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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君:惹我的一律动手 ...

  •   阿紫眨眨眼,好不容易适应了眼前突如其来的光线,却感觉眼前又一辆火车经过,并未全部挡住光源,但随着一节又一节车厢的经过,在一扇扇车窗上投下影子,打着节拍似的挑战着自己的视觉神经末梢,纤维在脑中一突一突地弹跳着。

      火车终于行驶过去,那道光源直射过来。她眯着眼望过去,看见光源的尽头好像是坐着个人。

      那一日,那个叫做黎傲君的男孩,穿着最简单的素衣黑裤,安安静静端端正正地坐在对面供候车的乘客坐的长椅的一端,却仅仅坐了凳子的三分之一。大腿上架着一把二胡,右手执弓,左手扶琴,长臂甩开,拉着一首悠扬不知名的曲目。少年身体单薄,身后是车站前窗的通口,此时正是雷阵雨停歇的时候,雨下光透过来,没有被他完全遮挡,悠悠地柔和在他周身,活像是伦敦教堂穹顶供奉的天使塑像。

      阿紫就那么静静地与他隔着一道铁轨,两人的耳边大概同时混杂着两种声音——一种人潮人海沸反盈天,一种山长水阔意境悠远。彼此却不矛盾,只觉得久违的美妙。

      “阿紫。”

      她回神转头,看见风尘仆仆赶过来的苏聿修。他喘着粗气,匆忙把揣在裤口袋里的火车票拿出来,递给妹妹,然后稍微倾身,把分量较重的行李扛在自己肩上,剩下轻便点的细软分给她,勉强稳了稳呼吸,说:“阿紫,赶紧走,一会儿车就要开了。”

      阿紫低头轻“嗯”了一声,还没有准备正儿八经地理他,苏聿修见她那样也不多说,只是叮嘱几句类似于注意安全小心拿好行李的话,转身就走,还不忘了让她腾出的一只手挽住他的臂弯。

      她撇撇嘴,搭上手,准备迈步。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目光越过陈旧的铁轨,对面的长椅上干干净净,刚才坐在那里的少年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苏聿修皱了皱眉头,有点恼,但话说出口还是他一贯的温吞风格:“阿紫,还在看什么呢,一会儿车开了回不了家咱可就笑了。”

      她耸耸肩,终于回头,抬头望着他调皮的吐着舌头:“回不了家你就跟我流浪去吧,切~”

      苏聿修笑笑,旋身迈开步子顺着人群进站,阿紫一步三回头,心下只觉得可惜。

      那人,真好看;那曲,可真好听呐。

      ……

      等兄妹二人在火车上坐定,已经临近晌午时分,阿紫悠闲地倚在背颇高的位子上,眯着眼看着坐得靠车窗的苏聿修站起身伸手往放在头顶架子上的行李里不断地掏着。五六分钟过去也不见消停,阿紫开口:“哥,你在找什么啊?”

      苏聿修干脆伸直了脖子,把脑袋探进大开的口袋里,闷闷的开口:“喂你的粮食呗。”

      阿紫一听,惊了一下,临行前哥哥再三嘱咐的吃食一定要放进包里去,放进去,放进去……可自己却当成耳旁风,连一根毛都没有准备。这会儿听着苏聿修郁闷的声音,估计是十有八九猜到了这种情况……只是气撒不出来,干脆一个劲儿的找。

      “哥……别找了,快坐下吧。我忘了准备吃的……对不起啊,”这会儿陈奕紫坐得异常端正,抱歉地眯着眼,不出意外的看见哥哥放弃搜寻的动作,眼睛弯弯笑眯眯,紧接着又蹦出一句话,“反正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忍忍吧,回家咱们跟妈妈一起吃,行吗?”

      “嗯,快坐好,一会儿车要开了。”苏聿修只好拉上行李箱的拉链,无奈的坐下,转过脑袋,看着阿紫抱歉的神色,只微微一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说:“忘记再多的行李都没事,这里有我在呢。只是别把自己忘了,让哥哥一个人回家。”

      她分明看见苏聿修一贯如墨般幽黑的眼眸有什么闪了一下,然后消失不见。阿紫勉强弯了弯嘴角,脑袋转向过道那一边,不敢再对上那双幽深的眼睛。

      离火车行驶还有不到五分钟,车厢中密密麻麻都是挤满的人:坐好在那悠闲看着书籍报刊的,行李没收拾好还在那儿整理繁杂细软的……动静的一切,此时此刻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只是越发奇怪的趋向和谐,遁入沉沦。

