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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二章(4) ...

  •   白羽摘再次睁开眼已是三日后。

      女子的闺房薰着馥郁的香气,床帐上垂下妖娆的流苏,流苏下紫云歌斜靠在床头,眼睛红的像兔子:“小主人,您也太乱来了。”
      小白急忙爬起身,拍拍她的手:“放心,本座会龟息。你看,随随便便就骗了所有人啊。”
      被他这么一说,想到当日从卧底手中接回白羽摘冰凉身体的情景,紫云歌刚止住的眼泪又重新流了下来。
      小白吓得手忙脚乱,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了话,只好半跪在床上,扯了自己的袖子给她擦眼泪。抽噎噎的哭了一会儿,紫云歌这才收住眼泪,咬着嘴唇说:“小主人饿了吧?我去端些吃的来。”

      细米熬成粥,小鱼干切碎拌在粥里。
      白羽摘捧着喝了小半碗,偷偷的打量着紫云歌,见她脸上的悲伤淡了去,这才小心翼翼的说:“云歌,本座被蓝老爹拆穿……”
      “什么蓝老爹,分明是蓝畜牲!”紫云歌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
      小白咳嗽了一声。虽然背上的伤口隐隐还有几分伤痛,但他家教甚好,“畜牲”二字说什么也叫不出。只好含糊带过:“本座被拆穿后,蓝三公子是不是回家去了?”
      “那日老畜牲带了人闯进红莲坊,二话没说就把小畜牲抓走了。”
      “哦。”
      小白应了一声,又闷头喝了一口粥。抬起头,嗫嚅了半晌,才问:“那黄轻寒他……”
      “黄轻寒!又是黄轻寒!”紫云歌噌的坐起来,一把抓过白羽摘手里的才喝了一半的粥,扔到桌子上,“小主人你还要再死一次么?”说着,双手往腰间一插,噼哩啪啦的开始教训他。
      小白自知理亏,任她咆哮了半晌。等她骂的舒坦了,坐下喝茶的时候,才蹭到她身边,手指一拉她的衣袖,轻声说:“好云歌,告诉本座吧。等本座回家后,在爹娘面前多多的说你一些好话,好不好?”说着,头一偏,讨好似的笑了笑。
      紫云歌看了他一眼,手指成爪,猛地把他扔出门外,狠狠的关上门。
      “小主人,你就去寻死吧!这次你死了我也不管了!”
      白羽摘被她关在门外,沉吟了片刻,轻轻叩门:“云歌,好了,你不想说就算了。……但是,能不能给本座十两银子?”堂堂天魔教少主人竟沦落到要找属下借钱,小白想着,只觉脸色燥热,不由得垂下头。
      等了片刻,屋内无人应声。
      猜到她多半是不肯了,白羽摘叹了口气,转身要走。门却突然开了。
      紫云歌顶着哭肿的眼睛狠狠剜了她一眼,这才塞了一包裹和一块腰牌给他:“这些是小主人的东西和腰牌。”然后又咬了咬牙齿,拿了一只钱袋放在包裹上,“这里是五十两。”
      小白急忙摇头:“不用五十两,十两就好。”
      不想紫云歌狠狠的推了他一把,骂道:“少说废话!给本姑娘滚!”

      深秋天色一天比一天亮的晚了。
      集市慢慢热闹起来,卖胭脂的大娘迎来她今天第一位客人。
      他长得不算高,也不算矮,一身白色的苏绣公子衫,整个人弥漫着干干净净的水气。
      白衣的公子哥儿在胭脂摊前站定,苍白的手指按在一盒胭脂上。
      卖胭脂的大娘急忙说:“那一盒是不卖的。”
      “哦?”白衣公子哥愣了愣,“为什么不卖?”
      “那盒是留给一个叫小白的孩子的。”
      白衣公子哥的手指抖了抖。
      胭脂大娘唠叨着:“那个孩子啊,明明爱惨了人家姑娘却不敢说。这盒胭脂虽然贵了点,可怜那孩子一片心意,等到那孩子再来时,大娘我就算白送也要让那孩子拿走。”
      “爱惨人家姑娘……”白衣公子的眼睛垂了垂,轻声自语,“……说的也是。”
      胭脂膏子毕竟是女人家的东西,怎么能拿去送给男人。早听到情之一字误人,却原来不过是自己在最初就动错了心思。既然爱他,就该保护着他,关怀着他,怎么能把他当作女人一般对待?
      他想着,心头酸涩。手指终于从胭脂盒上移了开。
      “大娘……”
      胭脂大娘急忙凑上来:“这位公子,您说。”
      “如果我想给一个人送样东西,您看,送什么比较好?”
      “呦,这可得看你要送的人跟您是什么关系。”
      白衣公子偏头想了想,说道:“……朋友,很普通很普通的朋友。”

