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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燃记 ...

  •   南诏的皇城-------燃城的人大多称皇宫为紫宫,自南火族统治南诏以来,紫宫便是无上皇权的象征。世人是不知道四大家族的存在,自然也不知道南火族乃四大家族之一,但大家都感受得到南火家族非同寻常,譬如紫宫就是一个证明。南诏湿气重木筑的房屋容易受潮,因而居民大多用竹建造房屋,谓之“竹楼”,可这巍巍紫宫,确是和中原房屋一样乃木造。这些木头,经历了特殊的处理,非但不受湿气影响,还形成了沉紫色,庄重大气,紫宫之名也因此而生。
      风宁将手搭在那沉紫色的大门上,大殿内是南火阿和南火族的长老们,她犹豫着要不要推开这扇门。凉与南诏决裂,与怨雨宫为盟,南火阿已与朝臣商议了一上午与凉开战的事宜,可刚过了晌午,然后族中的长老又来了,自然还是因为庄荛晞的事,且看那架势估计都要留在宫中了。平日里那些长老同大部分族人一样,在蛊尾山的密林神殿中,偶尔到宫中来,风宁已是不快,何况留几日?-----他们一来必无好事,原本就劳累过度的南火阿更是雪上加霜了。
      风拂过,宫中挂着的铃铛便响了起来,风宁知道那是禁语铃的声音,这些禁语铃被零零锁锁地挂在紫宫中,实际上却形成了一个铃阵,不仅可以时刻监视紫宫,在发现异常后还会有攻击的作用。可此时,铃声却没有盖过殿里的争吵声。虽然对这种事情早已不陌生,可风宁还是叹了口气。
      风宁自小便是温婉的女子,从她记事起,族中的人便告诉他,她是要嫁给南火族最强的男人的。她虽温顺,却也不是逆来顺受之人,她的温顺更是种韧性,一个女子的柔的坚韧。所以她也想过为什么是嫁给南火族最强的人,而不是其他最强的男人,但她从未和任何人说过这样的话。身为族长的女儿,肩负着一个家族的友谊与责任,说出这样的话无异于渎神。
      在她15岁离嫁给南火阿还有五年的时候,她被送到了南火族。她要提前熟悉南火族,并与南火阿培养感情。她虽不以为然,但还是来到了紫宫,见到了那个话不多的少年。
      她第一次见到南火阿时,他正在一棵不知名的巨树下冥想。旁边是滇池引入紫宫的一个水池,她来了,他合上的眼睛却动也没动,仿佛灵神已入太虚,但是风宁却感受得到那个盘腿而坐的少年身上散发出来的灵力-----南火族最强的人!
      此后每个午后她都会去哪里,他也在那儿,时而端坐冥想,时而批折理事。她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也不说话,眼前这个不过弱冠的男子眼中竟知命之年的深沉和睿智。
      她同他度过了很多个安静的午后,他同他说第一句话的场景至今还在脑中浮现。便是一日午后,她突然想到巨树上去坐会儿,正运起灵力,她便听到南火阿道:“别动,那是我的幻术。”
      他的声音没有多少起伏,风宁仔细一看,才发觉那原本只是一个一般大小的树,却被人用幻术生得如此巨大,巨大到为南火阿挡住了来自太阳的所有光,让这不大的池院幽深无比。她笑了笑,他竟如此抵触光。
      可是第二日午后,南火阿却没有在那里出现。风宁穿梭于紫宫,四处寻找,找到他时,他却连看也未看自己一眼。
      风家族的人向来对“心”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甚至只要肯消耗灵力,就可以施展读心术,也因此风家族的占卜之术相当灵验。虽然南火阿内心封闭,但风宁分明感应得到,他对自己是不排斥的,可他却一直逼迫着自己疏远她。
      “为什么?”她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有些发白。
