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个故事：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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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六道骸出生那年，我十二岁。
他是我们家族二把手和他的日本妻子生的孩子。那个二把手护送他临盆的妻子安全到达家族总部的时候用尽了最后一口气，魂归西天。六道骸的母亲也在生下他以后便撒手人寰。
这个孩子是出生在他父母的尸骸之上的，又有一半的日本血统，因此家族里的人给他取了个日本名，叫作「汗。
我第一次见着骸的时候他被家族医生交由我来抱着，刚刚睁开眼睛。小家伙的眼睛很好看，双瞳都是大海的宝蓝，和他父亲一样，又恰如其母蓝子之名。虽然还没长出头发，但已经有了些微稀疏的发根，是蓝色的。
虽然那时候他的小脸还皱巴巴的，但我莫名相信，这小家伙一定是个美人胚子，长大了指不定就会开出一朵殃国殃民的奇葩。
——因为，我侍奉过他英俊和美丽的父母亲。
忘记了自我介绍，我是艾斯托拉涅欧家族首领与他第一任情人所生的女儿。当然，我没有受到首领的重视，但他也没有抛弃我任我自生自灭。他把我留在了家族里，让我成为了一名女仆。
『01.』
六道骸三岁那年，我十五岁。
那个时候，他已经会在我打扫房间的时候，跑过来抱住我的裤脚，叫我一声“姐姐”，然后把他新的涂鸦大作指给我看。
我现在还记得，他抬起那张婴儿肥的圆嘟嘟的脸，好似嵌在里面的一双蓝眸子直直地看着我，纯洁无暇得如头顶笼罩下来的苍穹。
我当时，除了“要把这孩子好好养大”之外，什么也没办法思考了。我拒绝了很多自己家族或者别的家族的公子的约会邀请，只为了照顾好小骸。
可是那年，家族的情况越发紧急，无数次听到首领在打电话的时候，提起“加紧开发特殊弹”的事情。
同年，我在他父母的遗物中找到了一把三叉戟，似乎是他钟情于神话故事的母亲留下的。我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件事情，只是偷偷地把它放回原位，保管好。
『02.』
六道骸六岁那年，我十八岁。
家族的情况终于陷入了绝境，彭格列提议禁止了特殊弹的制造，把我们逼向了走投无路。
艾斯托拉涅欧家族开始加紧研发人体武器。
家族里所有未成年的孩子被抓去做人体实验，因此我逃过一劫，但骸却没有幸免于难。他临走前我塞给他包有三叉戟尖头的包裹，让他小心藏在衣服里，嘱咐他不要让人发现。
我盯着那双蓝得过分的眼睛，想起他扯着我裤腿叫我“姐姐”的声音。
也许是缺少父母的原因，他一直沉默得很，甚至除了我谁也不愿亲近，遑论朋友。
我希望他能用那柄三叉戟防身，人体实验的场所在地底下，我没权利下去，只能无用地以此来祈祷他平安。
同年，我交上了第一和第二个男朋友，在年底又恢复了单身。
『03.』
六道骸九岁那年，我二十一岁。
听比我小的女佣们讨论说首领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只红色的眼睛准备给家族的小孩做实验，怪瘨人的。
想起那双蓝色的眼睛，我停下了手里的抹布，手指紧了紧。
那时候，我甚至不知道骸是否还活着。
但很快我就知道了——实验室发生了异变，实验人员被一个左眼深蓝右眼血红的小怪物杀了个光，然后他带着两个小跟班上来，继续他的杀戮。
——不断有人向他开枪，但没人能拦住他。我眼睁睁看着那个三年前为止还会不舍地叫我“姐姐”的瘦小男孩子，举着那柄我给他的三叉戟尖，砍倒了一个又一个人，向我走过来。