      再不是黄家的仆人小白,再不用装成蓝家的蓝三公子,洗掉脸上所有的伪装,恢复自己原本的身高,他是魔教出身的白羽摘。
      看着铜镜中那张许久不见的脸,才发现,原来最陌生的是自己的脸。眼睛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唇小小的。眉梢眼角,带出几分怯懦,平凡到不能再平凡。
      这张脸,对于黄轻寒来说,或许连朋友都算不上。

      那一日,自己的伪装被揭穿。蓝老爹带人闯进红莲坊,抓走了蓝子桥和黄轻寒。
      当年的蓝黄两位大侠再次聚到一起,处理自家儿子这笔糊涂账。两位少爷手握长剑,要以死明志,逼的父亲们终于点头,说是若是这两个人能在江湖上闯出点名头,就可以同意让他们在一起。
      这一场风波闹的沸沸扬扬,白羽摘不用打听,众人的议论直接送到他的耳朵里。
      分桃断袖,天理不容。笑话的,愤怒的,凑热闹的,大家眉飞色舞的说到兴处,恨不得痛打落水狗,两位世家弟子一夜间身败名裂。

      所以,白羽摘再找到黄轻寒的时候,黄家少爷整个人憔悴了一圈。
      城郊外那座小小的坟头旁,他背脊弯曲,修长指尖在无字墓碑上摩挲而过,
      白羽摘悄无声息地走上去,如初次见到的陌生人一样,假装不在意的寒暄起来:“这位公子看起来如此伤心,不知这坟里埋的是谁?”
      闻声,黄轻寒微微一僵,迅速的转过头来,打量着眼前的人。
      “你是……?”
      他眉头紧皱,嘴唇裂了几道口子,发丝有点乱。平日里温文如玉的公子哥儿形象此刻早就消失殆尽,眼里都是说不清的凄凉。

      白羽摘脚下退了一步。
      这几日自己金蝉脱壳,过的舒适逍遥,却害他声名尽裂,真是再没有比自己更不负责的人了。
      只是想到这些,白羽摘的喉咙就有些干涩:“我姓白,名唤羽摘。天色不早了,我见公子您一个人坐在这里,心里有些担心。不知,墓中埋的是谁……?”
      “在下姓黄,名轻寒。”黄轻寒礼貌的起身还礼,抖了抖身上的灰尘,“这墓中埋的是我家小仆,他叫小白。”
      白羽摘一震。
      原来,里面埋的竟然是那个连自己都厌弃的虚假自己。

      天色逐渐变得灰黄,风吹过来,乱起乱坟岗的尘土。黄轻寒习惯性的抬起袖子捂住嘴,白羽摘在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两个人默默的离开这片坟地。
      不过走出一里地,白羽摘目光一抬,看到不远处正立着一名蓝衫男子,手中一柄纸扇缓缓的摇着。
      是了,蓝三公子又怎放心黄轻寒他一个人外出。

      “多谢白公子护送,你我就此别过吧。”黄轻寒向白羽摘行了一个礼,走向了蓝子桥。后者笑着牵过他手,拢在自己掌中。
      和黄轻寒不同,连日的巨变丝毫没有让他失了半分气度,这份优雅从容,无风无浪的平日可以装的十成像,但骨子里处乱不惊的气质,白羽摘自问,是学不到的。
      沉思之中,兀见两个人携手而去,他心头一急,忙不迭的追了上去:“二位公子,相逢就是有缘,如果不介意,可否让白某作东,与二位共一杯水酒?”
      黄轻寒站住身,并不答话,到是他身旁那人转过头来,用冷冷的目光自上而下的审视了白羽摘一番。
      锐利如刀的目光扫到身上,似乎可以穿透一切伪装,白羽摘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忽然一声哧笑,蓝子桥手中扇子摇开:“好啊。”
      “子桥。”黄轻寒低声唤了一句,语气里尽是不赞同。
      白羽摘眼见蓝三捏了捏黄轻寒的手,不徐不急的对自己说:“既然公子赏识,蓝子桥和黄轻寒自然恭敬不如从命。”
      这一次,白羽摘听的很清楚,他的口气里,尽是嘲讽。

