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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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增是最了解项羽的人，他清楚他的脾气。以他的傲气，怎么可能会一直屈居人下，而且是要听从那种完全无甚才学的人指挥。他其实有那么点担心，担心项羽会忍不下这一时之气铸成大错。不过现在的发展看来，羽儿到真是成长了，很能让人放心了。范增捋了捋胡须，嘴角挑了一挑，不像好笑反而像冷笑。
“这老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李斯笑着看范增，自己也捋了捋须，回头看始皇帝：“还好现在是阴天，我还能出来走走。若等下日头起来了却怎么办？”
“他和你不感觉很像？”始皇帝瞥他一眼，对李斯招了招手，李斯顺从地走了过去：“跟在朕身边。若太阳出来，你就附在朕身上便好，朕带你回帐子里去。”
李斯心里自然是高兴的，但听始皇帝的话还是不满意：“我和这个糟老头哪里像？”
二人现下都是年轻时的相貌，始皇帝看了眼李斯，自己都忍不住想笑：“你我死时，不也就是一对糟老头而已？现在倒是卖相没那么难看了，那也改变不了你是个糟老头的事实。”
“嬴政，糟老头糟老头的你没完了怎的。”李斯立时起了火，他比始皇帝年岁要大上许多，最讨厌他这么说。更讨厌的是史册*，把自己的年龄记载的比实际还要大，始皇帝看着好玩，也就没有阻止——他不就是想显得自己不老吗！
始皇帝看他生气了反而觉得更好玩了，也不因为被直接叫了名字生气，笑道：“怎么，这么不想被说糟老头~？”
“难道你想？”
“朕乃一代霸主，自是不老。”始皇帝笑的更加得意，李斯很想以下犯上，撕了他嘴。始皇帝当然知道他心声，刚想说话，看感觉光线似乎明了些，看阳光要透过云层了，便护着李斯走进最近的营帐中，才道：“倒也没冤枉你，你不过比我晚走了两年，怎的显得那般老？”
李斯不语。
始皇帝也明白，那些事情太多，他又委实太累。虽然是想说，苦了他了，为了大秦终生受累，但那……却也确是他自己种下的苦果，他担的起。始皇帝只淡笑一下：“已经结束的事情，就莫要再想。不如好生看看现下……这群后生想这么来玩这天下。”
他们进的正好是季布的帐子。季布自然全不知道他帐中忽然多了两个非人类，正在看属下送上来的军备报账。帐门被撩起，钟离昧直接走了进来。
“你屁股好了？”季布挑眉。
“嗐，皮糙肉厚，几棍子能把我怎样。”钟离昧随意摆了摆手：“你去找过上将军了？他怎么说？”
季布微叹，把竹简随手放到一边：“上将军让我不要乱动，他似是心里早有计较。我虽然忍不下这口气，但既然是上将军自己的决断，我定拥护到底！”
钟离昧笑笑：“他是上将军，思虑自然周全。只不过……有的时候，一个人难免疏漏，也需要我们这些属下的提点。”
“那我们该提点什么？”
钟离昧随意拿了季布的酒碗给自己倒了酒，喝了一口才道：“我说有时候，但是现在可未必是那个时候。唔，这酒不错，多要点儿，我们明日就拔营，可得有日子没酒喝了。”
季布笑：“我也知是好东西，但谁行军能带那么多？我这就剩这么两壶了——倒是给过子期将军几罐，估计他那也不剩了。我去找羽将军就是在子期将军的帐里找到的，他俩也喝了不少了。”
“在子期将军帐里？”钟离昧咂嘴品着酒味儿，也没有多想，只笑道：“他们的感情当真好。”
大军已经拔营数日，粮草也渐渐开始紧缺，却还完全没有赶往巨鹿的意思，竟然在安阳这个各方补给都无法充足的地方扎营。下面的军士已经渐有怨言了。子期路过那片营地时，无意间听到了几个军士在抱怨。
“这他娘的，真累！走的这么久，又累又饿，还没有仗打！”
“呵，依我看，就这么一直下去，我们打仗之前就能累死！”
“不是累死的吧，我们就是被那个混蛋主帅气死的——”
“嘘！这话不能乱说……不过我也恶那个甚么宋帅，凭什么不是咱羽将军？”
子期站在篝火架后听了一会儿，摇摇头往项羽帐里去。他是负责粮草筹集的，也清楚这份差事的重要，当然也最清楚下面人的苦。他想起大军出师时，怀王依依惜别的样子，还豪情壮志地委任宋义许多，这两个人难道不明白这三军之中，上下为谁马首是瞻么？他们更是完全不能体贴这些将士们是不是过的不好了。
还没有进帐门就能听到项羽带着怒意的话：“我的士兵，是来打仗的！不是给那个蠢材糟蹋的！”
果然还是会生气么……虽然他那么淡然地让季布将军放心了，但是江东项籍到底是个爆性子，真让他忍这么久，到难为他了。想着让他同亚父发泄一下倒好，子期就站在帐外，没有进去。
范增最了解项羽的性子，虽然嘴上说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儿子，心底里却是真把他当作亲儿子了一般。小老头抬手挠了挠唇上的胡子，慢悠悠道：“羽儿——你要忍耐。”
