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诡画》炼之蜻蜓

6、第六章

　　楚画不知道泽澜用了什么方法，她的爹娘竟然真的乖乖回家去了。
　　她一个人舒舒服服地在医院住着，虽然身体没有什么异常，J察却不敢放她出院。

　　如今这一层楼里只剩下四个病人，楼层依然封锁着，泽澜便一天两顿来给她送饭。
　　楚画见了他嘴上说着：“多不好意思，每次都劳烦你。”手上却一点都没客气地接过饭盒，盛了一碗汤仰头灌下去才长舒了口气。
　　“得救了——你不知道医院的东西是真的难吃，连水都像是一股消毒水味儿！”

　　泽澜浅浅笑了笑：“我回头给你带点喝的来。天气渐渐热了，你想喝绿豆汤还是酸梅汤？”
　　“凉茶吧，凉茶有吗？”
　　“好。”
　　泽澜本就气质温润，笑起来更是温柔得如同一阵和风。

　　楚画心里琢磨，非亲非故的，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呢？
　　琢磨了没有半分钟她就不琢磨了，别管是什么原因，横竖对她好就比对她不好强。

　　她边吃边问：“玄师，你不忙吗？我瞧楼探长这两天忙得脚不沾地的。”
　　泽澜坐在一旁静静看着她，如同一个老祖母般，仿佛看着儿孙吃饭就是人生大事。
　　他替她重又盛了一碗汤道：“楼探长正在排查城里的苦力，我只是个顾问，这些事情帮不上忙。”

　　楚画大概也知道泽澜是个什么顾问，不自觉地停了筷子，自语似的问了一句：“为什么只有我没事呢？”
　　“嗯？”
　　“隔壁的今天又发病了，另一个楚画到现在也没有一点动静，不知道怎么样，只有我一点事都没有。当时，明明我也在那里啊？”

　　泽澜怕她多想，宽慰道：“人各有命，这都是没办法的，你不要自责。”
　　楚画却一脸莫名地看着他，“我为什么要自责？我平安无事这是好事啊，总不能因为大家都疯了，我就得不好意思跟着疯一疯？”

　　泽澜片刻无语，无奈笑道：“你说的对。”
　　看来他又杞人忧天了，但是灵台清明到心理留不下一丝阴影的，也真是少见。

　　楚画那厢倒是叹了口气，用小老头似的语气说：“人生莫测，谁知道谁哪天就没了？还是该吃吃该喝喝，遇事儿别往心里搁。”
　　说着往嘴里填了块红烧肉，又扒了一大口米饭。

　　泽澜在一旁暗暗笑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倒是一副看透人生的样子了。

　　等楚画吃完了，他才尽量自然地拿出一个袋子，“我托妹妹买了些换洗衣服，你先用着，缺了什么再跟我说。”
　　楚画在医院里穿的都是病号服，需要换洗的自然只有贴身衣物。
　　泽澜特地把妹妹搬出来缓解尴尬，楚画这个小姑娘倒比他还自然地收下，“谢谢玄师，也替我谢谢妹妹！”
　　“你得叫姐姐。”

　　楚画嘴上半点没把门的说了句：“你妹妹就是我妹妹。”
　　泽澜听得一愣，好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这句。

　　楚画也是说完了才寻思，这话说的该不会被人当登徒子吧？人家好心来照顾她，她却调戏人家？
　　她干巴巴地笑了一下，泽澜也只能回以一个意义不明的微笑，气氛仿佛有点尴尬。

　　楚画吃完饭泽澜也就没什么理由留在这里，虽然他心中依然如一个老祖母般希望多留一会儿，却担心自己表现得过于殷勤不太妥当，就只是保持着距离平静告别。

　　他一走楚画就闲下来，无趣地躺在病床上，忽然看到门口走过一个穿着病号服的身影。
　　楚画一愣坐起身来，这层楼已经封锁了，除了她们几个被救回来的学生应该没有其他病人。
　　可是除了她，其他人是被限制行动的啊？

　　她下了床走到门口张望，走廊上空空荡荡，竟然不见守卫的身影。

　　不会有人偷偷跑出去吧？
　　楚画觉得应该找到守卫告诉他这件事，她走出房间，直到站在楼梯口也不见半个人影。

　　楼上楼下都没有一点声音，既没有医护人员来往，也不见其他病人和家属的身影。

　　楚画这时才觉得不对劲，转身回到最近的一间病房查看。病房里空空荡荡，本该在这里的女学生和家属都不见了。
　　病房里的空气微妙的发生了变化，飘荡不散的消毒水味儿里掺杂着一股霉菌的味道。

　　她四下里打量了一遍才发现病房的墙角竟然有黑色的霉斑在快速生长，所到之处整片墙皮开始老旧剥落，一旁的桌椅腐烂，桌上的医疗器具也在生锈。
　　新与旧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象在这一刻同时存在于这个房间里。

　　楚画快速退出来，却发现走廊的墙根下也有霉斑在生长。
　　她正要转身离开这层楼，一回头一个人毫无声息地杵在她身后。

　　楚画吓得往旁边退了一步，定睛瞧见那身病号服，是跟她一起被救出来的女学生。
　　“你，你不声不响站在我身后干什么？我们快走，这里不对劲！”

