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种兵2明箭同人]半路同行》幽疏桐

36、2

　　很多人都不明白龚箭为什么这么拼命，全支队最年轻的正科，又是领导眼里的红人，在机关不用日晒雨淋不用出生入死，那是多少人羡慕的岗位，他怎么就卯足了劲儿要往一个只是班组编制的小队里扎？就算是平调，在外人看来，他这也是吃亏，而且是大亏。可是当事人乐在其中，类似于好了伤疤忘了疼之类的话基本可以一笔带过了，睡足了觉，该当事人活精神焕发扛着下巴进面试考场这种场面让剩下三个人恨得牙都痒痒，龚箭你得瑟个屁啊！
　　虽然都是知道他是什么德行的熟人，也忍不住爆粗口，在大家都紧张的时候，有那么个欠收拾的一脸轻松从你眼前晃过来晃过去，你会是个什么心情？
　　这种事，设身处地加以想象之后就知道龚警官得瑟得多招人膈应了。
　　陈善明捏捏拳头，做了几个深呼吸，不知道是为了缓解紧张还是按捺自己想揍人的冲动，坐了一会儿，问隔壁两位同样紧张的同事：“这家伙是真不紧张还是装的？”
　　这两位一阵沉默，隐约记起某人年少轻狂的时候一紧张话就特别多并且跟多动症儿童似的……
　　这么一想，似乎觉得心情好多了，连龚箭这人精都紧张，他们也就心安理得了。

　　陈善明觉得自己手脚冰凉，冷汗顺着后脊梁往下流，他用力闭了下眼，拳握紧又松开，再抬脸时，桌子后面的四个人从他的目光里似乎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愤怒。
　　他在愤怒什么？或许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前面的题很常见，无非是当前形势下公安特警工作的发展和队伍的建设管理相关，陈善明虽然在特警闲晃了两年，但偶尔也会被动地和龚箭讨论下这类话题，当然，讨论嘛，讨着论着就没有啥被动之说了，拜龚箭那个辩论爱好者所赐，关于此，陈善明有自己一套完整的认识，不浮不假不空，有的言论像他这个人一样直接，分析目前队伍存在的问题时，丝毫不留余地，这让担任主考官的何志军略感惊讶，他曾经担心他已经磨得毫无棱角可言，如今看来，是多虑了。
　　何志军和范天雷对视一眼，最后这道题对他是个考验。龚箭带着他一点点改变，他自己也在努力找回过去的状态，让他们俩互相扶持解开各自的心结，是他们最明智的决定，但有时候有的难关要自己过，他们想看看，没有龚箭，陈善明能不能真正的战胜他自己。
　　模拟实战推演，这对经历过严格训练的陈善明来说并不难，如果情景设定不是那么熟悉的话。
　　熟悉得简直刻骨铭心。
　　他有两分钟思考时间，墙上的挂钟秒针在“嗒嗒”地走着，每一下都似乎从他心口碾过，从看到题目的那个瞬间起，大脑就白茫茫一片，回归了混沌，眼前仿佛又糊住了鲜红的血，血红的世界里，他听见自己的心跳，混合着指针的走声，快得好像要超出负荷，绝望地等待着一声枪响，那些设定、那个场景，原来还是没逃出来。