我没有逃，甚至动也没有动。尽管我知道他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汗了，光明和澄净在他的瞳孔里一去不复返，取而代之的是洗不干净的深仇大恨。
左眼还是宝蓝色的左眼，但右眼却是吓人的深红。离得很近，我看见那枚瞳孔上有一个东方数字「六」。
他显然没打算放过我，瘦小的手臂一抬，三叉戟被他举到半空。我闭上眼睛，却迟迟没感觉到它戳穿我的心脏。
然后我看见，那个小少年很痛苦似的捂住了右眼。只有一瞬间，但那张脸上浮现出了我曾熟悉的神情。
我才注意到他的头发已经那么长了，在耳后梳起的凤梨叶翘了起来。只是他看上去那么营养不良，不仅身材清瘦，发丝都没有什么光彩。
我心疼不过，想上去抱紧他；却被他一把推开，绕过我向下一个目标走去。他的两个小跟班从我身旁走过，看了我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我知道，我捡回了一条命。
『04.』
六道骸十二岁那年，我二十四岁。
艾斯托拉涅欧家族毁灭以后没多久，我便离开了意大利。尽管父母亲和我都在这里出生，我却对这地方没什么感情。
六道骸杀死了首领，但我不恨他，反正首领也没打算让我把他当作父亲。比起他，骸的父母和骸，反而让我更加上心。
我带着他父母生前留下的东西和自己的财产去了日本，在他母亲的旧居里定居下来。
这是一个叫作『黑曜』的小镇，虽然不算平和或安定，但这种浮躁却离黑手党的血雨腥风太远太远。
由于身在异乡，我便开始自学日语，顺便定了意大利的报纸。幸好年纪不小了，学语言对我来说不是难事，很快我便掌握了基本的对话。
那年我在意大利报纸上看见北意大利最大黑手党覆灭的消息，同年，六道骸被抓进复仇者监狱。
我在报纸上看到据说是他的照片，长得却和我认识的他相去甚远，粗犷到难以置信，甚至连年龄也不吻合。
我合上报纸靠在沙发上在脑海里勾勒他的模样，个子应该拔高了不少，脸也出色了吧，也许已经像许多意大利男人一样学会了违心地微笑和说一些风流的情话。
那年我从意大利带来的财产几乎用尽，我不得不找一份工作。于是我在附近的黑曜中学当了老师，主教数学。
『05.』
六道骸十五岁那年，我二十七岁。
我教的学校来了三个转学生，六道骸、城岛犬和柿本千种。光听名字倒是和当初毁灭艾斯托拉涅欧的那三个人一模一样，这让我有点在意，所以我留心看了一下，结果还是令我有点小小失望。
城岛和柿本是货真价实的本人没错，六道骸却仍旧是当初报纸上的那个粗犷男人。真正的骸究竟去哪儿了？
在意着这个的我刚离开学校的档案室，就在走廊里遇见了他。
他正弯着腰擦走廊墙壁上的涂鸦，尽管如此我还是能判断他个子拔高了很多，甚至已经超过我了。发型仍是我当时参照杂志一时兴起给他梳的凤梨头，头发却长了，在夕阳下泛起了一点光。
“骸……”没有克制住，我叫出了他的本名。
“诶？”他抬起头来看着我，我才看清他一半头发遮住了右眼，只露出宝蓝色的左眼，他的脸上的表情是懦弱的、惊讶的，但很快，那种好像装出来一样的表情从他的脸上像潮水一样褪去——
走廊上没有其他人。
他站起身来，对我笑了，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诡异笑声：
“クフフフ……真是令人吃惊呢，在这种地方与你相会。”
“我也很吃惊，骸……是什么让你来到了日本？”
他放下手中的抹布，脱下手套，向我走过来，同时张开双臂。
我也向他走去，搂住他，继续这个久违六年的拥抱。他的身上还有清洁剂的味道，我只能堪堪把头靠在他的锁骨。
接着，意想不到的一阵剧痛传来。
六道骸用他手中的三叉戟，从我的后方将我的后背刺穿。
晕过去的前一秒，我的视网膜里倒映出他纯良无害的笑容，靠近我的耳边，像情话那样喃喃：
“看来，暂且要让你睡一会儿了……晚安，我的‘姐姐’。”
左眼深蓝，右眼血红。
醒过来的时候，我意识到自己躺在一张沙发……后面的地板上。
很快我便注意到，这里是长久失修的黑曜娱乐中心。
