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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星主 ...

  •   暗夜之下,凉宫的宴会告下了段落,洛城终于在黑暗中沉寂了下来。只剩夜市和青楼妓馆通明着,迟迟不肯入眠。
      “没钱还来我们楚月楼找姑娘,你们几个给我把这个酒鬼扔出去。”门口的老鸨指指点点,旁的几个小厮应声将一个已经喝得烂醉的男子抬出了青楼。
      那个男人就这样被扔到了巷边,春季夜寒,冷风一吹,酒意也醒了几分,头痛欲裂,他半眯着眼,一动不动。不远处亮堂的妓馆门口,方才那个语气刻薄、将他赶出的老鸨换了个人似的讨好着一个锦衣的公子哥儿。
      “呸,臭娘们儿,老子有钱的时候鞋底都要舔,要不是为了你这楚月楼的心月小姐,老子会散尽家财吗?”醉酒的男人心里直骂得痛快,不知怎的突然想起寒窑里那个黄脸婆,还有自己痴呆的儿子,他动了动妄图起身,却不小心碰到了旁的什么东西,一看竟有个黑衣人站在自己的旁边。
      那个黑衣人冷冷的看了自己一眼,眼神很凌厉,他一惊,正想开口喊什么,却是一阵风吹过,身边哪里有什么黑衣人。
      难道自己眼花了?巷间又瞬间恢复了死寂。
      房内很明亮,布置也很独具匠心,窗前一盆桂树还没有到开花的时节,但此刻也绿得葱郁。
      房子也很安静,隐隐有靡靡之音传来,房里的气氛却凝滞异常。
      珠帘之后,身着淡紫衣着的丽人现出绰约的身姿,珠帘的另一边却赫然是方才巷口的那个黑衣人。
      “这次怎么是你亲自联络我?”黑衣人先开口,同他的一身打扮一样,他的声音也是男女莫辨,“以前不都是借助梦境联系我的吗?”
      “知道你出怨雨宫不易,不过南诏那边出了些情况,如今这边的事全权由我负责,圣主直接与我联系。”女子的声音很温柔却扣着丝丝凉意。
      “整个洛湖都在渊鬼的感应下,我今次出来恐怕已招疑。”
      “你放心,你这么有用,我们是不会让你暴露的,水怪狂乱,渊鬼现在可已经是自顾不暇了呢。”女子冷笑。
      “那么今天到底是为了什么事?”黑衣人直问。
      女子抬手从袖中掏出一物抛出,黑衣人当空接住,是一个茶色的信封,他听到珠帘后的女子道,“上出戏你和子夜演得不错,如今子夜在正道盟那边,这出戏还望您务必再与子夜演上一回。”
      黑衣人打开信封一看,握着信纸的手一僵。
      察觉到了对方的异样,女子道,“只是给你的宫主造成些麻烦而已,对她并没有多少伤害,你知道你可是在救她。”
      黑衣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又走到了烛前,让火舌将雪白的信纸燃烧殆尽,完成了这一系列动作,黑衣人推开了门,不知为何踉跄了一下,然后足尖点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帘后的丽人冷笑了一声,洞开的门应声而关。房间之中,忽地想起了尖利的乐声,那样的乐声对于蛊虫来说却是天籁。

      从残雷殿出来,回到白苑的房间,早已过了人定时分,南宫径在洛城,虽设有将军府,但大多时候都住在白苑,现在凰月也住进了白苑,偌大的庭院也不算空寂了。
      庄荛晞将房门关上,径和凰月的房间里的灯光已灭。想来已入睡多时,萧溯游却还在残雷店中处理的事务,完全不把自己重伤的身体当回事,或许他那样专制又多疑的人,根本就不放心把手头的事交给别人去做吧。
      庄荛晞坐下,将黯泪剑放到了桌上,又顺势给自己倒了一壶茶。在怨雨宫中,除了极其重要的事,向来她都是放给重冰重影去完成,与残雷殿结盟后更是如此,有渊鬼在洛湖的怨雨宫中,她并没有太多操心的事。
      想着想着庄荛晞,也觉得疲了,便起身欲将烛火熄灭,却不知为何眼前光影闪烁,如同坠入了幻境一般。
      她立刻恢复了警觉,握住了黯泪剑的剑柄,可周围却再无异样,她仔细回忆方才出现的幻象,然而越回忆越模糊,只觉得是一个湖,镜面似的湖面,幽蓝的湖水,湖水中隐隐约约的人影……
      “命运之轮已经开始转动了……”
      “阿红,快来,来蛊尾山!”
