的事生我气,故意说这样的话吧。”
      “不,我已经考虑了很久,以前自己自持清高,总以为朝堂污浊,难展大志,但再回这里来也觉得自己不过如此,太高估自己而已,我是不适合做官的,何必白拿了一份俸禄,却办不成一件好事。”
      “那也不是你的错......”
      近日,云溪肤色深了些,因为连着熬了几日夜黑了不少,双眉上扬轮廓英挺不变,唯一的变化是清减了,眼底有一道深深的青痕。
      “这些你就别想了,不如好好想想灵泉河改道的事该怎么解决。”云溪再次将头埋进了成堆的奏章里,不再搭理他。
      包星星也不说话,原处站了一会儿,然后屈膝朝他跪了下去。

      殿里的香,气味越渐浓郁了些。
      蜡油簌簌滚落到烛台上,挂起三寸长的蜡泪。
      也不知道跪了多久,包星星的腿有些麻了,他用手去锤着自己的小腿。
      云溪已经站在他的跟前,居高临下的俯瞰着他,他的手掌便理所当然地覆上来,带着灼热的温度,一把将包星星从地上拉了起来。
      “你找死......分明是已经不想为能在朝堂上面不改色的杀人,血染龙座的皇帝办事?”云溪笑的更开心了些,眼神却变的凌冽。
      “却找了个这么不要脸的借口。”
      包星星沉默了好一会,于是展颜笑道:“就是啊!”

      ......
      “包星星!”
      包星星嘤咛一声吼,气息急转而下。
      他的身体在青衣面前逐渐变得透明起来,他虚弱的仿佛一缕似有似无的轻气,吹一口气,他就会立刻从青衣面前消失。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青衣手足无措,刚才以笛音平复他情绪时,包星星身上的症状还表现出明显好转,但是......
      已经能够透过他纤薄的身体,看到体内发光的原丹。
      这意味着包星星已经命悬一线!
      他究竟在梦里遭遇了什么,竟然想将元丹驱逐身体以求死?
      包星星的行为,让青衣惊愕,但是青衣很快明白现在不是求真相的时候。

      “包星星,包星星!”
      青衣拍了拍他的脸,他一点反应也无。
      青衣咬了咬下唇,抬起手又抽了他两个大耳瓜子,要是放平日,这人早就暴跳如雷,但是他的头只是从她的膝上,无力的落了下去,脸颊的两边迅速肿胀起来,红的如三月的桃花一般艳丽。(作者:你确定你不是借机公报私仇青衣:绝对没有!)
      包星星的元丹从他腹部徐徐往喉头游动。
      很快就移动到了唇边,立刻临空而起,脱离母体。
      青衣当即扔掉紫玉笛,俯下身含住他的嘴,以渡气方式将元丹压制下去。
      以力制力,元丹暂时被卡在了包星星的喉咙处,无法动弹。
      但是青衣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虽然包星星不会武功,但是包星星的内力远在青衣的内力之上。如果包星星在梦中执意要将元丹推出体外,青衣非但阻止不了,也会因为反噬元气大伤。
      此时青衣也无计可施,只能一动不动保持着这个姿势,万分焦急的以传音术召唤着李宣淮。

      李宣淮刚带了秦广王等鬼君往无间地狱赶,收到青衣的呼唤后,身体一顿,停了步伐。
      掐指一算,脸色大变。
      “糟了!”
      众位鬼君从李宣淮的神色中也读出了事态的严重性,均是神色凝重。
      秦广王长袖一挥,飒飒作响。
      “我们先赶过去!”
      李宣淮颔首。
      “是。”

      宋一夫正在书房中翻典策,双生鬼坐在地上玩六博。
      “这个笨蛋!”典策被重重摔在案几上,书页飞快的翻了几篇,最后停留在包星星生平事迹那页。
      宋一夫突兀的说了一句笨蛋,暮氤受惊不小,还以为先生是在说他棋艺烂的惨不忍睹。
      他不好意思的将放在棋子上的手指收了回来,含在口中,羞愧道。
      “先生......”
      虽然是兄弟,但是暮湮可没手下留情,暮氤的棋子已经被他吃掉一大半。
      暮湮大笑着跪了起来,拉长了身子在暮氤面前去抓阴司纸,暮氤一把将他手按住。
      “你干嘛?”
      “你输了啊,快拿来吧。”
      “这局还没完呢,什么拿来,你给我坐回去,”暮氤将暮湮的手指一根一根从自己筹码上拨开,瞪了他一眼:“你忘记先生说过了,不到最后一刻,是分不清楚谁输谁赢的。”
      暮湮泄气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嘟囔道:“就算到了最后一刻,你还是输定了,跟你下棋最没意思了,一点挑战力都没有。”
      宋一夫低头,嘴角微翘。
      他走过双生鬼时,揉了揉暮氤的头发,
      暮氤抬起头,不解的望着他,凝视着宋一夫漆黑的眼睛,他说:“先生好像是有心事?”
      宋一夫没有回答,独自走到窗台前凝望天空。
      也不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
      迟疑了一下,手一缩,从衣服里拿出一支挂着玉坠的紫玉笛来......

      ......
      像冰凉的水流沿着纤细的丝线,潺潺涌出。只要张开手掌向前,那冰凉的触感就仿佛手指一样真实。这样的笛音,在深秋无月之夜听起来格外沧桑凄婉。
      但是,却带有一股强劲的力量,附在了青衣的身上。
      青衣斜睨着空中,被她扔掉的紫玉笛散发着柔和的紫光,漂浮在空中,悠扬的曲调从笛孔中传了出来,跳脱悠闲,像漫不经心一阵风。
      青衣的眼珠子差点都没掉出来,这么邪乎?
      要不是现在还不能离包星星的身,青衣第一件要做的事,必定是揉眼拧大腿,确认自己是不是也产生了幻觉
      大约那紫玉笛真的是通灵性。
      青衣走神那时间,紫玉笛咻的一声飞了过来,对着她的后脑勺就是几个火爆栗子!
      “疼!”
      原以为是盟友的紫玉笛冷不丁的发出攻击,青衣眼泪横飞,三尺宽的面条泪挂在脸上。
      “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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