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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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宫中，父母子四人相认，一派和乐模样，眼前温馨，却显得刻意太过。
胤禛有些后悔，现下却无法开口解说。他听多了佟佳氏对这一胎的期待，有些怕佟佳氏不喜胤祥，想等着佟佳氏心情好些再说出来，他也担心胤祥不喜佟佳氏，毕竟他最是明白佟佳氏同章佳氏之间的不虞，他不过是想着拖上一拖待想出妥帖的两全之法再道出全部，谁知道，这便是天意么？压下心中隐忧，胤禛垂着眼挨在佟佳氏身边，默不作声。
康熙怀抱着胤祥同佟佳氏说着过些日子的年宴，还有寿康宫中的胤禩。
当然康熙并没说胤禩被胤禛吓哭一事，只道胤禛今日同胤禩一处小有摩擦，且胤禩已是记事儿的年纪了，很是该同承乾宫亲近着些，毕竟他当初也是记在了佟佳氏名下的。
佟佳氏怎会不知康熙今日为何如此说话，低头看看身边恹恹的胤禛，暗叹一声，勾出笑容，轻抚着胤禛的头，温言道：“明日去同永瑆道个歉吧，你年长于永瑆，自然要大度些。”
胤禛眼中泛起几分盈泽，握住佟佳氏的手，张张口，内敛经年习惯使然仍是未有言语，只是重重点头：皇额娘，儿子知错了。
康熙看看胤禛这模样，也只得叹口气，压下心中不虞。当初他粗粗查检弘历的记忆同史书的时候就发现他这个儿子的性子比他以为的还要多疑，更是早习惯了将事情全都压在心里。谋定而后动确是古语上策，可是有时候犹豫间许多事情却会变幻成无法挽回的局面，最后只得用雷霆之法震慑，用鲜血抹去过错。这却又该是谁的过错？
“锋芒武力不过震慑一时，若让人心服，还是要看谋略华彩。杀人永远解决不了问题，人那么多总是杀不完的，不让人说话，又管得了人家心里想着什么？再说，这等行径不过是掩耳盗铃，您还是琢磨着正经事儿吧！”
想起曾经那骄傲的孩子劝导索额图不要建议自己进行文字狱时说的话，康熙叹口气，其实他亲手教导出的孩子还是不错的，可是有着那样清亮眼眸的孩子，为何要对血亲兄弟那般决绝！
已然无话可说的康熙见佟佳氏面露疲态，便唤了嬷嬷进来将已然睡去的胤祥抱走，亲自扶着佟佳氏躺好，以眼示意胤禛同自己一同出去。
轻拍佟佳氏拉着自己袖子的手，安抚的对她笑笑，康熙转过脸，面上笑意便淡去。
父子两人一路沉默。
相对静坐，康熙打量了会儿垂眸端坐的胤禛，长长叹了口气，轻声道：“胤禛，你这辈子兄弟也不少，若你还只想要一个兄弟，朕便要看看旁人的能耐了，你明白？”
胤禛没想到康熙会说的这般直白，可是对于上辈子的所为他全部不悔！胤祉对十三弟不敬，胤禩胤禟胤俄祸乱朝纲，胤祯拥兵自重！他们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可是，为什么连皇阿玛也不明白自己的委屈！胤禛心下翻涌的情绪全然无半点外露，只是安安静静的坐着，微微抿紧了唇，轻声道：“儿子明白了。”
康熙也没问胤禛寿康宫里事情到底如何，只当做胤禛太过严肃的神情吓着了幼儿，却是惦记着胤禛对佟佳氏和胤祥隐瞒了双方身份的事儿，不过仔细想一想，他倒是也理解胤禛的想法，可是他对胤禛的谨慎很满意，又对他的思虑过重很是无奈。
左右，时间还早，康熙坐在高处看着下面的朝臣，眼神落在永璜和永璋身上，或许，他确实也该好好教导曾孙们了。
胤禛去了寿康宫向胤禩道歉，胤禩瞟了眼面无表情的胤禛，怯怯的回头作势看着皇太后的神色，低声圆过场面，便躲去和敬身边。
胤禩偷眼看着那面容冷冰冰的孩童，心却是沉甸甸的，没想到老四如今仍是这么能忍！也好，总是要慢慢来！若是这位但求独孤的冷面佛爷此生求仁得仁，他的好十三也和他离了心的话，他倒要看看他还能不能把持住现今这八风不动的样子！
佟佳氏已放下了两个儿子同自己经历相似的纠结，不管十三如何想她，到底胤禛可是她的儿子，胤禛的性子她最是了解，既然他之前胡思乱想的冤枉了她，今后便是只会愈加孝顺，如此也算是因祸得福吧。佟佳氏闭着眼，听着嬷嬷说着寿康宫中的事情。有些事情太过较真儿，就太累了，她早就明白的。
