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调》西周小呆

18、私奔中

　　吉祥写完了，小白龙将纸很是娴熟的压在茶杯下面。然后伸出手拉起吉祥，示意吉祥跟自己走。
　　吉祥应该是第一回走进小白龙新搬的屋子，本来自己住碧纱橱好得很，日日能看得见小白龙清爽干净精神抖擞的站在自己面前，可是后来十二岁的时候爹爹终究觉得男女有别，再者说若是这般特别对待小白龙，对于小白龙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情，万一要是目中无人，得意忘形起来可就违背了自己的原意。于是小白龙就搬到了自己房间的隔壁，走三步道就能到，可是吉祥终究搁不下脸面，拖来拖去，竟然一直没有来过。屋子放眼望去干净整洁，简单利落，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张床。吉祥记得自己原来给过小白龙一顶帐子，那是纱绢缝制的花，上好的绸缎。可是小白龙这帐子竟然是粗布的，夏天会很热。桌子上倒是让吉祥平衡了一下，自己送给小白龙的那杯倒是还在，而且装满了白水。虽然这杯据说用来喝茶很好。这杯是哥哥带来给自己的，说是因为帮皇帝解决了一个麻烦事呢。
　　小白龙将几件衣服收拾了一个小小包袱，然后也坐下写了一封信放在桌子上。吉祥神色古怪，不知道小白龙在干什么。几次想说话都忍住了，小白龙既然示意自己不要说话，自己还是不要说话的好。
　　小白龙长长出了一口气，背着吉祥一阵腾云驾雾就到了城外。然后深呼了一口气，果然肉体凡胎真沉，若不是自己身强力壮，早就一个不稳跌了下去。吉祥这是再忍不住开口问：“为什么叫我写那封信？”“过不了多长时间就是宫中选秀了。你爹因为你姐姐的事情，对宫中生活很排斥，不想叫你的生活葬送在宫里。于是叫我安排私奔的假象，等躲过了风头，再回来。”小白龙认真的说，然后坐在地上喘息一会。吉祥看着小白龙说道：“那我现在就是你的妻子了？”小白龙点了点头，身手敏捷的一跳，生怕一个不注意就叫吉祥扯住自己的耳朵吼叫。“也不错。”吉祥就丢下这样意味深长的三个字然后转身率先走出去，轻飘飘的，就剩下小白龙在原地发呆，以为吉祥今日因为能出来心情大好，故而不与自己计较，只怕明天的日子就不是这般好过了。小白龙低低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小白龙认真地对吉祥说：“虽然我是神仙，但是有些东西，我还是没有办法弄来。”吉祥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跟我在一起，你有的苦头要吃了。”小白龙笑了笑用力拍了拍吉祥的后背，心里头却很不是滋味。吉祥看着小白龙，出乎意料的大声英勇地说：“我不怕。”那表情似乎是知道小白龙很内疚故而要装出一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来，免得小白龙心里难过。“为什么不怕？就不信我将你丢出去？”小白龙见吉祥这般表情，心里头很高兴，所以故意逗弄吉祥，让吉祥生气。吉祥看着小白龙那副一切尽在我掌握的表情，且有笑的贼眉鼠眼，眉开眼笑。吉祥淡淡的用余光扫了一眼说：“你是神仙，天上的神仙都是这样背信弃义的么？”小白龙听了笑了笑说：“真不愧是我师父。下了凡间还一样能教训徒儿。”吉祥又看了一眼小白龙，严肃郑重地问道：“小白龙，你在天上的时候，我没少操心吧？”小白龙愣了愣大笑起来，捂着肚子勉强说出：“你在天上除了睡觉就是睡觉，再也没有比你更懒得神仙了。”吉祥装作没有听见，只是点点头说：“那我们现下去哪里？”小白龙说道：“我们现在趁着天没有黑，赶紧四处看看生意。到时候就算是我们没有钱了，一样可以生活到员外叫我们回去为止。”吉祥又点了点头，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说：“随便你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小白龙思索了半天说道：“我背你去江南好不好？