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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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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祯用着愉妃做的甜品,听着愉妃闻言细语的宽慰,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着,只觉得心慢慢安定下来,方才发觉刚刚的惶然。捏着汤匙的手指绷紧了,胤祯抬眼看着愉妃,抿了抿唇,放下瓷盅,忽然上前跪在地上,双手搭在愉妃膝上,额头抵着手背。
愉妃心猛地一跳,只觉得近日附着心上丝丝蔓蔓的惶恐瞬间收紧割出无可挽回的疼痛,颤声唤道:“永琪……”
胤祯长吸口气,轻声道:“额娘,儿子有些怕……”
愉妃定了定神,手抚上胤祯的肩膀,柔声安抚:“永琪,有额娘在呢,不怕啊,额娘不会再要你为了皇上的赞许努力了,额娘只要你好好的……”
“额娘……”胤祯只觉得眼睛一酸,若是愉妃知道她的永琪早就在那一次的睡梦中被那所谓的安神香夺取了性命,可还会这般温柔的对他这个占了她儿子的妖精?
愉妃已定下了神,她记得之前皇上就训斥过永琪一回,也是那日之后她的永琪就变了许多,虽然沉稳了些是好事,但是,她也是心疼的,既然这孩子不愿揣摩了皇上的心意,也罢,做一个富贵闲王也好……凡事都还是随了孩子的意为好。
“永琪,起来,额娘不求你如何上进,只要你活的开心就好。”
胤祯顺着愉妃的施力站起身,羞涩的笑着任愉妃为他擦拭面颊,正欲开口说什么,却听见了高无庸的声音:“高无庸给愉妃请安,给五阿哥请安。”
“快起,高总管多礼了。”愉妃半心惶然,半心期盼,复杂情思不过一瞬,面上便带上了得体的笑,握着胤祯的手却是没松。
胤祯垂了眼,唇角动了动,往旁侧行一步,转身看向高无庸。
高无庸直起身,瞟了眼胤祯,声音平平:“皇上有旨,宣愉主子今日伴驾。”
愉妃忙让人送了荷包给高无庸,见高无庸并不退下,刚撂回了肚里的心又提了起来,察觉到掌中握着的手微微一颤,正欲出言打探,就听胤祯喜忧参半的轻声道:“额娘……儿子先回南三所读书了。”
愉妃握着胤祯的手紧了紧,复又笑道:“好,只是永琪莫要累着自己。”
胤祯认真的点点头,往外走时瞥了眼一旁躬身行礼的高无庸,心下嘲讽冷哼,若当真是招人伴驾何苦遣了这高总管来?他的皇阿玛现下倒是连掩饰都懒得,想逼着他们自己认了?呵,皇上啊,有上辈子的磋磨,儿子们的耐性可不若那时候浅薄!
他倒要看看他现下顶着这七岁阿哥的模样,他的皇阿玛便是瞧着他不顺眼,又能寻了什么借口来整治了他!胤祯漫步而行,唇角越挑越高,几乎要大笑出声。
放眼甬道上并无他人,胤祯低低笑出声,也罢,这一世已似偷来般,虽然他对那丹陛高位仍有念想,只此间诸位兄长多在,他今日又露了行迹,心中念想已然消了八九分,索性由他顶在了前头牵制皇上的心神,膈应膈应那一家子!单说胤禔的本事,再加上被他忽视许多的胤祉胤俄的本事,他们四人联手还不能谋算了这天下!
想到今后要面对皇上的试探,胤祯略略构想便免不了战栗敬畏,心情倒也轻松,左右不过是上辈子相互猜忌日子的延续,他的心早就在上辈子磋磨的千疮百孔,再添上些个空洞不过是证明了他还活着。
已不惧死,又有何惧?
胤禩被嬷嬷跟在康熙后头进了承乾宫,一路行来已然想到了应对之法,抬眼看向行在前方的康熙的背景,心情已是悠然:他的皇阿玛最是自负,定然要想了好法子逼了他心甘情愿的道出自个儿的身份,今日,很是不必忧心。
察觉到抱着自己的嬷嬷的紧张,胤禩轻轻拍了拍于嬷嬷的肩膀,仿佛安抚。于嬷嬷瞧着笑倚着自己肩膀的孩童,心也安定下来,下意识的笑了笑,复又谨遵本分的垂了眼。
胤禩浅浅笑开,果然身份不同,身边的侍从也懂事多了。
眼看近了主殿寝室,胤禩察觉到康熙尽力收敛了身上戾气,微微惊诧,看来上辈子他们这些个输的倒是不怨。只是,他上辈子便是后来败了他也在琢磨自己究竟输在何处,如此,一辈子的心力竟是大半时间都是在琢磨一个人,真是亏呐!不过,好歹一辈子的修习,这回他该不会输的太惨。
不知道这宫里头会有多少兄弟回了来,这出戏,角儿可是多多益善!