      南火阿这才瞥了她一眼,但又马上移开了目光。
      “我讨厌既定的命运。”声音依然没有多大起伏,但风宁却知道真正的原因不是这样的。
      那么多无言的日子里,她也渐渐的懂了他,他有着不一样的执著,那样的执著甚至会给他身边的人带来不幸。所以他只能用不一样的方式保护她,而那些执着爱恨,都来自于“南火阿”这个名字。
      风宁自小便被族人像教风家族的历史一样,了解了南火阿的背景。南火阿和南火家族历史上那位遏制了南火族灭族之灾的伟大族长同名,火神戒在他的无名指上闪耀着无与伦比的沉郁低调的光芒,像是祭台上被抹了一遍又一遍的鲜血干涸后形成的黑色。因为火神戒的反应,南火家族恳求风家族的司星命祭为其查看命轮。当那位发如银雪的老祭司,用枯叶般的声音道出他正是南火阿的转世后,这个名字便注定了也将伴随这一世的他
      “阿”这个在古籍中不死民的姓名,在这里除了对南火阿的祝福外有了更深刻的寓意-----神的火种永不熄灭。风宁知道那是南火族十二天碑上的祭文。五大家族各有十二天碑,上面记载着自己家族的秘史,十二天碑伫立在每个家族各自的圣地,那外面重重秘密的非天结界只有对历任族长才会毫无攻击力,其他任何人哪怕是靠近也只有死。
      风宁其实并不好奇那碑文上的内容,她大概猜得到上面记载的无非是一些只允许族长只晓得秘术、历史和一些神神叨叨的赞歌罢了。事实上,南火阿后来也核实了她的猜想。他还向她说过,南火族的十二天碑是黑色的,那种石头的材质,像玉却又比玉冷硬,如石又比石剔透,上面每一个文字都是精心雕琢,苛求完美,但是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里分明有讽刺。
      南火阿又告诉他,第一块碑上刻着的是对南火神的祭词,他向她念了其中的一段:
      星空下我们低声诵念
      神啊
      你让我们抬起右手
      星子在我们的之间穿梭
      你让我们埋藏左手
      腐烂时刻发生
      你说
      火种永不熄灭,黑暗闪动光芒
      我们虔诚跪下
      在合十的双手中起誓
      光明与黑暗同在
      神与我们同在
      我们愿化作眼眸,守望到大地的尽头。
      然而他念这段祭文时却十分严肃,并非是对神的迷信,而是他在这段祭文中感受到的对这个家族的责任,如此巨大的责任。而这责任只能他一人肩负。所以他把孤独留给了自己。那便是南火阿真正的寓意,像是一个人的长生不老,在众人羡慕祝福的目光中走到孤独深处。
      其实南火阿知道,黑色的火神戒与前世的种种荣光将他推到了权力的顶峰并让他承受无数责任的同时,也使他陷入了种种纷争的漩涡。以前世来授予他圣主和南诏王的地位,本就是对其他族中有才干之人的不公,但长老们固执已见却已将他置于众矢之的。
      所以他必须出色,为了自己更为了南火族以及那些像信仰一样信仰他或是不满他的族人。
      他必须不断臻化术法,有卓越的政绩,当然也得排除异己,可这些没有一样容易。南诏贵族专权,百姓早就苦不堪言,而那些顽固的长老,虽然扶持他上位,但由于政见不同,明里暗里已有无数冲突。还有暗处那些觊觎他地位的人时刻威胁着他……
      哐当!
      殿门忽然开了,拉回了风宁的思绪,那些身着黑色长袍的老者愤然而出,快速离去。
      他们胸膛里燃烧着火焰。风宁的心里这样想着,但她只是安安静静的走进了大殿,一步又一步,丝毫没有紊乱。
      南火阿在大殿的中心斜背立着,玄色的长袍,绣着西番莲的纹路,乌发随意绾了个冠。他这样立着,像极了这片大地的王者,背景好似广地星河。
      风宁徐徐走向他,风扯动着她幽蓝的裙袂,她轻声问道:“怎么了?”
