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笔记 ...
-
22.笔记
“呦，哑巴张，怎么这么狼狈啊。”黑瞎子笑着说。
的确，张起灵现在的样子可以说是被揍得落花流水，光是向他们移过来就已经很费力了。
“就算被回屋倒塌给压了，也不是这副样子吧？何况还经过了这么长时间。”黑瞎子看着张起灵已经到了用刀作拐杖的地步，皱眉起身，“你遇到了什么？”
“没什么。”张起灵不愿意多说，从包里拿出两样东西转了话题，“我把药找到了。”
拿出来的两样东西，一样是纸包，另一样是蓝色硬皮套的笔记本。
“这纸包着的就是不死药？”胖子拆开纸包，只见两丸黑褐色的、像是屎壳螂滚的粪球一样的东西在里面，散发着难闻的气味，“果然是良药苦口啊，胖爷我光是闻着就觉得不行了。”
“真亏你能找到。”黑瞎子无意问张起灵找到的过程，光看他的样子就能想象其惨烈程度了，于是去翻笔记本，“这是……日记？不，应该是探险笔记一类的吧，也没标日期。只能从笔记本的风格来推测年代。”不过即使这只是没有日期的笔记，能让涨起来带回来，应该很重要。
“走吧，这里不能久呆。”张起灵颤颤巍巍地想要转身，结果一个不稳当，摔在坐着的吴邪身上，把他压到草丛里。
吴邪在倒地的时候短暂的惊叫了一下，然后迅速用头发缠住张起灵的头。胖子当机立断把那头发回到斩断，于是吴邪又回到了差不多到耳朵的参差不齐的短发的样子。
“在这里恢复一下吧。”胖子把张起灵拉起来，“小哥你这样子能走到哪里去？连建木都走不到吧？”
“越呆下去天气会越恶劣，而且可能会闯入新的阵法转换地方。”张起灵虽然这样说，但也知道自己现在这样浑身都是伤的情况下，只能坐下包扎等待昆仑墟的特有环境能让身体恢复快些。
吴邪立马离张起灵远一些，他似乎不喜欢那所谓“不死药”的味道，离拿丹药的胖子和一直带着丹药身上染了气味的张起灵都很远。
“吴邪，过来。”张起灵唤道，但是并没有得到吴邪的回应。
“过来，不然待会出现什么极端天气没法保护你。”张起灵又叫了一下。
只见吴邪磨磨蹭蹭挪过来，用那看不见瞳孔的眼睛和惨白的皮肤做着凶狠的表情。不过好歹是走到了张起灵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
黑瞎子和胖子已经趁这个时间开始看张起灵带回来的笔记，两人一人拿一边倒也默契。
——————————————以下为笔记内容————————————————
逃荒的日子没有看天数的闲心，只是知道大概是夏季的月圆。
生产队容不下我们。树皮早就被吃光，田里的老鼠都不放过的我们，怎么可能对大片正在生长的可以食用的作物视而不见？反正这样的旱年，秋收也完成不了任务的。
我们背着行囊逃到回山，我，和已经快要饿死的弟弟。原本希望可以在供奉西王母的供桌上找到食物，结果却发现连王母娘娘像都被砸了。许久没有回来，这里已经破败至此。
外面到处都是等待抓人的生产队，落到他们手里，即使被活活打死甚至吃掉都不奇怪。还不如死在这里。
也许正是因为我有这样悲观的想法，弟弟死了。他临死前竟然想出让我吃他的肉活下去的想法，真是大逆不道。我当然是宁愿一死的。
最绝望的时候，在渐渐消失的月色下，我看见了神迹。
那是无法形容的壮观，伴着渐渐开始的月食从天而降的白色幻影。
也许随便看神是会遭天谴的，所以我收到了攻击，甚至还没看清楚攻击我的到底是什么，我就晕了过去。
待醒来时，已经只剩下我一人，在不知名的地方。
有一段时间我以为我其实已经到了死后的世界，而这里是地狱的某一层。
我经常收到各种怪物的攻击，穿肠烂肚，死去活来。真的是死去活来。也许只有地狱才有这样的受苦方法，让我不断受到致命伤却每次都恢复。我不用吃饭也不用喝水，早就再是一个正常的人，找不到活着的实感。现在回想以前饥囘荒时候肚子的饥饿感，竟是那么的怀念。
连一死了之都求不得的我开始东躲西囘藏，爬树下水，渐渐掌握了躲避那些怪物的技巧，被活活折腾的七零八落的情况变少了。
没有饥饿感也就没有了时间观念。即使试着去找果子和喝水也只是尽量模仿正常人的生理需要的假象。在我以为要一直这样下去的时候，我找到了世界的中心。
那是一棵直通云天的树，无论在哪个方向都能看见。