      只是她一抬眼,看见刚才消失在她视野范围中的那一束亮光,心却突然莫名其妙的乱起来。

      她在初认黎傲君的时候,一直觉得他属于像那种安土重迁的封建老人级别的钉子户的人,安享于现世的安稳,不想轻易碰触一丝一毫有着任何动摇意味的东西。后来黎璐看出了问题,跳了过来,说陈奕紫你根本就还没看透黎三这个人……你不知道他心里究竟有多渴望自由,外面的世界对他来说简直就是种不可得的奢侈品。

      那时的她就这么听着黎璐的箴言,眼泪混着鼻涕哗啦哗啦流了一大堆,嘴跟喉咙倒是无声无息。黎璐抽出纸巾来给她擦,擦完又毫不懈怠地流,反反复复地擦了几遍,黎家姐姐烦了,不顾手下力道放重导致残留在阿紫脸颊上的纸巾碎末,干脆把纸巾跟呆滞在一边的陈家小弟一扔,架起阿紫,怒吼道:“走,咱现在就去医院会会那个杀千刀的玩意儿!”

      那当然是后话。此时此刻,十三岁的陈奕紫呆怔了,眼珠随着默默朝这边走过来的少年转动着,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呀,是那个男孩。这会儿那人已经在与阿紫聿修他们隔着一条窄仄过道的斜前方一个位置上慢慢坐下,没有行李,只是随手把拿着的琴包放在两腿之间——那应该是他刚才演奏用的那个乐器,阿紫暗自心想。然后她的目光就大喇喇的放在了那少年的侧脸上:从侧面看起来就红红嫩嫩的唇瓣,陈奕紫后来用了这个词语一辈子;秀气的眉,高挺的鼻梁。向阳的车厢一侧光线洒进来打在那男孩脸上,绒毛都闪着镀金版的光,墨黑的头发则被映照地异常柔软。

      阿紫又无趣地撇了撇嘴,心里默念长得比女孩子好看乐器又玩得好的男孩子是外星生物差不多十遍——虽然她并不知道那男孩子玩的到底是什么乐器,然后把脑袋轻轻靠在苏聿修的肩膀上,嘟了嘟嘴,半睁着眼睛喃喃开口:“哥,我睡会儿,到站叫我。”

      “嗯。”此时的苏聿修眼睛望着车窗外,顾自地想着事情。

      然后她缓缓地阖上了眼皮,火车开始启动。

      ……

      她觉得自己好像突然被什么人护在了怀里一样,暖暖的,很贴心。吧唧了两下嘴巴,对这个把自己从睡梦中吵醒的小动作感到矛盾……哎,是该无所谓呢还是醒来说几句呢……可是还没等她下定决心,就听见耳边苏聿修软软的耳语。

      “阿紫,好好地趴在这里,别起来。”

      她迷迷糊糊的,慢慢地睁开眼睛,察觉自己整个上半身都斜趴在苏聿修的大腿上,刚想端坐起身,却被他牢牢困住,动弹不得。

      “怎么了?”终于清醒了一点,脸伏在他的大腿上,感觉有点别扭。

      “……”苏聿修没说话,只是紧抿着唇。

      然后她听见一个清澈的男声破空而出。镇定,却逃脱不了青稚。

      “You did just steal my money。”(你刚才绝对偷走了我的钱。)

      她怔了怔,然后突然觉得,事情发展应该就如自己心里瞬间所想的那般模样。于是阿紫便努力挣脱了苏聿修双臂的禁锢,坐直了身子,朝“乐器少年”的方向望去,不出所料地看见那个少年此刻笔直地站在自己的位置那里,微微低着脑袋,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坐在身边,靠窗户那个位置上的英国男青年。

      苏聿修低声说了句“干什么,给我乖乖趴这里,这不是你个小孩子该看的”,然后无情地被陈奕紫一记白眼给挡回去了。嘿,就比我大一岁,说我是小孩子,难道你自己就不是小孩子吗?然后她擦亮了双眼,对那个身形单薄的少年有种由衷的担心之情。