接过侍从奉上的药，小抿了口，佟佳氏愈发觉得这药的味道熟悉的很，再含了一口细细品味，可能这几日总是想起上辈子，怎的觉着这药好似上辈子用过的……好容易想出这药的用处，佟佳氏身子微微一颤，合上眼睑，泪珠滚落，将手上药碗推给侍婢，侧身躺倒，不理身边嬷嬷侍婢的探问苦求。
表哥，你为什么要哄我！佟佳氏一时间觉得五雷轰顶，往深了想瞬间又觉出异样……不对！是谁要害我！佟佳氏伸手环住自己，这一世她有了表哥的倾心相护，她现在是名正言顺的皇后，有这本事害她的会是谁？
……会不会是七阿哥？想起那小儿那双她从未看清的瞳子，眼前晃过那孩子唇边恰到好处的三分笑容，佟佳氏身子一抖，翻过身，对跪在床畔的嬷嬷道：“将那药放好，请皇上来！”
康熙听闻御医的话，一瞬间也在怀疑是富察氏一族下的手，可是，宫内外他如今把持甚严，若是富察氏做的话，只能是由宫里的人动手，那么和敬在西三所足不出户，不会是她，难道是永琮？可是永琮现下方才四岁——康熙视线落在匆匆而来的胤禛的身上，心颤了颤，若是永琮如他们一般，也不是四岁小儿……康熙掐住拇指上的扳指，按耐住了现下便去问罪的冲动，哄着佟佳氏用了安神汤药睡下，让胤禛和胤祥歇在佟佳氏寝室隔壁，转去安排粘杆处探查此事。
康熙闭目在养心殿坐了许久，命高无庸送来绵宣朱砂，便挥退了侍从。
拿起笔，康熙想着刚刚从弘历记忆中探知的消息，颇不是滋味，想着他从未忘怀的熟悉字迹，琢磨了那字的框架慢慢落笔。
上书房中众人皆立，等着康熙一一考校。
康熙的学问确实不错，便是上书房师傅也承认他的博学，只是这等问题考校四阿哥五阿哥也就罢了，这六阿哥七阿哥年纪尚小，可不是诚心为难么？且，上书房师傅小心的瞟着康熙的神色，今日皇上这神色可是太严肃了吧？
弘历回答了几个问题之后就觉着自己忽略了什么，一个惊悚的猜测在脑中一闪而过，却又因他绷紧了精神无暇顾及。
康熙深深看过弘历一眼，虽然他没看出这个是谁，可是他绝不是永珹！想起上次自己试探时并未发觉他的异常，康熙微有颓然，他是不是心老了，精神也迟钝了？缓缓神，康熙记下弘历，转而考校胤祯。
胤祯一时有些心慌，只得庆幸自己不是被第一个考校的。不露痕迹的深吸口气，抛开脑中杂念，胤祯沉着应对着康熙抛出的问题。
康熙面上在笑，眼睛也在笑，他以为他的心也该是在笑着的吧，可是为什么他很想跳起来捏着面前这一个个孩子要他们说出自己的身份！他还记得弘历记忆中的永琪的落落大方，永远都是慕濡的看着弘历，现下这个却是不肯同自己对视呢！好，好！他的好儿子们是不是也都来了？却是都不肯同他这个阿玛相认！康熙笑着赞了胤祯几句，便看向了胤祉。
胤祉已知康熙起了疑心，眼见弘历乱了阵脚，胤祯露出破绽，心下低叹一声，感念老天让自己占了这年纪小的身子，将早在心中回想多遍的永瑢该有的性情套在身上，微颤着声音回答康熙的问话。
看着面前答不出问题几乎要落下泪来的孩子，康熙皱皱眉，他记得那日在纯贵妃处这孩子就很怕他，叹口气，想起弘历记忆中这永瑢很是依赖他那同母兄长，心下甚慰，眼见眼前这个孩子红了眼圈，就要哭鼻子了，怎么的他都不会是自己那帮儿子了吧，康熙忙做出慈父之态，温言好生安慰了胤祉两句，复杂打量的眼神就落在了胤禔身上。
胤禔极快的瞥了眼一旁红着眼圈儿的胤祉，心下感叹胤祉如今真是能屈能伸，豁得出脸面，抬眸瞬间对上康熙打量的眼神，几乎是下意识的就皱了眉头，瞧见康熙眼睛微微眯起，胤禔叹口气，垂下眼，决定听天由命吧。
康熙瞧着胤禔皱起眉头的模样，忽的觉着自己的猜测怕是又多了一分的可能，可是，这若是胤礽，以他那执拗的性子，会愿意矮下身段儿同兄弟们兄友弟恭？康熙故意挑出他曾经给胤礽讲过的圣贤言语考校，听得眼前皱着眉头的孩子慢吞吞的思索做答，心中微有失望，不是胤礽啊，却也不似幼童！康熙的眼神在胤禔面上流连，只觉得这人当是他极熟悉的，会是哪个儿子？
胤俄同一众伴读站在一旁瞧着这边儿事态，愈发的庆幸自己现今这身份，不用装傻，不需要用苦肉计，阿弥陀佛，苍天垂怜！
