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纪事》侯嬴

12、chapter 11

　　chapter 11

　　在回程的第三天开始下雨，树林中一下雨，泥土开始变得泥泞，这不利于马匹行走的速度，甚至有的溪水会因为雨水而暴涨，形成短时间的沼泽或其他，图鲁斯下令让人进入到树洞里暂时躲避骤然的暴雨。
　　埃卢觉得精灵或多或少有些洁癖，这才是他们不愿意在雨中行路的最大原因。

　　茂密的树叶几乎遮蔽了树林的天空，黑压压的云翳仿佛让整个世界都一下暗了下来。不过春季的大雨不会持续太久，精灵决定等它变小了，再启程。
　　马匹只等淋在大雨里，它们跑着蹶子，蹄子上已经满是泥浆，似乎有些不安。

　　“有人？”海格的尖耳一动，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他是这支精灵队伍里感觉最敏感的人，耳朵略比其他精灵尖长了一点，“是人类，只有一个，正往这边过来。”
　　“怎么可能？”埃卢诧异地叫出声，这里已经算是挺深入森林深处了，原始的森林蕴含着大量不确定的危险，即使金泽普森林的精灵也不会只身一人长时间在森林里活动。怎么会有人类孤身一人出现在这里？
　　怎么办？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了领队图鲁斯。

　　图鲁斯拧着眉头，俊美的脸庞似乎也有些不解，但很快他就恢复原样：“不用管他。”
　　埃卢靠在阴湿的树木外皮上，顺着树皮缝隙流淌下来的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的石头上，似乎与树洞外的雨声交相呼应。
　　“救命——救命！”远处传来人类男子的声音，人类男子显然看到了四散的马匹，他似乎感受到了希望，声音愈发变大和有力。

　　阿莱克不露声色地把埃卢当在背后，手里已经握住他的黑弓。

　　艾伦顾不得被树根绊倒后，被泥土糊得藏脏被石头磕出血的脸，他跌跌撞撞地在树林间奔跑，雨水冲刷这他的面孔，湿漉漉的头发沉重地黏在额头和脖颈上，模糊了他打的视线，但他不敢停下来。
　　“救命！”艾伦看到人影，他不顾一切地跑了进去，因为跑得太快，几乎是冲进去又重重地刷在了地上，一抬头，就看到穿戴斗篷的八个人，把锋利簇新的箭镞对准了自己，艾伦艰难的咽下口水，他跑得几乎岔气，开口艰涩，“我、我是苏科伦城里的奇货商人，我叫艾伦*布鲁，求求你们帮帮我，我可以出很高的报酬。”

　　此时，天空响起了长鸣。
　　这是——
　　龙的怒吼！

　　重大的阴影从头顶掠过，似乎在寻觅着什么。

　　“维科堡的棕龙。”图鲁斯眯了一下眼睛，然后锐利地视线看向倒在地上喘息的人类，冷静地指出，“人类，你惹的大麻烦，我们无能为力。”
　　“不、不！”艾伦几乎跪在地上，那样神奇的打扮出现在这不知道什么鬼地方的人无外乎是刀头舔血的流浪客，他们不会有同情心的，但他们有各种游走在最危险的地方的能力，只要——任何可能逃脱死亡的可能性，他都不愿意放弃，“求求你们，我可以把我所有的家产全部给你们。”
　　艾伦为了逃脱龙的追猎，已经用了一张价值连城的传送卷轴，让他从西北的迪科迪卡山脉突然出现在这个鬼地方，但他迷路了，他已经在这里绕了两圈，第三天，他看到头顶再次掠过龙族巨大身影。
　　那头龙已经追了过来。

　　“并不是我们不想帮你。”出乎埃卢的意料，他以为图鲁斯不屑于再和人对方，更不要说是解释什么，但事实却是，图鲁斯让其他精灵收起了弓箭，“让龙族紧追不舍，你必然拿了对方的宝物，把东西交回去，他可能会留你一命。”
　　艾伦绝望地抱着头，他痛苦地说：“我知道我不该起贪心，我真的错了。”他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个挂链，“我想还给他，但他完全不给我机会。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或许我该离开这里，免得牵连到你们！”

　　“这是——星辰之心？”图鲁斯却对着艾伦拿出来的东西退了两步，他不可置信地开口，“我没有想到居然能看到这个？”
　　“那是什么？”埃卢看着鸽蛋大小灰色挂链，他的知识库里显然没有储备这样东西。

　　“原来这是真的？”艾伦似乎也没有想到这个暗淡无光的项链会是传说中的珍宝，然后他又吐了一口气，能被龙族追杀千里要夺回来的东西，怎么也不能是随便的假货！

　　“传说第一纪元的时候，矮人王巴顿挖空了整座切尔格威山，挖出一块拳头大小的宝石，闪烁着星辰的辉耀，巴顿把他镶嵌在自己的王座上，成为矮人族的珍宝。”图鲁斯回头看了一眼埃卢，用平和缓慢的声调解释，“当矮人的王国破裂，星辰之心碎成九块，一块在溪谷矮人手里，一块在维科堡龙族，一块在淡水人鱼族那，还有一块在伊德勒长老手里，剩下的五块却消失在多兰大陆上，没有人知道在哪里。”
　　大长老伊德勒手里？！我怎么没有见过？埃卢苦恼的回忆，这种灰不溜啾的石头，完全没有印象啊。

