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诡画》炼之蜻蜓

1、第一章

　　故事是从宣文女中二十几个女学生的失踪开始的。
　　J察局出动了所有巡捕房翻遍了整个文城，满城风雨沸沸扬扬，却找不到半点踪迹。

　　短短数月，文城变成了一副弓弦紧绷风雨欲来的景象。

　　深夜里宵禁变得极严，街上除了巡逻的捕快几乎见不到其他行人。
　　小捕头踹了踹倒在街角的一个醉汉，“醒醒嘿！回家睡去！”

　　醉汉哼了哼，瘫倒在地上动也不动。
　　小捕头啐了一声，“真有不怕死的！”弯下腰准备把人拉起来。

　　他对同伴说：“快来搭把手！”
　　他的同伴却盯着远处喊道：“什么人在那里？”

　　小捕头也抬起头看了看，远处的街道隐匿在一片黑暗里，一个人影从那一团漆黑里浮现，跌跌撞撞地向他们走来。

　　另一个捕头迎着人影往前走了几步想看清楚一些，突然他加快脚步跑过去，对小捕头喊道：“快来！”

　　小捕头茫然地扔下醉汉跟着跑起来，临近些才看清那跌跌撞撞跑来的女孩身上穿着深蓝色立襟宽袖袄和过膝裙白袜子——这是宣文女中的校服！

　　那身校服已经被血污染得斑驳狼藉，从远处根本看不出颜色。

　　“救救我——”
　　女学生急急地将手伸向他们，脚下失去平衡险些跌倒在地。
　　跑在前面的捕头赶忙伸手捞住她，看到女孩满是血污的脸上一双漆黑的眼瞳睁得老大，里面一片混乱与恍惚，嘴里念念着，“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

　　捕头忙安抚道：“没事了我们这就带你去J察局，你家在哪儿？”
　　女学生却根本听不到他的话，睁大的眼睛没有焦距，惊恐地大喊：“神看到我了！下一个就是我！”

　　捕头有点年纪，见的也多，看到女学生这样子心里知道情况不妙，正要给小捕头使眼色赶紧把人制住送去J察局，突然女学生一双眼睛瞪大到不可思议，整个人停滞片刻，骤然爆发出一阵惊叫——

　　惊叫中她原本白皙的手上暴出一团团漆黑的黏液泡，如沸腾的沥青般不断向外涌着，顺着手腕飞快向上蔓延。

　　捕头惊恐地放开手向后退去，在他眼前这个女孩正在变成沸腾的沥青慢慢融化，她的手，胳膊，身体……
　　她一直在尖叫，叫声里充满了惊惶，痛苦，凄厉的声音让人几乎想要祈祷死亡快些来临，快点结束她的痛苦——

　　她终于不再叫了。
　　因为她的胸腔已经融化，人也断了气。

　　小捕头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
　　他们半天没能回过神，更没能想明白自己刚刚看到了什么。

　　地上只剩下一颗瞪大了眼睛的头颅和血皮连着的小半边儿身体，浸泡在一滩软烂粘稠的漆黑黏液里。

　　……

　　楼远三更半夜被从宿舍里拖起来，走进局长办公室。
　　一推门就见J察局长薅着自己已经为数不多的头发，不等他开口已经急忙站起来，“楼远你怎么才来！什么时候了，还睡什么觉！”
　　楼远一滞，他这刚办完案回来，还不让睡觉了？

　　局长直接推着他边往门外走边催促着：“快联系天道署请他们派人过来！这回真要出大事儿了！”
　　楼远被推搡着无奈道：“好歹也得让我知道出了什么事吧？”

　　天道署是二十年前成立的组织，但它背后的玄门已经存在了几千年。

　　数十年前妖道大劫，妖者或避世隐居消无踪迹，或顺应时代隐匿于人群。而与它们息息相关的玄门也同时在衰退，大多玄门中人都渐渐改行另谋生意。
　　仅有一些坚守的术士聚集在一起，成立了天道署。

