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种兵2明箭同人]半路同行》幽疏桐

12、4

　　陈善明吊儿郎当地靠坐在第一排桌子上，胳膊撑在身后，歪着脑袋看着龚箭在台子上调试投影仪。龚箭是那种做起事情来特别认真的人，就算他看见陈某人那副闲得欠抽的模样，也就当空气忽略了，可偏偏，陈某人上杆子给自己找不舒坦，乐呵呵地问：“第一次给这百十号人上课，你紧张不？”这声音在空旷的礼堂里听起来有种独特的欠揍感。
　　“有什么好紧张的？”龚箭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没打算正经搭理他，继续忙自己的。
　　陈善明抬手抓了抓短毛，就是不死心：“真不紧张？我看有些书上说，有的人紧张的时候就会有些小动作，像是握拳啊，舔嘴唇啊……”
　　龚箭瞟了他一眼，问：“新警上思想政治课，你来干什么？”我说这人戳这儿这么碍眼呢。
　　“听课啊！活到老，学到老！”陈善明振振有词，地痞无赖像暴露无遗。
　　“交学费，我喝雪碧！”龚箭一句话堵过去，陈善明悻悻，什么叫赔了夫人又折兵，嘴上一点便宜没占到吧，还得贴进去一瓶雪碧。
　　礼堂外面“一二三四”口号声震天响，俩人不约而同向门口望去，一堵白花花的墙，半扇窗户，窗户外远远矗立着办公楼和旗杆，蓝天白云的背景上国旗飘扬，俩人都有那么一小会儿失神，陈善明回过神，挠挠后脑勺，自觉跑到后排坐下，还冲着龚箭挥了挥早就备好的本和笔：“学到老，活到老！”
　　“滚！”龚箭没好气地送他一个字，添乱来的。
　　好响亮的一声，好悠远的回音……

　　“……大家在一起生活了已经一个月了，差不多都认识，我叫龚箭，新警集训大队的内勤，这个周的思想政治课，我来给大家上，水平有限，欢迎同志们批评指正。我知道，咱们很多同志都盼望着这两堂政治课能偷偷懒休息一下，我也是从新警过来的，知道大家的辛苦，所以我不强求，如果谁想趁机补个觉，可以，请自觉去后排就坐。”龚箭站在台上没有用麦克风，嗓门却大到连陈善明都听得清楚。
　　这样的开场白很像龚箭这些日子给人的感觉，随意，好相处，完全没有了往常思想政治课的老调调，被练得神经恨不得24小时紧张的新警们松了口气。
　　陈善明暗暗撇嘴，装什么无毒无害小白兔呢！这明摆了坑害无知青少年男女么！
　　龚箭先放了一段视频，是新警们第一次勤务的截取，幕布上年轻的脸上各种表情看得新警们欢笑声一片，不停地叽叽喳喳，说这个紧张得快斗鸡眼了，那个差点掉了警棍，好像这些窘态并不是自己身上的一般。
　　视频不长，龚箭等他们笑声低下去，才开口：“是不是觉得很好笑？”大家又是一阵哄笑，龚箭笑着说：“第一次出勤务，还赶上这种大规模群体性事件，你们运气着实不错，我如果说那天你们兴奋、紧张，可能没有人会反驳我，但如果我说其实在座的很多同志心里也有过那么一点害怕，我想应该没有人会大胆承认吧。”
　　台下回应他的是一阵低笑，有很多人笑得颇不自然。
　　“这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第一次嘛！我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的时候，警棍盾牌都拿反了，说不害怕是假的，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害怕不丢人，害怕能让人心生敬畏，对你手中的权力，对和你对峙的群众的生命都需要敬畏。”
　　陈善明得承认，龚箭的口才很好，就冲着他从来没在嘴上占过这厮一点便宜，也必须得承认这个残酷的现实。
　　“在座的很多同志都是省警院毕业，有人记得四年前你们在警院上的第一堂课是什么吗？”龚箭站在幕布旁，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这些年轻人。
　　“警察伦理！”
　　“不对，应该是警察学原理。”
　　几个活跃的新警对究竟是哪一门课产生了争执。
　　“入学第一天集合点名大队长的训话。”一个有点随意的声音飘到龚箭耳朵里，说话的是何晨光，名单里名列前茅，龚箭印象深刻。
　　龚箭点着头问：“有人记得第一天你们的大队长都说了什么吗？”
　　台下鸦雀无声，就连提出这个答案的何晨光都沉默了。
　　“我记得我的大队长跟我们说穿上这身警服，不要觉得自己多威风多帅，也不要觉得自己可以拯救世界，你们只是小警察，法律的执行者，社会管理的工具，群众的服务者，要吃得了苦，拼得了命，受得了委屈，舍得了家人，穿上这身衣服，你们不仅仅只是你们父母的子女，还是千千万万普通群众的子女，因为他们是你们的衣食父母。我当时觉得这些话，怎么说呢，又假又大又空，是不是你们的大队长基本也这个套路？”龚箭笑着问。
　　大家都笑了，有几个能想起来当时大队长说过什么的，大概无外乎这些吧。
　　“我和大家都单独聊过，也问过很多同志为什么报考特警，在诸多警种里，特警就好像大学里一些专业，又冷又偏，有人评价我们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只会训练不会执法，的确，我们不需要接触实际的公安业务，平时只有流不完的汗水，枯燥乏味的重复和伤痛折磨，结束三个月的新警集训后，这种生活将是你们的常态，24小时备勤，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随叫随到，跨区域拉动少则一个月，多则一年半载，执勤巡逻日夜重复，别人过团圆节，你在值班备勤，别人休周末，你在值班备勤，无休无止的值班备勤，这就是你们将来的生活，一个月、一年、三年，你坚守岗位三百六十五天真正有状况的可能只有那么几个小时，但这就是特警的生活，可能这样说你们会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报特警呢？一时头脑发热，只是单纯的想考公务员拿上铁饭碗，或者是觉得特警很帅很酷，答案可以有很多种，但现实只有一个，你在这里，成为这支队伍的新鲜血液，将要继承的是这支队伍的精神。”
　　陈善明觉得自己这心情就和坐过山车似的，被龚箭烘托得又激动又悲情又热血，各种情感交杂才有点泛滥，又“嗖”得一下落了地，啧，虽然是现实，这家伙会不会说的太直白了。