　　人类也听得目瞪口呆，他虽然知道星辰之心这样的宝贝，但却远远没有眼前这个年轻人了解的透彻，关于星辰之心的资料非常少，大多都在传说或是吟游诗人的歌中，这个人是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甚至这么肯定。
　　艾伦默不作声对眼前的一队人大量起来，九个男人，两个女人，还有一个孩子，这样的队伍配置不由让人感到奇怪。
　　流浪者从不接纳女人和孩子，他们不是流浪者！那他们是谁，都这样年轻，出现在这片鬼森林里！
　　即使，谈及龙族也毫无惧怕。

　　“哐当——”龙族巨大的身影再次盘旋在头顶，好像在确认猎人的踪迹。
　　“怎么办？”埃卢吓软了腿，他没有了再去打量人的心思，整个人像是失去了魂魄似的，不知喃喃自语。

　　埃卢戳了戳阿莱克的腰，眼里问“对啊，接下去怎么办？”
　　阿莱克示意埃卢看图鲁斯的动作，埃卢听话地扭头看去，却看到图鲁斯走进了人类，单膝跪下，把手掌包裹住那个缀着石头的挂链，嘴里念起了反复绵长的咒语。
　　精灵族男性中性倾向五官透着虔诚，俊美如画，从斗篷里掉落出的金发垂在胸前，低而悦耳的声音，宛如枝头滴落的水珠，埃卢几乎看得入神。

　　当图鲁斯张开手的时候，那个暗淡不起眼的挂链发出幽兰的光芒，宛如星辰降临，与此同时，天空传来了龙族的长吼。
　　“拿着，去还给龙族。”图鲁斯站了起来，他的表情恢复淡漠，转身对其他精灵说：“雨已经小了，我们启程。”

　　艾伦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了，他还跪在地上，看了看已经准备离开的斗篷人，又看了看自己手上只在传说中出现过的挂链，陡然听到树木折断的哗啦声，呆呆地转过头。
　　巨龙已经闪着他巨大的翅膀毁坏了大批树木，降落在土地上，贪婪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人类手中的珍宝，嘶嘎的声音响起：“人类，把我的东西给我！”
　　艾伦全身一抖，他似乎像是大彻大悟了似的，几乎是膝行着爬出树洞，恭恭敬敬地把手上的挂链放到一片被雨水冲刷的干净的绿叶上：“尊敬的龙大人，请原谅小人的罪行！我愿献上我所有的财富与忠心，虔诚地祈求您的宽容！”
　　“哼！”巨龙的鼻翼里呼出重重地气息，本来想要杀死眼前这个爬虫的，但美丽的宝石夺走了他所有的注意力，他的爪子小心翼翼地勾住挂链，然后用力拍打自己的翅膀，他要赶快把宝贝藏起来，藏到再也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

　　巨龙的翅膀带起来强大的气流，四周的断枝被卷起，几乎形成了一个小型的风涡，艾伦连滚带爬地抓去老树的粗干，喘着粗气，巨龙已然冲向天空。
　　他终于舒了一口气，抬头四望。

　　那队斗篷人已经骑上了马，他们的骏马因为龙族带起的风连连后退了几步，那个看上去只有十三四的少年的斗篷帽子被吹翻在脑后，露出一头淡金色的头发，他拍了拍坐下有些不安的白马，旁边的人探身替他把风帽兜上。

　　尖长的耳朵。
　　艾伦一瞬间回忆到对方蓝色的眼睛。
　　蓝眼金发尖耳，那是森林深处的精灵。艾伦太过于惊讶，甚至忘记了要求斗篷人带他走出森林的初始想法。

　　天呐，他碰到了一队精灵。
　　艾伦一屁股坐在地上，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就巴巴地看着精灵的队伍消失在树林深处，再也瞧不见踪迹。

　　天空放晴，云雀站在枝头鸣唱。
　　艾伦狠狠地甩了自己一个耳光，不是梦，这一切都不是梦。他想起那个精灵半跪在自己面前，口中吟唱古老的咒语，之前因为惊恐忽视的一切细节在脑海里慢慢浮现。
　　精灵俊美得无可挑剔的脸庞让他心惊胆战。
　　“嗷——”艾伦叫了一声，陡然爬了起来，同样消失在森林深处。

　　“我们放着那个人不管吗？”泥泞的道路让回程的速度变慢，埃卢拨开茂密的延伸出来的树枝。
　　海格侧头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开口：“星之子，人类永远比你想象的复杂狡猾。”然后他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唉，估计我们今晚赶不到哭泣泉了。我去前面看看。”

　　精灵和人类的关系差到这种地步吗？埃卢抿了一下嘴唇，他想了想驾马来到阿莱克身边，阿拉克侧头问他，声音温柔：“怎么了？”
　　“为什么精灵讨厌人类？”埃卢最后还是问出了这个憋了很久的问题。

　　“讨厌，不——”阿莱克似乎有些好奇小精灵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只是习惯了啊，人类和精灵只是两条水平线，不需要相交。”
　　埃卢楞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迟疑着：“为什么？”
　　“你会看着人类变老。”在他们前面的图鲁斯突然开口，声音平淡冷静，这个从很久以前就跟着精灵王的精灵侍卫，狭长的睫毛低垂，遮掩住谁也看不懂的情绪，“然后有一天他将死去。但你容貌依旧，站在他的子孙面前，为他念最后的追悼。”
　　埃卢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沉重肃穆的忧伤，他有些茫然无措，雨珠从阔叶上滚落，埃卢抬手擦了擦湿润的脸颊。

　　不知道是谁先唱起，精灵的歌声，带着追溯般忧伤，宛如神祇落泪，心灵深处仿佛有一股清泉流淌，悲伤过后，是漫长的平静。
　　只剩下，埃卢买的人类制作的小工艺品铃铛挂在马鞍边，随着队伍前行，叮当叮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