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卧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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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身体，正在崩毁。
就算被这么告知，我也没有任何实感。
理所当然的吧，一直以来都身体相当健康，却突然被医生告知罹患绝症，人的第一反应都会认为是医生弄错了病例书吧。更何况说到□□崩毁，应该是表现出日渐虚弱的状态才比较合理吧。
更何况对白王所说的，我大部分都无法理解。
明明是为了消除心里的疑惑才来询问白王，现在却更加觉得一头雾水，这还不得不说是奇妙呢。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无法理解。”我这么说，“崩毁什么的，难道不是指□□开始崩溃么？”
白王长吐了一口气：“该怎么说呢，这并不是字面上所指的意思。所谓的‘崩毁’是指的高位面与低位面的不协调过程，具体是怎样的过程实在很难描述。然而最后所指向的结果，是处于高位面与低位面的夹缝，无法被任何一方显示出来，也就是以不可知的形态存在，直到□□真正消亡。”
“仍旧存活着？”
“是的。”白王点点头，“存活，然而‘不存在’。”
那就是比空气还不如的存在，不仅不可见不可闻不可感，也不可探知。人们还记得你的存在，却无法知道你站在它们眼前。在只存在着自己的地方，孤独地看着这个世界……我将会变成这样么？
哎呀呀，那还真是可怕呢。
然而如果是那样的话，是不是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注视着黑了呢？原本就没有与他在一起的可能性，就算共享了一条慎之的力量我仍旧太弱小了，甚至无法企及能够凝望他背影的位置。然而，如果变成了那样的状态，大概连一条慎之也无法阻拦我的视线了吧，可以一直一直，注视着，注视着……
不，仅仅是注视着还不够，看着那双眼睛里投射出别人的身影却无能为力实在太不甘心了。也想要被注视，想要那双眼睛里只有我一个人，想要受到同等的感情的回应。嘛，这样的想法实在是贪心的异想天开了吧。然而如果‘纹者’已经做出了完美的成果，如果能够共享一条慎之全部的力量……
“有办法找到纹者么？”我如是问道。
“如果能找到的话，他早就被带回去处刑了。”白王说道，“不过就算你找到了，恐怕他也不会答应抹去这个图徽，毕竟是他的研究。”
右手食指抵在唇下箬有所思，白王似乎立刻想起了什么，又恢复了那脸惯常的笑容，说：“不过似乎也并非没有可能，你听说过‘黑鸦’么？”
我犹疑着点点头。
白王随即说：“那家伙既不是人类，也不是悖论之子或者魔术师，而是比这三者更为强大的存在。如果是他的话，说不定能够找到纹者。”
也就是说，我们必须要在不久之后的“那日”中获胜才行，不过这也是之后的问题了。
虽然身为王，白王却耐心地回答了这么多的问题，我非常郑重地道了谢。
“不过。”我说，“我最后想顺便问一下，那个时候您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呢？”
然而这个问题并没有得到回答。
白王离开之后，我躺倒在床上。视线凝固在天花板正中的白炽灯上，虽然覆盖着灯罩并不刺眼，长久地看着却产生了眼花的感觉。我仅仅是躺着而没有思考任何事情，或者说是事情太多反而不知道该思考什么好。
被浅咖色窗帘所遮蔽的屋外，是漆黑一色。没有喧闹的夜生活也没有闪烁的霓虹，路灯的灯光无法穿透如此遥远的距离，而星星的辉光早已被屏障夺取。
这个时候传来了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原本以为是凡进来的却是文森。
我从床上坐了起来，文森则靠墙而站，交叉着手臂沉默地看着我。
这还真是意想不到呢。原本以为文森又是进来抱怨什么将他排斥在外这样的话，却一反常态的沉默不语，全然没有惯常的轻浮笑脸，反而是一脸奇异的平静。究竟是在想什么呢？用这样平静地眼神看着我，既没有调笑也没有不满，仅仅是如一潭深水般的平静。然而正是这样的平静，令人无法捉摸，就好像丢下石头也不会泛起涟漪的池塘。
仅仅是觉得这样的沉默令人难堪，我开口道：“凡到哪去了？”
带白王进来的时候，他还呆在屋里玩终端上的游戏。将他赶出房间也不过是半个小时前的事，然而现在客厅里却是一片漆黑，以凡的性格，要说夜里出门是怎么想都不可能的。
“我让他去我的房间了。”文森说道。
这么说着，他朝我走了过来，低下头直视着我说：“方，今晚和我一起睡吧。”
对于这个要求，我直接以行动表示了拒绝。一边起身朝门外走去，一边不回头地说：“那么我也去你房间了，祝你在这边睡的愉快。”
然而快到门边的时候，我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只是今晚。”他说，“什么也不做，就像你和凡平时一起睡觉那样。”
不，我来了兴致可不只是睡觉而已。
