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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害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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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着两个熟睡的孩子,谷雨和时雨彻夜未眠。黎明将至,谷雨说:“去山巅看日升可好?”无需时雨应答,她已然拉起时雨往外走。
有生以来,谷雨第二次见到日升的美好。她站在崖边巨石上望着冉冉上升的朝阳,时雨蜷着腿坐在一旁。
“我儿时曾请求抚养我的婶婶带我去看日出的样子,婶婶只道那能勾起我心中情绪的东西并非我所需要。后来师父来了,是她引我去了高处,使我见了恨不能撑破眼皮才可全完收于眼底的景色。
日升之美,日落之美,兴许它们都是相同的,可是日落所带来的更多是一份悲情吧。而我,在今日之前从未体会过悲伤是怎样的感觉。”
“那并不是凡人该有的生活。”时雨有些困乏了,可惜她舍不得错过眼前的美景。“既为人,必须有七情六欲,或许他们从来就错了,以为造就一个无情的人便能让那人更快得道。”但时雨想说师父也错了,错在不该教一个必须成仙的人对一个执念想要成仙的人钟情。因为如此一来,她二人或将无一人可以登上那层境界。
“是了。一个无情的人怎能成仙?可若是割舍不去已有的情,又当如何成仙?”谷雨苦笑了,当真是遇到了难以解决的问题。
“师姐。”时雨捂了捂脸,忽而站起来了。“我们下山吧。”
就是如此,谷雨随着时雨离开了这开始被抽去人情的深山。是寥言要求她们多去山下走动,多与山外的人接触,于是她们只当下山玩耍一般走得自然,甚至寥言也没想到她们会一去不返。
离开了,外面的世界更大,人心更乱。谷雨应对不来许多麻烦,时雨同样如此。到头来她们还是选了一座僻静小镇落脚,认为要适应这万千世界还需慢慢来。
在外四载,谷雨早惯了所谓的“凡尘”生活,时雨也出落得风姿卓越。外人知她俩并非一般人家的小姐,是一双同门学艺的姐妹,便认为这师姐妹二人成日关系太好,让别人家中的亲生姐妹都有些羡慕了。
一日时雨欢天喜地地拉着一个人跑回家,说着:“师姐,你瞧谁来了!”
谷雨回头一看,竟是赤地!
“师兄为何在此?”
赤地是冒着几里之外的飞沙赶路而来,听着谷雨说话,他只站在屋外掸着自己身上的灰尘。“我在外游历结识一位朋友,近日他与我闹了矛盾,不告而别,我来寻他。谁想才到这镇上就被小师妹抓住了。”
听赤地这样说,时雨还特别骄傲地挺了胸。赤地在外大多的修炼来自除妖,而他那位友人却又是一只妖怪。
“妖怪?”时雨兴起。“和柏杨相比如何?”
赤地答:“柏杨属半妖,与真正的妖怪不大相同。何况他总与师父在一起修行,修为上要比我那朋友高许多。”
“我们虽也算能斩妖的人,可还从没见过妖怪,能让我见见师兄那位朋友吗?”
正巧,前些日子谷雨说要离开这里,现在听时雨有了这样的想法,她便打算让赤地带她们一道上路。让时雨见见妖怪也好啊,当然她更多是希望跟着赤地一起历练,提升自己的能力。
时雨附和了谷雨的打算,因此赤地离开时,这二人就跟随他一起上路了。
谷雨生来具有成仙的能力,她即便吊儿郎当地修行也比时雨千般努力后厉害百倍。这方面时雨其实不满,可因着二人的情,时雨早断定自己无法成仙,便也不不会过多纠结。
与二位师妹相处些许时日,赤地已发现她二人微妙的关系。虽说赤地并不介意,但也疑惑这样下去,谷雨如何成仙?