说是销金窟呢，那赚钱是很快的呢吧。”吉祥问道：“怎么，你喜欢江南？”小白龙摇摇头指了指城门说：“难道你还想在这里呆着？现在你的名声已经败坏了。我们必须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可是一路上的花销太多了。”吉祥咬着唇看着手中薄薄的几张银票说。“不要花销，你在我背上牢牢抓住，我背你去。”小白龙活动了一下筋骨说。“背我去？”吉祥显然忘记了小白龙神仙的身份。“是，我腾云驾雾带你过去。”小白龙点点头，“在那么高的地方？”吉祥指了指天空，小白龙点了点头。“我怕高，头晕。”吉祥说。“我记得你以前捉弄我的时候都上过树，害怕比树再高一点吗？”小白龙哭笑不得，真不知道吉祥是怎么想的。“那时候我只想着捉弄你，没有想到树高。”吉祥底气不足地为自己辩解。“行了，一会你就想着捉弄我就好了。”小白龙轻松地说，不介意吉祥用捉弄自己来克服恐惧。“那我掉下来怎么办？”吉祥颤抖着声音问，那可是在高空上，小白龙速度很快，风很大，刚才还吹得自己很冷呢，这要一路折腾到江南，自己不是要冻成冰棍了。“我会接着你的。”小白龙语气不悦，深深对吉祥不信任自己感到恼怒。
　　天还是那个模样，四处黑乎乎的，只是吉祥不再寒冷，不再害怕。小白龙给了自己变出棉袄御寒，有念风诀，瞬间吉祥全身上下都暖暖的，暖到了吉祥的心里，变成一丝丝缠绕不断地甜甜的绳索。先前在小白龙身边，就已经分不清是夏是冬，夏天的时候，自己身边有凉风缠绕，冬天的时候，暖暖的熏风吹着薄纱的裙子。当所有人都换上了厚厚的裘衣，只有吉祥还是怡然自得的穿着夏天的衣裙。虽然看起来比较让人担心，可是久了，也就随着他去了。小白龙更是离谱，那一身白衣春夏秋冬穿着，似乎感觉不到季节的变换，而且无论刚刚做了什么，都是一身清爽，干干净净。有的人说小白龙劈柴很利落，连木屑都没有飞起来半个。
　　吉祥坐在小白龙的身上，小白龙矫捷的在天空中游窜，那是活生生的龙，真正的龙呢。吉祥兴奋起来，不再害怕，是啊，有小白龙自己害怕什么呢？怕什么呢！随手拨弄着小白龙身上的鳞片，手掌大的一片半透明的鳞片，透着乳白色的光泽，很硬，绝对可以说是钢筋铁骨，吉祥怀疑这世间有没有兵刃能穿透这鳞片。这厢思索耳畔就听见小白龙低声懊恼地说：“只许看，不许动。”拔下一个鳞片可是会要自己半条命的事，暂且不说伤口怎么处理，就光是痛也会痛死，这么高的地方自己一个倒栽葱下去了，变得成人身还好，若是这龙身子掉下去，这一个巴掌大的城无人能生还，吉祥也得摔成碎片片。吉祥停住手笑道：“好像云母片。”亲昵地将脸贴在鳞片上蹭来蹭去，舒展着手臂，尽量的搂着小白龙，虽然自己并不能搂住，可是搂着的感觉真好，只要这份感觉就好。
　　世上有很多的时候，其实我们并不能完全的拥有一个东西，一个人，可是只要有那份感觉，就好。
　　小白龙不说话，昂着龙头在天地发出一声长啸。似乎不长啸一声自己就会憋死，果然长啸一声之后感觉好多了，心里头那种怪怪的感觉消失了。
　　龙吟凤哕是天下最有名的编钟，据说是上古的物件，上面刻着许多莫名其妙的图案，没有人能看得懂。大家很是敬重，皇帝特意修了一个庙宇，一个道观，然后将编钟放到庙宇和道观的中间。因为谁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佛教的佛陀遗物还是道教的神仙遗物。只有在新皇登基或者祭祖大典，封禅大礼上才会敲响，以示对上天的敬重，而且也说明了皇家的地位，是真龙天子呢，是皇上，受上天保佑的。吉祥因为姐姐的缘故，那一次碰巧进宫，正好赶上祭祖大典，吉祥就扮成了姐姐宫中的小宫女，姐姐抱着孩子。
　　编钟敲响。龙吟那一声浑厚嘹亮的声音，之后是凤哕清锐响脆的声音，两个声音缠绕在了一起，真的好像能上九重霄，让那些神仙听到。记得当时在余音隐约里，听见司礼官庄重平厚的声音缓缓读着青词，吉祥当时忍不住留下了眼泪，至今难忘。可是小白龙刚才那一声，胜过龙吟的一千倍，直直穿透到心里去了，让吉祥不禁流泪，流泪之后是对小白龙绝对的信任与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