于是我说：“那就像平时一样，我和凡一起睡，你自己睡好了。”
“方！”
“其实。”我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看着他，“你知道，我打不过你的。”
然而文森说：“这是我的请求。”
明明最初相遇的时候，是个想杀了我的怪物，之后的相处里也常常不由分说地对我性骚扰，与现在这个面色沉静的男人简直说是判若两人。
我盯着被文森抓住的手腕沉默不语，最终点点头。
老实说呢，我并不是因为被他这样服软的态度或者诚恳的眼神打动才做出这样的决定，仅仅是觉得就算拒绝这家伙也不会善罢甘休的样子，与其自找麻烦倒不如诚恳地接受麻烦。并且文森虽说是个轻浮的家伙，却很少言而无信，既然说了什么都不做，那么我也没有什么好担忧的了。
至于不想接受，也仅仅是觉得麻烦而已。
虽然分开铺了两床被子，文森却在睡下不久后便钻入了我的被子里。我用手肘撞了撞他，说：“别过来，会热。”
听到我这么说的文森，变本加厉地从背后抱住我。
后背贴着另一个人的胸膛，远比周身更加灼热的温度从身后袭来。文森的脑袋搁在我肩上，温热的鼻息则透过T-恤的布料传至皮肤上。我伸出手按在他脑袋上，试图将这个大热源推离出去。
这样的作法，反而让文森收紧了双臂，感觉就像被绳索勒住一样的不自在感，令我忍不住想开口让这家伙滚回自己房间去。
然而在我这么说前，文森突然开口说道：“之前你和白王单独谈话的时候，我稍微感到不安了。”
“诶？！”
不仅是态度，连言辞也开始示软的文森实在令我大跌眼镜。就好像一直以来凶悍的豹子突然像小猫一样翻身向你露出柔软的腹部，同时以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你一般惊人。
“你被triker带走而失踪的那时候，还觉得只要注意一点就不会再发生什么事了。”文森叹了口气，继续说，“但是你却又和白王扯上了关系，还真是意想不到的发展。方，我觉得我保护不了你。”
“我不需要谁来保护。”我说。
然而身后传来了一声轻笑，文森的语调不同于平日的轻浮，仅仅是略带苦恼地温和：“就算你这么说，想要保护喜欢的人是理所当然的吧？”
喜欢的人啊……真抱歉呢，我喜欢的人是黑王啊。所以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无法做出回应，不过你的人情我会好好记下的。
“理由呢？”
“什么？”
“喜欢我的理由呢？”我这么问道。
这个问题令文森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随即他又发出了一声轻笑：“谁知道呢。”
“那么，一定因为你是个轻浮的家伙吧。”我做出一个不太靠谱的结论，“所以轻而易举地就看上了。”
“还真是过分的说法啊。”文森以带着笑意的声音抱怨道，“你又为何喜欢黑王呢？为何不喜欢我呢？”
“谁知道呢。”
同样的敷衍回答。
的确，我至今为止也不过见过黑王两面而已，然而初见时的惊艳却变成了根深蒂固的爱慕之意盘踞于心中。相较之下，反倒是在和文森这家伙朝夕相处，欠了不少人情的情况下我仍旧无动于衷。然而，自两年前那一日开始，我的感情就处于一定程度的缺失状态。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就算别人对我示好也没有什么感觉。虽然也会感到感动，然而这份感情却无法引起真正的感情波动，就像是作为旁观者看一出剧哭的稀里哗啦，却不会为了剧中的人物去做些什么。
或者换一种说法，虽然文森比我强大，然而对我而言他与其他人类并没有什么区别。就这么说吧，一开始饲养宠物的时候，如果将它混迹于多数同类之中，就会难以识别。然而时间一长，便会记住它身上与众不同的小细节，使它成为“特别的个体”，也许会喜爱不已，但绝对不会想要与之结婚。虽然这样的说法很失礼，然而我对文森的感觉确实可以与之类比。
然而黑王不同，自见到他时起，我便感觉到了明确的爱慕之情。
就如同，心脏是为他跳动的一般。
“不过。”文森的语气突然严肃了起来，“我的确看上过很多人，但喜欢的是你。”
“有什么区别么？”我问。
而身后，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谁知道呢。”最后，文森这么说道，“大概是指，【人类】文森喜欢方吧。”
“然而【怪物】文森，会为了保护自己而杀死【人类】吧。”我说。
所以才会说“保护不了了”吧。
文森听言，“哎呀呀”地笑了起来。
我不由叹了口气，说道：“真是的，这样子我要是喜欢上你不就糟糕了嘛。”
过了一会，笑声停止。文森压低了嗓音，声音听上去有些悲戚：“但是【人类】也想要杀掉【怪物】。”
“那么，如果是两年前，【人类】方行可能会喜欢你。”我直视着无边的黑暗，“然而，【杀人鬼】方行的爱慕之人是黑王。”
“诶，黑王可是纯粹的【怪物】啊。”
“没关系。”我顿了顿，“【杀人鬼】是为了杀死自己而生。”
从两年前开始，这里的因果就已经扭曲了。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卧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