“忍耐忍耐，亚父你说的最多的不就是这个么！我真已经忍够了！”项羽恨恨骂了句：“将士们的粮食开始不够吃了，天气也冷了起来——再这样下去，打起来之前我的将士们冻都会冻坏了！”
范增把他的小眼睛微微睁开了一些，那眼神却全不似一个垂暮之年的老者该有的，精神烁然，精明的紧：“别担心，仗么……总是有的打的。羽儿，你做的很好了，这些兵——都是你的兵，那宋义不过挂一虚衔而已。”
子期心里也为项羽发愁，眉峰又微微蹙了起来，抬手推开了营帐，先对二人行礼：“大哥，亚父。”
“子期将军。”范增点点头：“要你办的事儿怎么样了？”
“补给的粮草和冬衣已经运来了。”子期直起身道：“虽然不多，但勉强能暂解燃眉之急。”
“那就好，快先发给军士们吧。”项羽立刻道：“子期，我与你同去。”停了停，男人英挺的眉里显出几分无奈来：“是我对不住将士们，让他们跟着我受苦了，我该亲手发给他们这些东西。”
范增知道项羽其实最是爱护兵卒的，尤其是这些从楚地带来的亲信。而且这一部分兵士，也最为忠心，是绝对会誓死追随他的。不过……他的耐心也实在是快到极限了。范增微微闭了下眼睛，依然是那副事不关己的表情，但谁都不会认为这位军师大人是真的没在在意的。
始皇帝微微眯了下眼睛，李斯注意到他的动作，抬头去看他。始皇帝只是淡笑一下：“有这样一群人聚集在他周围，何愁霸业不成。”
李斯想了一下，道：“皇帝是指，忠，智，勇？”
“是。”始皇帝点头，又道：“但这个王者，却有自身的缺陷……以后的事情还未可知，全看他的造化。”
“那皇帝希望他是最后的赢家吗。”李斯笑着看他。
“谁是赢家都好。”始皇帝一脸傲然：“断无人功能及朕，有甚么打紧。”
李斯低笑。他就喜欢自家皇帝这个狂妄的不可一世的样子。
项羽在营中，亲手将每一件冬衣和补给的口粮发给每一个士兵。项羽的名字，在楚军中就似战神一般，可说几乎每个人都极崇拜他。上将军亲手发下来，士兵们都是又激动又感动。子期跟在他后面帮他递衣服，看到有一个年岁很小的兵士蜷着身体往手上哈气，脸色红的不大正常。子期蹲下身，把那孩子的手握进手里给他捂了。冰的厉害。子期微微叹气，眉峰又蹙了起来：“很冷是不是？别担心，很快我们就有足够多的柴薪了。你们都要注意，别冻坏了，有哪里不舒服，就去找军医，莫要硬撑。”
小兵士很感激点了点头，他们这些最普通的步卒别说将军，就是百夫长都没什么机会见到。现在主将中的两位都在眼前，激动身体都有些抖了，没有想到这个子期将军是这么温和的人：“谢谢子期将军……冷还好，就是会饿。”
当兵打仗的都是健壮男儿，饭量本来就大，现在天又冷，又得不到好好休息，连饭都吃不饱……身体不垮了才怪。子期看着也心疼，亲手拿了衣服给他披上，帮他围的严些，拿了两张饼放进他手里：“吃吧。我知道兄弟们在饿，我已经尽力去筹措粮草，很快就会运来了。”子期对他笑笑：“所以不要担心，肯定会让兄弟们通通吃饱的。”
小兵士看到饼了就接过来，估计是孩子小，禁不得饿，虽然两个将军就在旁边，也忍不住了，到手了直接就咬一口，飞快地嚼着：“谢、谢谢将军，其实只要跟着羽将军，我们饿点、冷点都没关系……我们愿意跟着羽将军！只是，”子期看他吃的急，急着说话想努力快点咽下去，对他笑笑：“慢些，不着急。只是什么？”
“只是……一直没有仗可打，就是干挨冻，这个真让人憋屈。”小兵士脸上有些委屈之色，用手背蹭蹭鼻子：“我兄弟，和我一起入的伍，都是来追随羽将军的，前日他就生了冻疮，现在还在军医那休养……把他气坏了，天天骂自个儿身子，说还没上了战场，先因为这毛病躺下了，成什么样子！”
子期抬手给他擦了擦脏的有些乌黑的小脸，道：“不是他的错，你告诉他，羽将军不准他骂自己。”拿了一份冬衣和口粮递给他，道：“这是你兄弟的份儿，你转交给他。你们安心吧，都是忠诚追随羽将军的好兄弟，一定……不会让你们毁在这种地方。”
小兵士仔细把东西收好，抬头对子期露出一个笑脸：“我们都相信羽将军！”
小孩子生的不错，只是脸上有多日的风尘，显得脏了些，却还是能看出几分秀气在。他笑的很是可爱明朗，有十几岁的男孩子特有的清爽，子期却被他笑的心都疼了起来。微笑着摸了摸他头顶，站起身继续帮项羽去分发冬衣和口粮。
“子期，”项羽垂下眼，淡淡开口：“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
子期抬头去看他，项羽看着他的眸子，直接就抬了手抚上他眉心，慢慢揉开他的眉头。
“……大哥？”
项羽一笑：“既然大家都这么信任我，我没有道理……不给你们一个交待。”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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