胤禩在地上站稳了,抬头瞅瞅起身迎上康熙的佟佳氏,唇角微牵,跪伏行礼:“永瑆给皇额娘请安,给九哥请安。”
佟佳氏忙让胤禩起身,招了他上前说话。
而康熙则被胤禩这一番动作激出了心火,仔细打量胤禩滴水不漏的行事,隐隐确定了胤禩的身份,只觉心中愈发生厌,当年他果然没看错老八的本性!
胤禩并不在意康熙的眼神,只管做出懵懂羞涩的模样在佟佳氏面前站定,状似怯怯实则复杂的看了眼胤禛,认真的回应佟佳氏的问话。
康熙也看了眼一旁的胤禛,想到胤禩最后的结局,心火又瞬间消无影踪,隐隐还有分愧疚,不管怎样,老八也是自己的血脉,后来那般的磋磨,难怪他便是认出了自己,也不愿同自己相认……
胤禔与和敬相对而坐,各自端着茶盏,默然不语。
坐在两人之间的胤俄慢慢用过第三块花生糕,一边用帕子拭手,一边打量着还有哪个点心该是和敬领人制的。
和敬放下茶盅,嫣然一笑,眉宇间尽是欣慰之意,却道:“小七,以后习书切不可偷懒。”
胤禔眨眨眼,委屈道:“姐姐,师傅还没讲说到皇阿玛问我的那篇呢。”
“可也只差了一章,早该预习了的,怎说没有偷懒?”和敬的纤长玉指点上胤禔的额头。
胤禔皱了皱脸,扯着和敬袖子摇晃:姐姐,弟弟知道错了~
看着面前三岁孩童清亮的眼,和敬伸手抚着胤禔的脖颈,眼神温柔痛惜,她本也不是为了这事儿将胤禔招来,之前本是欲借势同胤禔说些宫中隐私之事,不想却探出了胤禔的度量,得了这般意外之喜,她已明白胤禔今日在上书房的表现比之她所想的三分藏拙怕是还有旁的缘由,然,欣慰之余,她更担心她的皇阿玛今日忽然考校诸皇子的用意,毕竟,她的婚期已然近了,许是年后她就要嫁去蒙古,宫外头傅恒等人已递进了话来,钦天监已选了日子,只待皇上圈定,她并不怕那苍茫草原上的清苦,她只挂心自己的幼弟,也不知自己还能不能为幼弟庆上一回生辰……
看到和敬眼中的怜色,胤禔面色变了瞬,复又笑开,他心中并不好受,早先他就收到了富察家的消息,可是,现下他却无能为力。本来他是想借着自己的生辰将和敬再留上一留,然而,如今皇上已然疑心几人的身份,若是因为皇上的试探伤了和敬,他一辈子都将无法释怀,且和敬早早嫁了也好,出嫁的固伦公主位比亲王,便是皇上行事少有顾忌,也犯不上折腾远嫁的女儿。
胤俄觑着那边那姐弟俩的脉脉对视,只觉得牙酸头疼,晚些时候,他可是得和他大哥说说,他最是不耐烦琢磨旁人心思,大哥可是莫要这般为难了他。心下想着,胤俄眼看桌上再是没什么供他消遣,眼神飘忽的寻着解闷的物事,瞧见了炕上正从棉窝里探出头来的雪球,笑着拿了糕点逗它过来。
雪球歪着头瞧了瞧这头,犹豫一会儿,踮着脚跳下炕,小跑几步,便蹿上了胤俄的膝头,‘喵呜’的叫着蹭胤俄的手臂。
胤禔和敬回过神,瞧着胤俄百无聊赖的给雪球挠痒,相视一笑。
胤禔转过去从荷包里取了银鱼丝逗着雪球,和敬唤了侍从进来收拾了桌子备晚膳。
胤祉在纯妃处用过了膳,被四格格笑话一回,委屈的躲去永璋怀里。
四格格不依,扯着永璋的袖子说永璋偏心。
永璋一手揽着弟弟一手抱着妹妹,抬头迎上纯妃欣慰的眼神,少有的绽出纯然的笑容、
纯妃瞧着儿女玩闹,笑颜如花,暗自打定主意:不过是对人俯身,为了儿女,她也做得。
胤祉终于调整好了心情,最后同永璋乘了一座肩辇回了阿哥所,本是想晚些时候去寻胤禔商量了应对之策,却被永璋揽着肩膀带进了他的居所。
偏头瞧了眼面色沉静的永璋,胤祉垂下眼,果然心有牵绊,便是懦弱的人也会变强。
明明上辈子,他就是眼睁睁的瞧着胤礽和胤禔终成陌路,眼看着胤礽如何在清傲中添上了桀骜……
胤祉握住永璋的手,对上永璋的眼神,勾唇浅笑,他心底也是不甘再做了历史长河中的一个陪衬,更不要做了那最最无用的旁观者,所以,便是对康熙和胤禩的算计心有余悸,他也要定下了心意,再不悔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