      竟有一个莫名的声音的传来。“是谁?”她冷声。
      再也没有任何声响,不知为何窗户开了,风蹑手蹑脚的吹了进来。
      庄荛晞目光越冷,她向窗口走去,却是一团盛大的光华袭来。
      “谁?”庄荛晞睁开了眼,瞬间目光便恢复了冷锐,原来是梦吗?她觉得有些奇怪,这样的梦并不是移梦术造成的。
      她起身将黯泪剑藏入袖中,将房门推开,正好看到凰月也从房中走了出来,好像要出去一趟。
      “庄宫主。”凰月向她问候了一声。
      庄荛晞颔首,破天荒的问了一句,“不知凰月公主要去哪里?”
      素来知道庄荛晞的为人,凰月也未在意她那冷硬的口气,只答道,“是昨日那个竺国使者邀我一聚。”
      想起昨日的宴会,庄荛晞觉得那个竺国使者有些奇怪,凰月看见庄荛晞的脸上现出沉吟色,便道了句,“告辞。”离开了白苑。
      庄荛晞又回到了雾阁,发现萧溯游还坐在那里,手中摊着本密折,不知是来得早,还是一夜未归,倒是案上放在一旁的青色丝帕上,黑红的血迹斑斑块块。
      庄荛晞皱眉,自离开轩辕家族,不过近十天,这个重伤的人不过比死人多一口生气而已,却这般虚耗。她冷道:“竟是残雷殿政部之主,不打紧的事交给他处理便是,对他你总归还是有几分信任的。”
      萧溯游面色苍白,听到庄荛晞说话时,目光微微一亮,却仍盯着密折,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一般。
      庄荛晞眉目一冷,走到萧溯游案旁挑了一撂高的密折抱了起来放到另一个案上,然后径自坐在了案前看起了密折。
      萧溯游什么也没说,仍看着手中的密折,嘴角却难以察觉的藏了一分笑意。
      水窗透出的水纹由明到暗,雾阁内难分昼夜外面已是日落月升。
      剑阁之中,云殊百无聊赖的坐躺着,他仰头向上,正好可以透过一井口大小的天窗遥望星空。
      剑阁残雷殿最机密的所在,却是整个殿中唯一与外界有直接连接的地方。从凉宫外面来看,这里不过是一口深井,仿佛是设计者开了一个玩笑,深井之下便是残雷殿中枢机关的所在地,表面上用来陈列兵器。
      然而这正是设计者所独具匠心的一点,残雷殿建于地下,空气流通性较差,若外敌以毒气攻入,再厉害的布局也会功亏一篑,这才将剑阁之上设为排气口之一,况且又有谁会想到,残雷殿的中枢机关所在地会这般明显的暴露于人前呢,而且还不说那深井口不由刃蚕丝,若有人从井口直下,一瞬间便会被刃蚕丝削成血块,并且引发警报,更莫说守剑阁的玄护法了。
      而现在,身为玄护法的云殊却懒懒地做躺着,剑也未放在身边,就差在桌上不像好酒好菜了。
      云殊虽看起来慵懒自在,眼角却有股愤懑之气。他在残雷殿中也有些时日了,身居高位却冷落异常,同为四部统领的他甚至还兼四护法之一,但和南宫径、落湮来,自己更像一个无名小卒,好容易被派给任务随殿主萧溯游前往盐城,却……想起萧溯游划自己的那几剑,云殊的眼中更是愤懑。