似乎有人在打斗，房间里不断传来短兵相接的声音。
我撑着沙发爬起来看，额头上燃着火焰的少年和右眼冒着黑气的六道骸打得不分上下。我扯住胸口的衣服，感觉心脏一跳一跳的疼。
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六道骸以梦的形式告诉了我他的梦想。以彭格列首领为手段，掀起黑手党之间的战争，最后挑起世界大战，甚至毁灭世界。
他还给我看到了，黑曜中学的学生会长是怎么沦为遵从自己的暴力的。
然后他告诉我，“在一旁见证就好”。
身为人师，我着实应该告诉他这样的想法是错误的，毁灭世界什么的根本不可能，别做白日梦了；但作为一个人，我想告诉他，就算别人都不爱他，我也愿意疼他。如果最后梦想破灭了，我也不介意作为他的姐姐，一直照顾他到死为止。
后来，六道骸真的被打败了。那个少年用带有火焰的手套净化了他的斗气，他躺在那里，就像睡着了一样，脸上一干二净，表情重回安详。
伤痕累累的城岛犬和柿本千种向少年提起了我们那段过去。我才知道，六道骸对于这两个人有多么重大的意义。
我很欣慰，因为他终于，算是交到了朋友。
后来他们被复仇者监狱抓去关到了最底层，棕发少年和其他人都离开了。我捡起地板上六道骸用过的银色手枪，那上面还不可思议地残留着六道骸的体温。鼻子一酸，我差点没哭出声来。
那是艾斯托拉涅欧家族的特殊弹啊。骸他，原来还记得这个地方，记得我们存在过的地方吗。
我想起我躲在沙发后没敢出声，但内容却听了七七八八。
那时候我才知道，那个少年是彭格列的十代首领候补——彭格列，这个名字总是给骸带来不幸。
所以，当后来我得知六道骸成为了彭格列的雾之守护者的时候，我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当时我站在黑曜的沙发后面，给坐在沙发上的，新来到黑曜的库洛姆•髑髅梳头发。她是六道骸选择的实体化的容器，身世的悲惨程度和他差不了多少，没爹疼没娘爱的。
被抓走不久以后，城岛犬和柿本千种在六道骸的掩护下回到了这里。而我，在六道骸的允许下，每天都会照应他们。
虽然没有六道骸，但是，这个氛围意外地不令人讨厌。
甚至，让人觉得“啊啊，就这么一直下去也不错”。
『06.』
我死去那年，六道骸十八岁。
在庆祝他成年生日的宴会上，喝多了酒的我意识到自己心脏病发作，已经晚了。
六道骸飞奔过来，把我抱在怀里，连晚宴也顾不上，咬牙切齿地直呼“沢田纲吉”，让他开车送我去医院。
我知道死期将至，但意外地有点轻松。骸已经长大了，不需要我这个姐姐的照顾也不要紧。我一遍又一遍，用最后的力气呼唤他的名字，抬起手抚摸他的脸。
啊啊，他已经这么大了啊。倒是真的出落得殃国殃民了呢。要不，怎么会有那么多小姐屈尊纡贵向他示爱呢。
骸，我这辈子最高兴的事情，就是遇见了你啊。看着你从出生到成年，从毛都没长出来的小婴儿，到头发足以扎成辫子的英俊青年，啊，说起来你发际线后退了呢，要小心不要掉光头发啊。
你零岁到九岁，是那个不怎么说话，却会粘着我的小男孩，骸；
你九岁到十八岁，是那个满脑子复仇，却重视身边伙伴的男人，六道骸。
在我闭上这双眼睛之前，再让我好好看看你，骸……
一左一右，两色的眼睛里清楚地倒映出我的影子。左眼，是我一直最喜欢的宝蓝色；右眼，是我深仇痛恶的地狱血红。但为了骸，我不介意去爱上它。
我放下手，灵魂和意识都从身体里慢慢剥离开去——
然后我听见了，听见了骸呼唤我的名字，不是“姐姐”，是我本来的名字。他叫得那样焦急，声音都变了味。
我勾起一抹笑，缓缓安详闭上了眼睛。
Arrivederci……不对，是Addio。我最爱的，骸。
FIN.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个故事：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