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风老（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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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在岩壁上铺洒出一层惨白的颜色，思过崖上兵刃相交之声不绝于耳，衬着凄惨夜色格外清晰阴森，引得华山深处的野兽不敢发出一点声响，老老实实地趴伏在山林中。
令狐冲右手提剑，奋力架住田伯光的钢刀。那采花淫贼臂力比他强出太多，加上之前左手被扭脱臼，青年额头上的汗越来越密集，浑身上下都疼得要命，他却只能咬紧牙关，拼尽全力推开田伯光的钢刀，后退几步，大口大口喘息，脸色格外苍白。
田伯光盯着青年，冷笑言道：“令狐少侠，你又何必多做无谓的抵抗。你今朝是田某的手下败将，这辱是注定要受的。”
令狐冲衣襟散乱，随着动作偶尔敞露出来精实削瘦的胸膛，比月色还叫人移不开眼，比激斗更令人惊心动魄。方才在山洞之中，田伯光性情大变意欲施暴，扭断了他的左手，令狐冲心知这并非是什么采花淫贼的玩笑，若他不反击，田伯光真会做出那种事，这才抽剑拼杀，从山洞里打到断崖外。念起之前两人还把酒言欢相谈甚好，竟然都是骗局，青年心底疼痛难忍，以剑尖指着田伯光，低声喝道：“少废话，你有本事便杀了我，令狐冲倘若求一次饶唤一声痛，便不是男人大丈夫！”
采花大盗身形快捷犹如闪电，一言不发，猛地欺上前，白光一闪，令狐冲身上就多了两道血淋淋的伤口。采花盗手下没有留情，伤口深可见骨，青年果然十分硬气，便是闷声不吭，拄着剑立在原地，冷冷的瞧着田伯光。
田伯光不敢与他对视，对方温热的鲜血还在顺着刀刃往下流，采花盗将双目放在钢刀上，狂妄的大声言道：“令狐冲果然是条汉子，可惜啊可惜，你错投在华山门下……华山派既没绝顶武学，又没前辈高人，白白浪费了令狐兄的资质！”
令狐冲忽然笑了起来：“田兄过奖了。田兄对我如此之好，倒真是出乎小弟意料之外。”
采花贼心中一滞，险些将“你知道了？”这四个字脱口而出，好在理智尚存，摇摇头说：“我对你差劲至极，好在哪里？不过你若是乖乖从了我，我倒可以考虑对你好一些。”
令狐冲哈哈大笑，触动了伤口，又咳嗽起来，即使如此，他仍然面带笑容，喘息着回答：“师父因为我不辨正邪之道，才罚我上这思过崖来面壁思过。田兄特意上来教我明辨是非，教我认清正邪善恶，人心难测，这不是对我好，又是什么？”
青年的话语狂傲中带着几分自嘲，掩不住其中的痛苦。一时之间，田伯光心里又是欢喜，又是难过。采花贼暗自想到，令狐啊令狐，你终究是将我摆在心上的，无论当我是朋友、是兄弟或者别的什么，你想必是在乎我。倘若你不在乎，又怎么会被我伤到？我是个声名狼藉的采花淫贼，你却愿意相信我的话。而第一个愿意相信我的人，我偏偏要去伤害你……冲儿，你可知道，我此刻多想抱住你，说些真心话，可惜，可惜……
田伯光勉强扯出个微笑，道：“是了，原来岳不群还要感谢我帮他教徒弟。你们华山一派，剑术凋零，就算你再学上十年，也不是田某的对手。依我看，你还是丢了剑，为我学些别的手段，取悦于我的好。”
令狐冲听他越说越不要脸，大为恼怒，胸膛中气往上冲，加上失血，晃了两晃才站稳。他强行压住怒意，平静问道：“田兄，你是否有什么苦衷？如果真有，你尽管说出来，令狐冲……”
田伯光不敢听他说完，只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脑袋点头连连，他一刀砍向青年左臂，令狐冲登时血流如注，浸湿衣袖，往后退了一步。采花盗狞笑道：“你瞧我像是有什么苦衷吗？”
青年停顿片刻，仔细地打量眼前的男人，问：“如此说来，田兄先前所言，都是骗我的？”