又是除夕,赤地回了师门,但谷雨、时雨没有跟随。听闻她二人近况,寥言十分为难。
谷雨家乡的人来了,是族长亲自来了。他说先前族里成仙的那位遇到灾厄,已然没有能力再保护他们,因此他希望谷雨可以早日成仙,接下这重要的任务。
寥言寻着赤地所说的地方找到谷雨,将族长的一番话转告。这一刻谷雨向来埋在心中不敢翻出的事被全部掏出,她太难过了,只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时雨。
有时命运太逼人。谷雨断不了情。
即便谷雨此刻不能成仙,族长仍要其回到家乡。有一座城,原本已以盛产农作物而被族人所依赖,谷雨虽未见过,但也对其了解甚多。今日初到此地,谷雨所见却并非听闻那般。这里千里田地大多只有衰死黄苗,根本不见它本该有的壮阔。
“自打莲藤出事,此处已半年未落一滴雨。非但如此,每日正午时分便有天雷劈来,因此死伤的人畜已然过百。我自然清楚成仙之事催促不得,但如今莲藤灵散,除了你我再想不到别的法子了。”
族长所说的莲藤便是在谷雨之前的那位成仙之人,她为何遇难是无人得知,但她消失后发生的灾难可让族人认为恐怖极了。对着谷雨,族长的话说得有情有泪,让谷雨动容。只是动容又能如何?她不是仙,什么也做不到的。可即便如此,族长仍要她留下。
“你修行多年,不成仙也比我们这些一无是处的人有用。最难得在你的血,是任何人都没有的。”
仿佛在场的族人都羡慕谷雨拥有神的血,但谷雨恨它,恨得渴望将它从自己身体里刮离。可惜她不能,她只能听着族长的话,留在这个地方,即便不知道可以做什么。幸在时雨留下来了,寥言也并没有离去。
因为谷雨,此地的族人看见了希望,并同样友好地对待寥言和时雨。他们希望帮助谷雨早日成仙,不,他们只是希望谷雨早日成仙。一开始他们对时雨友好,因为时雨说什么谷雨都会听,这比依靠寥言更有用,然而时间长了他们才发现时雨正是阻碍谷雨成仙的存在。
旱情越发严重,不仅如此,别处亦开始出现不同的灾难。有天族长找到时雨,面色沉重地说百里外的平原发生大规模地陷,人畜死伤无数,皆是天罚。
“为何是天罚?”时雨疑惑问道。
“人的命数都由天定,逃过的都是逆天而行,会惹来天怒。古来,我族人受大神庇护,逃过了所有天灾。这么多的天灾,一旦没有人守护,它们集体降临,我族人哪能承受?”
时雨便说:“那么一开始便不该去逃避那些事情。”
“说的轻巧。”族长问:“你可愿意死去?”
“我自然不愿死去,但命若如此就不能逃避,我绝不会因自身贪欲而害了后世之人。”
听时雨这话,族长不思索便道:“那你就劝说谷雨成仙,不要因自身贪欲再害我族人亡命。”
原来他早设计好陷阱等她落套。时雨认为这一族人实在好笑,她到此处已有段时日,十分清楚他们究竟为何会得来如此严重的天罚。
这一族人,早在祖先救过大神前便以杀戮为乐,四周小族乃至小国都难逃他们残害。直到他们祖先救了大神,大神以自己的血作为交换,才让那人回来劝说族人停止杀戮。虽说那人的劝说是有效的,然而常年的凶残本性哪里容易改变?直至如今他们仍然为了扩张领地而发起战争,只是如今不如以往那样年年打杀罢了。
时雨说出这些事,族长惊愕至极,赶紧问她:“你怎会……”
“我怎会清楚只有历代族长清楚的事?”时雨冷笑。“我虽未成仙,亦或许永不会成仙,但毕竟从小随师父修炼,所习得的法术也都可谓精通。因此,我想知道的,只要有人清楚,我便有法子知道得透彻。”
“难不成你还会读心!”
“读心?”时雨摇头,指着自己脑袋说:“可比读心透彻多了。”
族长惊出一身冷汗,问:“谷雨可知道这些?”
“倘若你安分一些,她便不会知晓。”
如此吗?族长假作镇定站起身向时雨道别:“今日打扰姑娘了,此事我们改日再议。”
族长走了,时雨却没有表现出轻松。这一族人背的血债太多,若不靠着谷雨,只怕两三年便要死绝。或许作恶的人都该死,可毕竟大多数人是无辜的。难道除了让谷雨成仙就没有它法了?
时雨对谷雨情深,但敌不过心中的善良。又过几日,她主动找到族长,是想探讨别的法子帮助大家渡过难关,谁想族长不知从何处找来四个歪门邪道之人,竟特地下了圈套等她到来。
那日一早,寥言和谷雨便被人叫去偏远的地方救助无辜的人。眼下时雨被困怪阵中无法脱身,阵中妖怪无数,饶是她向来精练术法也打不完,只是无助的越发疲惫。或许她会死在这里了。
她死了,谷雨便没了牵挂,便可以成仙?时雨发狂一般大笑,那些妖怪的血已经沾满地上,弄脏了她的衣裳。真是一群丧心病狂的人,如此一族人何德何能受到大神庇护?时雨想着,想着杀出血路,杀红了眼,甚至希望杀死外面所有的人。这时阵外施法的人竟然进入阵中,他们联手对付时雨,时雨难敌众手败得一塌糊涂。
远处,寥言正看着大夫救治他人,谷雨却神不守舍地拿着自己的一块血玉,她道那玉乃是一双,玉中的血是活的,正是她和时雨二人的血,此时那赤红的血无故乱窜定是时雨那方遇到大难了。
话才讲完,谷雨则丢下寥言奔回,寥言担心有什么不测,即刻也追了上去。她们到族长家中,族长正神色紧张地守着一个水碗。寥言一看就明白发生何事,急道须得即刻将水碗摔烂。谷雨忙忙上前,一拳挥开族长,连着搁放水碗的桌子一道掀了去。
哐当一声,屋内起了好一阵混沌,待到眼前再见清晰事物,谷雨却见到四人尸体,以及倒在血泊中的时雨。而时雨手中紧攥着的玉已然碎裂,那赤红之色或许早混入周遭的血迹中难以分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