　　“我给大家看两段视频，是从支队这些年的视频资料里剪辑出来的。”龚箭点开第一个视频，跨区域拉动，长长的车队闪着应急灯在高速上疾驶而过；装备展示，警徽熠熠、威风凛凛；大练兵汇报演习，开砖断板家常菜；反恐演练，攀登、速降瞬间掌控局面、解救人质；国外维和，白色的装甲车旁持枪矗立……画面快速转换，一幕幕看得大家几乎忘记了喘气，赞叹、歆羡都摆在了脸上。
　　“这也是我们的生活。”龚箭的声音随着画面定格响起：“风光无限，用你们的话说，帅得一地渣，酷得爆表，有没有？”
　　“有！”女警们的声音格外突出，引得男警们又是一阵笑。
　　龚箭也在笑，低头点开另外一段视频，礼堂里瞬间安静下来，只能听到视频里的声音，平均海拔4000米的高原公路上，车队在满是冰雪的路上缓缓移动，路基一侧就是悬崖峭壁；装备展示完毕，一名特警队员坐在地上，手里的战训靴倒出了汗水；沙尘暴的天气，他们在满是沙砾石头的场地上匍匐、翻滚；攀登、速降训练场，队医给一个年轻的队员包扎着手上的伤口，殷红的血濡透了绷带；太子港混乱的街头，中国维和警察们坚守在执勤点，对面与他们对峙的是数不清的暴民……
　　视频依旧不长，两三分钟，画面定格之后，礼堂里持续了安静。
　　“我们整天喊着人民公安为人民，喊着严格执法、热情服务，大家都说口号嘛，喊喊就是了，做不了真。”
　　“那什么能当真呢？刚才你们看到的这些。”
　　“几年之后，你们绝大多数人会离开特警岗位，分流到其他部门，还有一部分人会留下，成为我们这支队伍的尖兵，有人说我不想成为尖兵，只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可以了，平平淡淡才是真嘛。有这种想法的同志一定是大多数，不要急着否认，当你们结束新警生活，开始日复一日重复的时候，这种想法很现实，不论是成为尖兵，还是平平淡淡的工作，从你加入这支队伍开始，就注定了要牺牲。”
　　“牺牲什么？时间、亲情、友情、爱情，甚至是生命。”
　　“第一堂课，王政委就给大家讲过特警精神，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特别守纪律、特别能奉献，吃什么样的苦？打赢什么样的战斗？塑造什么样的警风警纪？能为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奉献多少？这些问题想过吗？”
　　“答案是做出来的，视频里这些，还有在守在各条公安战线的同行们在做的，都是答案。不要以为你还是一名预备警官，也不要以为你只是一名刚刚考入公务员队伍的普通人，你加入这支队伍，成为一名警察、一名特警，你就不再普通，不是因为你有了权力而不同，而是你的责任将会如影随形，这条路很漫长也很艰难，没有一种坚持到底的信念，走不到最后。”
　　“在这个岗位，奉献将成为你的本能，不论你是不是一个自私的人，这是一种矛盾的存在，对每一个会独立思考的人来说，有时候也是一种煎熬。三个月的新警集训，不仅仅是为了让你们在体能、技能这些方面达到一名公安特警的标准，还是你们适应自己身份的缓冲期，新警集训结束后，在你们今后漫长的从警路上，会不断地有各种各样的人和事让你们把奉献、牺牲这种信念融入骨血，对每一个穿着警服的人来说，这将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考验。”
　　龚箭看看手表，抬起眼，很庆幸在绝大多数人脸上看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能让他们好好思考这职业的意义，他的目的就算达到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