      几碟小菜,几杯淡酒,城郊的小小酒馆里点上了第一盏灯笼。
      纵是知道自己多半是被讨厌的,白羽摘仍旧厚着脸皮点了菜卖了酒,然后更加厚脸皮的在黄轻寒身边坐下。
      同桌吃饭,这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啊。

      蓝子桥并不看他,只是拎起酒壶,为自己倒了一杯,放在嘴边细细抿着:“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白公子玲珑七窍,应该不是只想请我们喝酒这么简单吧?”
      筷子在白羽摘的手中转了三圈。
      “是,是这样的,在下家里有一名家仆,曾得黄公子照顾,这里遇到黄公子,特地来感谢一声。”他见蓝子桥脸上带出嘲弄的笑容,急忙又道,“不瞒二位,其实我家那小仆,名唤小白,正是……今日墓地中的人。”
      “那个魔教妖人?”
      白羽摘的攥紧了手中筷子:“是羽摘一时失察,让,让魔教妖人混了进来。”
      听他提起小白,黄轻寒眼圈一红,别过头去,叹道:“……是我害了他。”
      “黄公子您不必自责,若不是……若不是蓝大侠发现,我还不知道他是魔教中人。”白羽摘急忙劝解,又利落的从腰间取出一物,放在桌子上,“他虽是魔教之人,但本性并不坏。这本是他要送给您的,可惜这次……所以,只好由我拿过来,交给黄公子您。”
      黄公子轻轻转过头,看到桌子上是一只长箫,翠绿欲滴。忍不住又是一叹。
      见他叹气,白羽摘心里微微泛上一丝甜蜜,忍不住胆子大了一点,问道:“不知二位有什么打算?”
      蓝子桥的目光在白羽摘身上转了一圈,淡淡的说:“我们打算南下。”
      “南方好啊,好花好水。”生怕冷了场,白羽摘急忙顺着蓝子桥的话头说下去,“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白公子,现在都快九月了,哪里来的荷花?”
      “唔……”白羽摘脸上一红,胡乱说,“那个,留的枯荷听雨声,也是好的。”
      蓝子桥扇子合上,别有深意的笑道:“我们要去的是苗疆巫蛊之地。”
      闻言,白羽摘一愣,脸色慢慢青白了下去。

      短暂的沉默之时,一道清冷的笑声在他身后响起。
      “苗疆巫蛊之地,难道你们的目标竟然是当年祭鼓教留下的秘宝?”
      听到这道冰冷的声音,白羽摘心头一动,猛地转过身去。

      清冷冷的月升起来,照在他的黑衣上,像是揽了一身洁白的雪。那人半依在窗边,拎着一壶酒,长眉斜飞,挑衅的目光锁在蓝子桥身上。
      白羽摘一惊。
      他居然忘记了!
      那几日被关在地牢里,竟然忘记了这人身上的蛊毒需要每日以他的血化解!
      他在自怨自艾,为情所伤的时候,居然忘了还有一条人命。

      黑衣人灌了口酒,目光在蓝子桥的身上转了一圈,扫过白羽摘,没作稍事停留,便落到黄轻寒身上:“你就是黄轻寒?”
      黄轻寒站起身来,行了一个礼:“在下黄轻寒。”
      黑衣人一声冷笑,瞬间人已在空中,手中寒光暗闪,两柄短刀对着黄轻寒刺去:“纳命来!”
      蓝子桥扇子一翻,搁住黑衣裳右手中的刀。与此同时,白羽摘手中也多了一把短剑,架住黑衣人左手的刀。
      一击不中,黑衣人鹞子回翔向后翻去,待的双脚落定,拎起酒壶灌了一口,这才用冷冷的目光重新盯住蓝子桥的脸。
      “我只说一次,我叫墨云翻,你最好给我记牢。”随后,又一本正经的补了一句,“不许再叫我小黑!”
      黄轻寒奇怪的看着蓝子桥一眼,换来的只有对方同样不解的目光。
      白羽摘暗暗咳嗽一声,捂住自己的脸,窘在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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