　　她们虽然一起被关了好多天，但是那种情况下彼此实在没什么互相了解的机会。楚画直到这两天被解禁可以在走廊里闲逛才知道这个女生是406的张雅如。

　　她想带着她一起离开这层楼，张雅如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微微凌乱的长发遮掩下露出一双瞪大的癫狂与平静交杂的眸子。
　　“你跟我来。”
　　她的声音听上去十分黯哑，像是这些天已经喊坏了嗓子。

　　“我，我不去！我得去给探长打电话！”
　　楚画用力想要挣开，然而张雅如的手劲儿大得离谱，挣扎的结果只是手腕一阵剧痛，被张雅如一扯只能跌跌撞撞地跟在她后面向一间病房走去。

　　她要去那间被封起来的病房！

　　为了确保在屋子里的东西完全静态以后再进入房间，那三间病房至今仍然用木板封着。
　　张雅如站在一间病房前命令楚画：“打开它！”

　　“要开你自己开啊！没见封着吗？我怎么打得开？”
　　这是想让她徒手扒钉子怎么着？

　　张雅如突然提起楚画的手腕，她的脸逼近过来，鼻尖几乎贴在了一起，眼中的阴鸷顿时一览无余——
　　“你是被选中的，你能打开它！马上打开它！”

　　她此刻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诡异，楚画原本以为她只是喊哑了嗓子才会那么黯哑，但此时突然拔高尖锐的嗓音里却能分辨出同时存在着两个声音，一男一女，严丝合缝地重叠。

　　楚画脑子里短暂地恍惚，这个声音和语气，她觉得自己应该曾经听过……

　　只一个恍神的功夫，张雅如抓着她的手按在了封门的木板上。
　　木板自她掌心下开始飞快地腐朽，如同白蚁啃噬一般变成簌簌的粉齑。

　　张雅如兴奋地踹开门冲进病房里，屋里的病床上依然有着小山包一样的黑色沥青堆，而融化流淌在地上的那些黑色黏液也再次凝固。
　　她跪在地上两手在凝固的黑色液体上四处摸索，最终一拳狠狠砸在上面，“可恶不能用了！”

　　她转身瞪向楚画，伸手想要拖住她往下一个病房去。

　　楚画哪里还会给她机会拔腿就跑，但走廊此时的墙壁和地板一半洁白一半陈腐，新旧不规则地交杂着，仿佛无限延伸没有尽头。

　　这里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她无论怎么跑，也甩不掉身后一步步缓慢走来的张雅如。

　　“你是神选中的，我不会伤害你，只要你打开门放它们出来。”
　　张雅如的声音重新平稳，却依然隐藏着一股按捺不住的疯狂——
　　“让它们出来，让它们吞掉所有的秩序！这个世界早就疯了，不需要秩序！”

　　“疯的人是你！！”
　　楚画脚下一刻也不停，感觉自己的肺都要跑炸了……
　　就说另一个楚画平时实在太文静了，就不能锻炼一下吗！

　　她们一个跑一个追，楚画甩不掉她，她似乎也没办法轻易拉近距离。
　　张雅如似乎不耐烦这样的追逐了。
　　楚画前方突然出现了走廊尽头，一个人影拦住了去路。

　　黑色斗篷，精致的威尼斯狂欢面具。

　　楚画猛地停住脚，她前方和背后分明是两个人，此时却莫名有种前后都是同一个人的感觉。

　　前方的人没有开口，身后的张雅如继续用黯哑阴沉的声音说：“跟我去打开门。”
　　楚画侧身防备着走廊两端的人，盯着黑斗篷问：“你为什么不亲自跟我说话？你怕我听到你的声音吗？”

　　张雅如的语气，和她声音里的另一个声音她的确听过，在那栋废弃工厂的地下室。
　　所以那就是眼前这个黑斗篷吧？

　　黑斗篷依然没有开口，接着张雅如的口说：“你已经没有地方可以逃了。”

　　没有吗？
　　楚画看了看黑斗篷身后的楼梯口，她脑子里在快速地思索。
　　黑斗篷是真实存在于这里的吗？他如果在这里，可以自己去撬开那些门啊！

　　他不能，因为医院里有巡警在守卫！
　　如果他真的有本事搞走守卫，早就可以自己去撬门了！大费周章地搞这些花样，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敢来医院！

　　身后的张雅如在靠近，比起面前不知道是不是真实存在的黑斗篷，张雅如却是真实的！

　　所以楚画赌了一把，她闭紧眼睛护住头，拼命向黑斗篷身后的楼梯口横冲直撞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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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青冥留在楚画神魂里的力量，当初他既然敢把桑桑喂给老梨树当花肥，当然得确保她的魂魄还能完整转生，留下点手段是必然的，只是为了确保桑桑的魂魄完整。
所以这单纯是个巧合，并不是他只保护桑桑不保护小梨花。
小梨花在这一世只是个运气不好的倒霉孩子。
其他方面的东西要等桑桑现代转生篇再揭开，这一篇跟前世的关联不大，就不做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