采花大盗在心中哇哇乱叫，大吼着风老你怎么还不出来，你再不出来，老子可是凄惨之至，恐怕再也得不到冲儿的原谅了。他心中焦急混乱，口上回答倒仍是低沉镇静：“不错！”
“好！”令狐冲喝道，声音极为果断。他面上重新浮上笑意，现出无所畏惧的姿态。“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田伯光，咱们来斗个你死我活！”
田伯光想起之前令狐冲说要和自己斗酒拼个你死我活，不禁心中一酸，眼眶也红了。他举起钢刀，劈向令狐冲，力道甚为浑雄厚重，令狐冲招架不住，手臂酸麻，眼见这刀要往自己脖颈上砍落，索性暗叹一声，闭起了双眼。
便在此时，黑暗中有一道人影闪出来，一脚踢向田伯光，田伯光只觉身体犹如腾云驾雾般不受控制，往后翻了两个筋斗，重重跌落在地上。他甫一落地，当即跳起，望向踢飞自己的人，既惊又喜，百感交集。
田伯光是惊喜交加，令狐冲却大吃一惊，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人。这老者白须青袍，神色抑郁，脸如金纸，令狐冲情不自禁问道：“你是那晚……”
在令狐冲弹掉岳灵珊碧水剑的当夜，曾有一位蒙面的青袍人以相同的玉女十九剑攻向自己，虽然同是玉女十九剑，但那青袍人使出来比岳灵珊何止高明十倍。令狐冲当时心里便存着疑惑，青袍人可能是华山派的老前辈，是以如今见到相救自己的白须老者，他不由自主想要开口问询，说了一半才想起此处还有田伯光这个外人在，于是便不再问下去。
青袍老者双目之中精光闪烁，虽然身材削瘦，但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种威严在。他指着田伯光说：“你这小子，未免太过狂妄。你要杀他，尽管去杀，强逼人家做败坏人伦之事，可算无耻。你几次三番说华山派剑术低微，人才凋零，好，好，我便指点他几招，难道还收拾不了你这淫贼？”
令狐冲听这青袍老者嗓音低沉，神情萧索，似乎含有无限的伤心，不觉暗想，照这位前辈的言辞，应确是我华山派的，年纪……似乎该是我太师叔一辈，但我从未听师父师娘说过我有什么太师叔，莫非他只是随口冒充？
田伯光讪讪道：“风老……风清扬老前辈，您老人家教训的是。只不过这是我和令狐冲之间的事……您，您若出手对付我，未免……”
令狐冲大是疑惑，想道，田伯光的语气十分肯定，他怎么知道此人就是风清扬？
风清扬瞥了采花盗一眼，淡淡说道：“你想说我若对付你，未免以大欺小，让人耻笑，是不是？”
青袍老者缓缓抬起手，指了指令狐冲，继续说：“那由他对付你，可不算以大欺小了。不过他给你砍了三刀，气力大失，赢了你，想来你也不光彩，今晚便不再相斗，明日一早，你前来领死吧。”
此言一出，田伯光和令狐冲都是一惊。田伯光心想，糟了糟了，是不是我之前说话太过口不择言，惹得风老前辈气恼，竟要杀了我吗？令狐冲则暗道，风太师叔竟然恨不得杀了他，那为什么？如果他真的是我太师叔，他的命令我自然得遵从，可……唉，想那么许多作甚，只不过一晚上的时间，其实我又哪里能杀的了田伯光了？
在令狐冲心中，对于要杀田伯光一事，隐隐约约极为抗拒。尽管田伯光数次承认之前都是欺骗，但令狐冲仍是难以置信。
风清扬神情萧索，冲令狐冲招了招手，道：“你随我进来。”
他说完，转身走进山洞里去。令狐冲不敢耽搁，急忙跟了进去。田伯光盯着青年的背影，唇边勉强扯出个笑容。
却是要比哭还难看。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风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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