反正死过一回，不会再死。我顺着大树向上爬。开始还想贪心一下取书上的金银，但一想拿了也没用，就又放弃了。
不知道爬了多久，反正怎么也爬不到头，已经很累的我（也许只是心灵的疲惫）终于松开了手。哪怕这下子能一口气摔死，也比被怪物追杀强。
但是我依然没有死。
再次醒过来，我想我到了神界的植物园。我这一生都没有见过如此多如此茂盛的植物。
然后，我遇到了比之前的怪物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老虎精。
老虎精在我的脑袋里说话了，我才知道他是神。
神明大人很和蔼的问我要什么，我说什么也不要。
这个答案让他很高兴，因为我无欲无求。老天知道我只是觉得这里没有什么我能带走的，我也不想再回去。据他说，在我之前的人都是为了长生不老来的。
我没有告诉他，在我昏过去的前一刻我还在求死。
我就这样住了下来，每日以地为席天为被，作为神明大人解闷的对象活着。其实大多数时候我只是倾听他在我脑内说的话，于是我渐渐了解了这个地方。比如我现在呆着的一望无际的草地名为阆风，属于昆仑，如果多走几步就会变成森林的风景；比如曾经那些怪物的名字和它们的使命，比如这里为什么空无一人。
这也没什么不好，比以前惊心胆战时刻担心小命的日子好得多，我渐渐乐不思蜀。不再去想之前还对这里多么绝望。
这里曾经居住的人和神明们都不在了，作为天帝的花园，现在却只有神明大人一人守着。他是被抛弃的神明。这里是被抛弃的神界，看似时间禁止，实际每时每刻都在走向衰亡。虽然缓慢，然而终有一天这里会崩溃，现在的神迹都将不复存在。
神明大人说，阆风以前是很热闹的，神树上每天都有寻求不死药的巫祝爬上爬下。后来因为贪婪大兴土木，为了祈求繁荣把不死树强行挪植在一起，结果反而改变了不死树的神性，打破了阆风的平衡。阆风迅速衰落。
听说曾经有些神明试图拯救，用自己信徒的献祭做了很多的努力，但全部失败了。很多神明陨落，留下一堆烂摊子。然后就是大规模的迁移，阆风被放弃。
而那些几年一遇或几十年一遇的贪婪寻宝的人，会用自己方全部来赎罪，作为让阆风减缓衰亡的养料，埋在支撑整个阆风的枯树林下（那树林已经看不到一点生机，让我确信阆风已经是强弩之末）。或者侥幸能回去，带着自以为是长生的线索，其实是上一批住这里的人没有来得及处理的废品（我没见过以前住这里的人和神的痕迹，也不知道废品是什么，这似乎是神明大人的忌讳）。
不过那些都只是从神明大人那里听到的过去的事，我觉得现在的阆风很好，愿意这样的生活一直继续下去。
这样的日子过得惬意，我却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我的存在对于阆风是灾难。除了神明大人，这里的所有怪物，啊，是神囘兽，都对我表示了敌意。我自己也能推测出原因。
我必然是不能在这里一直待下去的，不然，为什么神明大人以前的同伴全部都离开了？
这里是神明大人生活的地方，我不能害他，而且，驱逐外来物本就是他的本职。
神明大人舍不得，但我要知恩图报。
神明大人给了我不死药，他说这份量不光可以让我长生，还能救我想救的人。但是我知道，这是神明大人自己的份额，是不死树移植前还可以做出真正的不死药的时候，神明大人为自己留下的最后的退路。给了我，他就只能和阆风一起陨落，也许比阆风消失的还快。
我拒绝了神明大人的不死药和他送我回归社会的好意。
我回不去了，人间已经没有我牵挂的人。我也不知道到底在这里待了多久，好像有一百年那么长。也许回到人间，那里已不是记忆里的模样。甚至于，我已经没有多少关于过去的记忆。我都记不起自己的名字，看了这笔记才知道原来我还有个弟弟。
我提出为阆风做一点什么。主动提出自杀，求神明大人把我埋进枯树林里。神明大人很伤心，却拗不过我。我对他说，如果再有人来，不要见他，远远的操纵神力把他杀掉，没有交集就不会伤心了。
而不死药和这笔记，就作为我和神明大人的交集和我存在过的证明，留给神明大人作纪囘念。
我没有信仰，而现在，神明大人成了我的信仰，我愿意为神明大人献祭。
唯一的信徒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笔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