      车厢里安静了下来,人都是知道时情况而定的生物,无论人种,此时此刻仿佛都像看一出好戏。那个被少年指控偷走其钱财的英国青年却没多大动静,悠悠地坐在那里,还翘着二郎腿,一句话也不说,嘴里嚼着口香糖,无视身边所有望向自己的视线。过了一会儿,少年又把刚才的话重新说了一遍,却还是没有一丝的动静,那青年就跟聋了一样,置身事外,一概不理。

      阿紫倒吸了一口气……因为车厢太过安静,这口气吸得有点突兀。苏聿修皱着眉拉了她胳膊一把,还是婆婆妈妈地唠叨着:“你干什么这么大声音……”阿紫不理他,兀自心想:这男孩看起来也不像是偷东西的人呐,这样的话,不出意外就真如他所说,是在他边上坐着的那个男的偷的……现在连屁都不放……脸皮还真是厚,啧啧。

      那男孩站在那里定定的看着那男人,一句话也不说。这时管事的走了过来,估计是有人报了警,火车还在缓缓地开着,不过一会儿就该到站了。

      火车警察:“发生什么了?你偷了他的钱?”然后腆着大肚皮问着坐在那儿刚才还一问三不知的英国男人。

      英国男:“当然没有,我一直安安稳稳的坐在这里。”说完挑了一下眉,好笑的看着“乐器少年”。

      火车警察望向站在那里,自从他来了之后便一语不发的男孩,试探着开了口:“孩子,你就一个人?父母呢?”

      乐器少年抬起脸,定定地看着那个警察,道出一口稚嫩的英语:“警察先生,很抱歉打搅你,我就一个人。他的确偷走了我的钱,我很肯定,就在我刚才坐在这里弯腰整理东西的时候。”说完指了指自己的琴包。

      那火车警察皱了皱眉头:“你一个人?你的行李就只有这么一点儿?”

      乐器少年:“是的。”

      那青年嗤笑了一声,吐出含在嘴里良久的口香糖,开了金口:“警察先生,您也看到了,这小孩子穿的这么破,行李就这么一把琴,一看就是个混上火车流浪的小孩子,会有多少钱让我偷呢?我可是正儿八经在伦敦上班的成年人,这件事啊,我想,肯定是他没钱吃饭,故意讹我的哟。”

      那少年听到一半眉头就皱起来了,没等他说完就大声说:“你不能这么说,明明是你偷走了我的钱,你还反过来说我是骗子,你良心吃屎了啊。”

      火车警察大概是听不得一句脏话,即使只是很轻微的水平——英语国家随口一句的俚语罢了,可是他还是转过头对那少年说:“小孩子说什么脏话。你家在哪?”

      那少年明显的一脸慌张,这没有逃脱过警察的火眼金睛,他抬起一只肥胖的手掌,轻而易举的握住了少年纤细的手臂,说:“你跟我去警察局走一趟。”

      阿紫定定的看到这儿,觉得事情发展也太反转化了……这警察还不如不来,然后那少年简直越描越黑,你没事紧张个什么啊,我离你那么远都看得一清二楚……好吧,结果就是你到站之后跟着进警察局咯,看看他们不把你背景抖出来,不管黑的白的!

      她无表情的看着焦急地扭着手臂一脸慌张挣扎着不想走的少年,苏聿修在警察来的时候就彻底地放开了紧紧握住自己胳膊的手,在身旁一脸云淡风轻的说:“到站了,一会儿咱最后下去,不然太挤。”车厢里乘客的声音在警察问那少年家在哪儿的时候就开始大了起来,嘈嘈杂杂,叽叽喳喳,乱的毫无章法。

      她期待着,凝视着那个少年——

      然后她就看见那个男孩子像是瞬间疯了一样伸出右脚把放在地上的琴盒用力一踢,那盒子以一个极其诡异的弧线重重砸到刚才还奸笑着的英国青年下巴上,青年惨叫一声,鲜血立刻从嘴巴里流了出来。胖警察吓了一跳,握住他胳膊的手劲儿一松,少年趁机挣脱出桎梏,冲到那男青年的身上,两只手抓住他的领子,中文破口而出:“卧槽你麻痹啊!!!你不看看你今天惹得是谁!!!老子是你能惹得吗死鬼佬!!!今儿个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煞笔!!!”

      他压根没多想,一拳头就狠狠糊在还在那儿呻吟着,两只手哆嗦着想摸摸嘴巴看看牙还在没有的英国男青年鼻子上,男青年闷哼一声脑袋撞在火车玻璃上,竟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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