      愤愤之后却又是懊悔,自己为什么当初要来这残雷殿呢?想到当初萧溯游提出如此丰厚的条件,自己几乎想也未想便答应了,如今却是这般境地,真是、真是……还不如到天山神教或者南诏的日月教去,虽然是正道人人得而诛之的邪派势力,却不知自己会是何等光景。
      “唉……”不禁间,云殊叹了口气,鼻腔内竟有一股淡淡的异香。
      云殊先是一惊,却不是担心此香有毒,他师出桃花老人,桃花门下独有的吐纳之术,可以阻挡毒气侵体,这是门中秘籍,外人无从知晓。他惊的是另一件事,他也算店中高层,对一些机要还算了解,早在之前他便得知日月教的星主被派出来刺杀残雷殿主萧溯游,殿主自上次回殿之后,分明有重伤在身,看来今日的毒气便是星主瞅准机会准备下手了,想到自己在残雷殿中经历的一切,云殊忽然心生一计。
      云殊顺势倒下,合上了双眼,敛住了气息,静默中,他听到了中枢机关被关闭的声响。

      雾阁之中,地上水影斑驳,层层如莲,已在阁中看了一天密折了,事情多且杂又加上自己并不了解凉国朝堂上的情况,这些事诚然让庄荛晞头疼不已。然而她心里却在气另一件事,她默不作声地瞟了一眼萧溯游,这个人也已看了一天的密报了,重伤之下的身体如何吃得消?
      然而却听到萧溯游凉凉的嗓音传来:“晞儿累了,便回去休息吧,夜已深了。”
      庄荛晞正欲起身说什么,却忽然听到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正疑间,便听到凰月的声音传了进来,“皇兄我可以进来吗?”
      凰月推门而入,素色简练的衣裙让这个公主显出几分寻常女子没有的英气,她皱着眉,渐渐靠近萧庄二人的坐席,边道,“今日竺国使者找我了,又谈了一下覆灭南诏后我出嫁和亲的事情。皇兄,这是我头一次希望一场仗不要结束。”
      庄荛晞在一旁听着,然而自从凰月进来之后,她就感觉全身十分不适,仿佛凰月身上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自己,让自己体内的力量蠢蠢欲动。
      “昨夜纹瑾所言,不过权宜之计,你暂可不必担心,凉和南诏开战在即,你因何竟趁这几天休息一下。”萧溯游凉凉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看回了密折。
      “是啊,如果不能打仗了,我剩下的价值才会去和亲吧……”凰月一笑,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一旦凉统一四境,她就只有以公主之名前往异国和亲。
      庄荛晞一惊,不料凰月竟到出这样的话,可身体却越来越不适,蓦然间她看到自己手腕上竟出现了一朵黑莲之印。
      是母蛊……
      “他不是凰月!”庄荛晞脱口而出,只一瞬间,她便起身跃至“凰月”身前,黯泪出鞘,那把妖邪之剑最后便停在了凰月颈前一寸之处。
      “咯咯,”“凰月”发出诡异的笑声,只见她抬起左臂,光洁的皮肤上一朵黑莲绽放,“魔女庄荛晞,你就是通过这个认出我的吧?”