　　楼远家就是前者，他的爷爷是玄门中人，到父亲那一代改了行。
　　因为这层关系大凡出了什么不正常的案件都会由他接手，也算是有熟人好办事。

　　一个小时以后载着人的汽车驶入J察局大院，楼远事先已经从电话里知道来的人是谁，快步走下台阶上前去迎。

　　“东方玄师！深夜打扰您休息了，听闻您今天才刚远洋回来，我实在应该亲自登门去接您过来……”

　　“案子要紧，不必拘泥小事。”
　　温润宽和的声音打断了他，从车上下来的人一身浅天青色长衫十分合体地勾勒着他的宽肩窄腰，用的料子看上去不惹眼却极为讲究。乌黑长发低低一束搭在左侧肩上，看上去温润古典没有一丝杂气，完全看不出刚刚留洋回来的样子。

　　楼远即使不是玄门的人，但在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年轻人面前却十分客气。

　　因为他是“东方青冥”。

　　在玄门，“东方青冥”是一个称号。
　　东方家每隔几代都会有一个人被命名为“东方青冥”，而历代东方青冥在玄术上的造诣精深都非常人所能及，如今这个名字已经等同于玄门中实力最强的代表。

　　楼远也是第一次见到此人，他知道东方青冥并不容易见到，着实没想到这次竟然能把他请来，忙自我介绍道：“在下楼远，是文城J察局的探长。”

　　不知是否刚从西方回来还没有习惯，“东方青冥”单手放在胸前，谦逊地颔首致礼，“在下东方泽澜。”

　　不知为何他没有以“东方青冥”自称。
　　楼远隐约记得在哪里听过，“东方青冥”在接受了命名之后就不会再对外使用自己的本名。但毕竟他也是第一次见到“东方青冥”，就没有多想。

　　在东方泽澜到达之前他已经充分了解过今晚发生的事情，此时匆匆带着东方泽澜前往停尸房。

　　掀开白布，下面露出一张泪痕和血污斑驳，瞪大着空洞的眼瞳死不瞑目的女孩的脸。
　　她只剩下一颗头和小半边身子，断口处如同一坨坨软烂鼓胀的沥青，依然还在极为缓慢的融化着，变成黏稠的黑色液体。

　　天知道巡捕房的人费了多大力气才把这些东西铲回来。
　　女学生那双空洞睁大的眼如同两个无底深渊散发着无尽的阴寒，只是看一眼就让人觉得寒毛直竖，可他们想尽了办法也没能让她闭上眼。

　　东方泽澜默默看了一会儿，开口道：“是混沌之神。”

　　“什么？”

　　他没有马上回答，伸手盖住女学生的眼睛。楼远还没来得及提醒不能碰，就看到女学生那双怎么也合不上的眼睛终于闭上了。

　　东方泽澜才继续说：“我在西方见过，是被一群异教徒信奉的名为混沌的‘神’，受到它影响的事物秩序会被打乱。如果是人碰触到，人体的细胞会开始异变和崩坏，最终完全融解。”

　　楼远略显尴尬，“那个，我不是太明白您说的……”

　　东方泽澜想了一下，换了一种方式说：“就是人体所有的器官以最小的单位融化掉了。”

　　楼远后脖颈微微发凉，全身都有点不自在，追问道：“您是说，这件事跟洋人有关？”

　　他在J察局这么多年，从捕头做到探长，什么离奇的事都见过，连妖怪作祟也习以为常，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诡异的情况。
　　这是洋人的妖怪吗？

　　东方泽澜没有直接肯定他的猜测，只道：“它既然出现在这里，必然是有人将它带来的。”
　　“混沌”跟鬼怪不同，它不会自主出现在何处，除非有人召唤。

　　楼远在心里暗暗啐了一声：玛德这些死洋鬼子！
　　前前后后失踪了那么多人，想不到终于有了线索，却扯上了洋人。他如何不清楚一旦扯上洋人这案子有多难查？

　　“玄师，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用担心，若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自然无迹可寻，但既然尸体在这里，就能找到她死前待过的地方。”

　　楼远顿时一振，“有劳玄师了！”

　　能请到东方泽澜真是太好了！如今天道署自己人手也正稀缺，若是请不到玄门的人，又要去见那个惹人厌的老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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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有人觉得楼远眼熟，不用怀疑，他在民国宣文鬼事里出过场。
所以那个惹人厌的老妖怪就是玉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