　　第一个面试完的龚箭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乱逛，他尽力了，不论最后是丢掉了尊严还是维持了尊严，他都已经尽力了，结果如何，他不愿再去多想，自我安慰地扯着嘴角：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龚箭，你也有认命的时候。
　　随之而来的自嘲断在庞然大物扑过来的惊吓中，龚箭略慌乱地往旁边一闪，躲过那只大牧羊犬的熊扑，觑了眼周围，还好没人，目光调低一点，龚警官瞬间被牧羊犬委屈又可怜、老实又期待的眼神给降住了，浅浅地叹息着，扶着膝盖坐下，对这大家伙招招手，牧羊犬以极不符其品种特性的狗腿状颠颠儿地跑过来趴在他身边，讨好地拿鼻子拱了拱他的腿。
　　龚箭笑笑，比哭还难看。
　　推演题的确将了他一军，还时刻不停地叫嚣着疼痛的膝盖很响应地疼得越发厉害，但他只是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他不是陈善明，他早就从噩梦里走出来了，虽然用的是近乎自虐的方式。他保持了冷静，也知道在体侧悄悄握起的拳其实是为了阻止手指的颤抖，曾经，他在脑海里做过无数次推演，他只不过是把早已经烂熟于心的最佳方案叙述出来而已。
　　他对于某些东西的执着远胜过身体的疼痛，直到回答完所有问题，何志军问他的身体状况能否胜任刀锋突击小组将要承担的训练及勤务任务。
　　他以为他做好了心理准备迎接这样的疑问，可真听到的时候，还是觉得自己仿佛在妄图用一块遮羞布蔽挡住全身，尤其前几天的技能考核最后，他的狼狈被那么多人看在眼里。
　　他坚持的理由听起来苍白至极，再复杂的言辞无法掩盖一个事实，他的伤才是真正的噩梦，如影随形。
　　“我不希望我最好的队员因为伤病倒下。”何志军这样说着，夹杂着疼惜的目光直直地盯到他心里。
　　他记得他扬着下巴，尽力维持着似乎已经溃不成军的所谓尊严，再一次申明他的坚持：
　　再好的刀不磨不用，也只有锈钝的下场，最好的特警队员应该战斗在训练场和各种急难险重的任务里，而不是荒废在办公室。

　　陈善明的眼睛里有指挥员的沉稳与老练，统筹全局、部署警力、谈判、突入、控制，整个推演过程沉着应变，没有出现一丝破绽，他不会知道自己这种专注让对面坐着的某两个人多么欣慰。
　　推演完毕，不算大的空间陷入了安静。
　　陈善明又一次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频率仍然很快，却又好像突破了负荷极限，坚定有力地跳着。
　　何志军和范天雷对视了一眼，打破沉默：“能告诉我那两分钟你在想什么吗？”
　　陈善明有些愣怔，也只是转瞬：“我的战友，还有……龚箭。”语气笃定又深沉：“有些责任，现在承担起来，还晚不晚？”
　　他们终于从他眼睛里看到了他们想要看到的东西，或许还不那么坚定，但至少他闯过了这一关。
　　从考场出来，陈善明从来没有如此急切地想要看到龚箭，他觉得本应该是满身心的轻松，却前所未有的疲惫，疲惫并且绷紧所有的神经无法放松，他心里有股强大的情感需要宣泄，冲刺对打嚎叫……过往任何的发泄渠道都被他直接忽略，莫名其妙的，他只想看到龚箭，然后？似乎也没有然后。
　　跑了很多地方，问了很多人，直到看见那一人一狗一高一矮坐在商店旁的台阶上，陈善明的心跳忽得一下恢复了正常，他的情绪情感从身体到心理所有的一切似乎这么突兀得一下恢复了正常。
　　溜达过去在他身边坐下，看着远处墙头上一簇在风里摇曳的枯草，许久，才淡淡的叫了声：“嗳。”
　　“嗯？”龚箭低低地应着。
　　“谢谢。”陈善明运动到半空的右手转而轻轻握起成拳，撞了下他的胳膊。
　　龚箭终于舍得把目光扯了回来，淡淡地看着他，蓦地露出一抹浅笑，握起拳碰了过去。
　　“龚箭，”陈善明眼睛精亮，似乎有些释然：“这段时间，谢谢你。”
　　龚箭微挑起眉，随即绽开惯有的笑容，眼没齿白的，“光说有什么用？来点实际的吧。”
　　陈善明满心的真诚瞬间被嫌弃替代，扭过脸前瞥他一眼：“哎哟，龚警官，你要不要这么俗套！”
　　“你不知道吗？”龚箭略表惊讶：“我一向是个务实的人。”这语气，认真务实得实在太欠了。
　　陈善明摩挲着依旧握着的拳头手，有些小心地偷瞥了他一眼，如果，这个人一直都能像现在这样在自己身边，多好……
　　你说，我们能不能肩并肩，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