      看来从间房间开始,她也感觉到了。庄荛晞未出声,只听到“凰月”续道:“江湖尽知你善毒善蛊,看来你会蛊术是因为种有母蛊的缘故,巧的是你这母蛊与种在我身上的这一条竟是血脉至亲,所以相见之时才会互相牵引对方。”
      “日月星主,我们恭候多时了。”萧溯游的声音从庄荛晞身后响起,眼中毫无波澜。是了,这个人可是曾识破过天山神教乾闼婆绯颜易容的人,他只怕早已认出凰月是假的了,或许他心中也有了布置,倒是自己这一举动打乱了他的所想。
      “咯咯咯”,“凰月”又笑了笑,幻蛊易容,片刻之间便见眼前这个凰月的身体一点点陷了下去,最后变成了一副人皮,轻盈的落到了星主手中。
      “大哥哥,你伤的很重耶!你长得好好看我好喜欢。”星主越过庄荛晞,看向萧溯游,眼中全是天真烂漫,谁能想到日月神教的第一暗杀高手,竟是一个身高不足八尺、粉雕玉砌的一个女娃。
      萧庄二人皆未说话,又看到星主垂下了头,抹了抹几颗眼泪,抽泣道:“可是日哥哥和月姐姐要我来杀你,我好舍不得,但我是很听话的,大哥哥,不如我杀了你后,把你的皮拨下来,做成人偶吧,这样就可以一直陪我玩儿了,好不好大哥哥?”
      庄荛晞心中一阵作呕。南诏巫蛊可以说是世上最恶心的蛊术了,而这个星主竟然以一个小女孩的口吻轻描淡写地说出,真令人恶心啊……
      “萧溯游,如何处置?”庄荛晞将黯泪剑对准星主,头也不回,冷声问道。
      然而没等萧溯游回话,星主清脆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魔女庄荛晞,你可是杀不了我的,你在你体内母蛊的折磨下,还能把剑对准我已经耗尽力气了吧。”她又将目光转向庄荛晞身后的白衣公子,“大哥哥,今天得你陪我玩玩喽。”
      庄荛晞眉目一凌,不错,星主说的是实话,她们二人因种有两条血脉相连的母蛊,无论哪一方都无法对另一方下手。她虽武学造诣极高,但如今站在星主面前,仅仅是将剑指着她,她已然耗了不少力气。
      “晞儿,你退下吧。”萧溯游道,庄荛晞性子虽强了些,但此刻她也深知,若自己非要与星主拼命,怕是会两败俱伤,得不偿失。于是她收回了黯泪剑,没有离开雾阁,只是退到了萧溯游身边。是了,身后这个人还重伤着,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真的只留下他一个人对战星主。
      萧溯游见庄荛晞并未离去,只是收了剑退到了自己身边,目光一动,却未再多言。他看向星主,嘴角竟挂了一丝浅笑:“你不过日月教三主之一的星主,我殿中人才济济,对付你何须我亲自动手?”
      星主心下一惊,她分明毒晕了玄护法,还关闭了中枢机关,这个地下宫殿通气不畅,他放出的迷蛊香绝对可以让那些人睡上三天三夜的了。难道……
      “大哥哥原来早知道我回来特地留了后手呀,好好玩呢!有大哥哥陪我玩,活几百岁我都不怕啦!”女童的声音软糯糯的,那天真的笑容却透着邪气。
      “不错,当你关闭了中枢机关,自认为蛊毒应通过通气装置散到各部走后,我暗中布下的人手已重起了机关,不过时间延误了些,此刻水月阁的绯颜应该在殿中解你的迷香。”
      “都是太想大哥哥了,所以急着赶来,早知道哥哥有意陪我玩,应该多在剑阁待一会儿的。”星主月牙的眼中带着冷气,声音却还是甜甜的,“不过我在雾阁中布有毒障哦,大哥哥就算按动机关招手下来雾阁他们也一下子进不来哟!”
      “是啊绯颜对毒无甚研究;白练虽接到我的命令今夜来此,不过也还未到;晞儿又因母蛊,无法与你正面交锋……不过你我也聊了有些时间了,为何你在我身上下的毒还未发作?”萧溯游悠然道,声音亦凉意逼人。
      是啊,她也很奇怪,纵然通气机关未出问题,可她与萧溯游只隔几尺,她在空气中下的毒应早在萧溯游身上发作了才是。正在星主疑惑间,却看见庄荛晞吐出一口血来,那个血衣的魔女再也站不住了,单膝跪地,仅靠黯泪剑称地才不让自己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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