      南火阿没有回答。
      “他们……”风宁又小声地问了一句,却被南火阿无情打断,“他们是来逼我的。”
      风宁默然了,上次南火阿不顾长老的反对,将圣女枫若堕为怨灵。这次又为了凉滇之战的事宜针锋相对,不知……
      风宁很肃然地立在一旁,南火阿自已却很是不以为然,“不是什么大事,这六年来我以为你习以为常了。”这次风宁还是没有说话。
      “呵,”南火阿轻轻地笑了,“真是不能忘记,又是这种感觉。”
      “七岁的时候,他们派我父母前往西荒除妖,至他们于死地,要我做一个断情绝欲,作他们想要的圣主。如今又要我下令杀了庄荛晞。”
      “我当然是要杀的!---------要知道千年前我就是那样将她推上了死亡的祭台。”他的眼中闪起冷芒,又瞬间钝了下去,“但我不允许他们逼我杀!那是我的亲妹妹,只有我才能决定她的生死,凭什么要服众他们所谓的神意?这般如犬般驯服于他们口中的那个高高在上的神……”他面无表情,却显然已失去了他平时平静的语气,但也没再说下去。
      风宁依然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斜着头,看着眼前自己冷峻的丈夫,他的面容上只有漠然----他好像已经忘了痛苦是什么样的表情。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多年前风家族的司星命祭说过的话,“人和天上的星星一样,星星有它固定的轨道,人也有他无法摆脱的命运。”或许这就是命,她低下了头。
      禁语铃断断续续的响着,偌大的房间内突然多了一个人的呼吸,只听那人说:“圣主,安排好了。日月教自然不在话下要出手,而正道盟那边收到了帖子,也有了回应。下一步请圣主指示。”
      日月教正道盟,风宁一惊。南火阿竟然要用江湖上的势力来牵制残雷殿和怨雨宫
      “他们都答应了?”风宁失声问出。
      南火阿却无半分惊异:“日月教乃南诏的江湖势力,若凉统一,必会遭到残雷殿打压,他们出手不足为怪。而正道盟,想毕是被怨雨宫逼急了,才会和我们合作的吧。”
      风宁咬紧下唇,这些她自然想得通,她只是没有料到南火阿竟然真出如此狠手。四年前,怨雨宫横扫武林,诸如武当、峨眉、少林,这些正道门派自危而缔结盟约,谓之正道盟。后来正道盟还试图进攻过怨雨宫,最后以告终。虽然怨雨宫于两年前灭唐门后再无任何动作,可正道盟,一直视之为死敌,敌对至今。还有向来阴损的日月教……风宁吸了口冷气。
      南火阿却没有注意风宁,只是背对着那人道,“继续保持联络。下去吧。”那声音平静得仿佛在克制什么,随后宫殿内又只剩下两个人。
      然而忽然间风风却难以克制地哭了起来,大颗滚烫的热泪从她的眼眶中夺出落在大理石上,哒哒地响。
      南火阿忙转身,眉皱着,神情有些慌乱:“怎么了?”
      风宁似乎很难受,她艰难地抬起手,指着南火阿的心口道,“那、那里好难过!”她竟然是虚脱一般的悲伤。
      南火阿顿时明白了,他将风宁轻轻的揽了过来,目中恢复了平静,那平静里裹了又裹的是苦涩:“以后别用风家族的术法来感知我的内心了,你会难受的。”他运起灵力,让温暖的气息充斥着怀中的女子。
      风宁渐渐止住了哭泣,可心上仍是十分压抑-----他的心灵竟煎熬至此。她感受着周围的灵力,良久才小声道,“我想为你分担些。”
      南火阿的神色却黯了黯,声音比平时温柔了些:“总之,别在那样了,在摆脱那棋盘之前,我什么都得承受住。”或许是感应之术的残力,南火阿竟然感觉到了风宁内心的失落,他道:“阿宁,你还记得我向你说过南火族的12天碑吗?”
      风宁眼中闪过一丝惊异:“记得你说过12天碑上记载着……”
      “不错,”南火阿打断了她,“但是在第12块天背上记载着一个巨大的秘密,所有知道那秘密的圣主都选择了随之腐烂在泥土里,包括前世的我。但这一次我定要去反抗!”仿佛经历了前世的懦弱,南火阿已孤傲到了激进的地步,那一瞬间一直平静的眸子竟然升起了火苗。
      “可那个人已经察觉了……”
      “我知道,”南火阿面容沉静,“所以我要尽力拖延住庄荛晞他们,来争取时间。”
      一时间无人言语。良久,风宁才问道:“要我做些什么吗?”目光有些恳求。
      “阿宁,”南火阿皱眉看着眼前这个温婉的女子,她的目光柔弱而坚定,“好吧,五年一届的轩辕家族剑主大会不日要举行了。此番萧溯游必会回去。但当下凉滇局势紧张,我便不便前去,加上连日来密林神殿那边也相继有族人离奇死亡的事情需要我去处理一下。所以此次你代我前去。”
      “-------你要好好见识一下我这个对手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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