康熙也赞了胤禔两句，目光扫过一众不知是自己曾孙还是自己儿子的孩子，叹口气，想起寿康宫中还有个十阿哥，只觉着老天还是真喜欢捉弄人，果然事无万全，给了喜，便接着续上悲！
等到康熙离开，上书房众人几乎是同时吁了口气，众多轻微声响重叠，声响也不小，无人嘲笑，众人只是寻了各自座位脱力的坐下，精神还算硬成的胤俄还记得让侍从也为师傅送上压惊的点心。
虽众人皆在吃喝，却是都没心思乱想，脑中空空，思绪纷乱寻不到缘由。
胤禩睁开眼时被直直盯着他看的康熙吓的一跳，神色间不自觉的划过一分戒备，虽然收敛很快，却是逃不过康熙的厉眼。
胤禩自然明白康熙定然心生疑惑，不过，他垂了眼眸，爬起来俯身对康熙请罪，声音轻颤：“儿臣给皇阿玛请安，请皇阿玛赎罪。”左右康熙也没什么真凭实据的肯定他的身份，就凭承乾宫那三位还有他自身的经历也不至于怀疑了所有人都似他们一般。再者，他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这辈子也没什么亲眷，他怕什么！
康熙本来瞧见胤禩面上的戒备只是起了一分疑心，可是瞧见趴伏在床上的孩子，康熙却觉着心中悲凉又酸涩，不过一岁多些的孩子这规矩还真不错！伸手将胤禩抱起来放在腿上，康熙毫不意外的察觉到那软软身子一瞬间的僵直，轻笑一声：“永瑆随朕去承乾宫见见你皇额娘。”
胤禩被人服侍着换过衣裳这才缓过神儿，怯怯的扒着他的乳嬷嬷的肩膀。
康熙意味深长的笑笑，当先而去。
胤祉看了眼魂不守舍的弘历胤祯，同胤禔交换一个眼神，告声罪，去寻纯贵妃了。
胤祯瞅了眼胤祉背影，垂眸想了会儿，本是想回阿哥所，却被胤俄借着胤祉错身时的遮挡一脚踹上小腿，抿抿唇，也道去给愉妃请安，转身走了。
弘历瞧着胤禔，勉强做出笑来，正欲开口，就见一旁宫人快步而来，对两人行过礼，对胤禔道说和敬请他去。
胤禔应下，笑眯眯的同弘历的行过礼，便往西三所去了。
弘历站在原地看看远去的三人的背影，面上一片木然，张开手，看着手心已被揉断的珠串，苦苦一笑。
胤俄偏头后瞟时撞见弘历茫然的模样，想起刚才弘历在胤禔胤祯胤祉同他行礼时下意识的退避，低低一叹，小弘历也挺可怜呐。感慨一瞬，胤俄转而思虑一个重要的问题：这到底是谁捅破了天？皇上怎么会这么快就怀疑了他们的身份？！想到今后必定愈加诡谲的形势，胤俄有些头疼，他虽没被认出来，为了富察家，却也是注定好长一段时间无所作为，真是……
胤禔伸手拉住胤俄的手，捏了捏，静静的看了胤俄一眼：放心，你和老三就老实儿待在暗处，皇上那边儿我和胤祯总还是能牵制得了的！日子长着呢，咱们不着急，两辈子磨练出来的涵养功夫也不白说的，且一日日慢慢谋划来！
胤俄瞬间镇定下来，点点头，心中生出一丝荒唐的感觉：明明他们这些人是两世父子兄弟的缘分，如今彼此察觉对方身份，怎的会是这般如临大敌生死相搏的情状！
胤祉半路上就遇上大步走来的永璋，手被温柔的握住，耳边是小心翼翼的诱哄安慰，胤祉只觉着自己委屈得很，眼前有些模糊。
直到面上被按上柔软的帕子，被永璋慌乱的抱在怀里这才明白自己是哭了。胤祉不自在的挣动了下，一手揽着永璋的脖子，一手按着棉帕，趴在永璋怀里不动了。
永璋虽然年长胤祉许多，抱着他还是有些吃力，却是不愿旁人替来，撑着口气一直将胤祉抱进纯贵妃的寝室。
纯贵妃瞧着胤祉涕泪模糊的模样，听闻侍从描述时的怒其不争全然消散，让嬷嬷抱了四格格去偏殿休息，又遣人服侍着永璋换了衣裳，自己则坐在榻上搂着胤祉柔声哄着。
胤祉微微尴尬的止了哭，接过干净的帕子的捂在脸上，神智回笼，暗骂他这回可是丢死人了，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身边一有人能护着他时，他受了委屈就想哭，上辈子他小时候有太子爷护着的时候也总是哭，这辈子怎么还真当自己是小儿，在永璋怀里就哭上了？真是，明天肯定要被大哥十弟十四弟他们笑……算了，到时候爷就说爷是演戏好了……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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