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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负众望人财两成空,救花氏弟兄皆受惊 ...


  •   叶文举和傅老二一前一后垂头丧气地回了家。傅老二刚才坐在庄头等黄队长的功夫只顾着给自己压惊,这会儿缓过神来了,才想起来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来的。眼瞅着钱匣子丢了,人也没带回来,傅老二哭丧着脸跟在叶文举后面不停的叨咕:“文举啊,妹夫哎,这下篓子可捅大了,爹问起来,咱可怎么说呢?我可不想再被爹关一个月啊!”

      见叶文举蹙着眉头不答话,只顾走自己的,傅老二只得腆了一张脸,踮着小碎步,左一下右一下地对妹夫陪笑道:“文举,好妹夫,二哥求你个事儿呗?你到了老爷子面前,给二哥做个证,这里头的事可没我啊!我就管把钱匣子放鸟窝里,其他的事我都不知道哇!”

      叶文举本来是一肚子官司——这主意是自己出的,黄队长也是自己请来的,出门前还信誓旦旦地向岳父岳母保证,肯定能把人带回来,如今却弄了个人财两空的结果,回去可怎么和岳父岳母交代啊?此时见傅老二围着自己不停地讨好央告,心下一烦躁,反倒气乐了。他停下脚步,看了看傅老二,讽刺道:“二哥放心!岳父若是问起,文举一定如实相告——这事二哥一丁点责任都没有,二哥净忙着一头扎在草坑里数有几只拉拉蛄了!”说罢,也不理傅老二,大步流星地往岳父家走去。

      到了大门口,傅忠见姑老爷沉着个脸和二爷独自回来,后面并没有三爷的影子,就知道事情不好,也没敢多问,径直领着姑老爷和二爷到了内书房,老太爷早就急不可耐了。叶文举进了内书房,没等老爷子开口,“扑通”就给老爷子跪下了,惭愧道:“晚辈无能,没能把三哥带回来,钱匣子也被劫匪抢走了,请岳父大人责罚!”

      傅老太爷看他们没带着老三回来,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可见女婿说得这样直白,还是不禁怔了一下,扶着桌子使劲定了定神,才抖着花白的胡子问道:“人呢?被劫匪绑哪儿去啦?还是……撕票了?”

      叶文举忙跪着上前挪了两步,搀着傅老太爷坐下,安慰道:“岳父大人放心,三哥没事,劫匪收了钱就放了人,三哥说要出去做生意,我怎么劝三哥也不肯回家。是晚辈口拙,没说清楚,您、您可千万别着急!”

      傅老太爷兀自不信,又抓着女婿的手问了几遍,弄得叶文举只得连连赌咒发誓,绝不敢有半分欺瞒,这才稍稍放了心,喘了口气,把女婿扶起来,让把事情的经过仔仔细细说与自己听。叶文举的心一直悬着,黄队长刚才交代过,除了“人跑了、钱没了”的话,什么话都不要多讲,此刻老爷子问起细节来,这两句话肯定是不够用的,少不得要将瞎话编上一车糊弄过去,只是事情来得突然,他并没来得及细想,仓促之间不免有些支支吾吾、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讲出来,又勾上了老爷子的疑心。

      老爷子越听越觉得事有蹊跷,又见女婿一副愧疚的模样,想着毕竟是自家的事情,不便再深究于他,便偏过脸来冲傅仲文道:“老二,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傅老二一直杵在边上一声不吭,满心以为有妹夫挡着老爷子不会问到自己头上,站着站着便忍不住神游起来。此刻老爷子突然见问,吓了一跳,猛得回了神,却死活想不起老爷子因何发问,只得磕磕巴巴地含糊道:“我、我哪儿知道哇……我一听见枪响腿就软了,儿子差点没命啊……爹,这事儿可不怪我啊,都、都是黄队长教的,文举都知道!文举可以证明!文举……文举哎,你倒是出句声啊?”

      叶文举见糊弄老爷子不成,本就又窘迫又愧疚,此刻见老二一慌张,竟把黄队长教自己的话给卖了,更加懊恼得不行,于是重重地“咳”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理他。老爷子看自己的儿子这副烂泥巴扶不上墙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出来,斥道:“滚门外头戳着去!”扭头又吩咐下人,“你们也都下去,我有话和姑老爷说。”

      叶文举看着傅老二和众下人都老老实实地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老爷子和自己。老爷子蹙着眉闭着眼,捋着胡子一声不吭,房间里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叶文举不知老爷子要跟自己说什么,只觉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如坐针毡一般,只把半拉屁股稍担在椅子上,前倾着身子一副聆听教诲的模样,动也不敢动。

      过了良久,傅老太爷方像是终于酝酿足了勇气,睁开双目,沉沉地叹了口气,伸手攥着女婿的手,直望着叶文举战战兢兢的双眼,那钩子般的目光仿佛能看穿他的心事一般,低声说道:“贤婿,你给岳父句实话,这事……是老三自己闹出来的吧?钱也是老三卷走了,是不是?”

      “岳父……”叶文举望着老爷子的目光,不忍再有欺瞒,又不知该说什么好,一时语塞,从喉咙间挤出来的这一声“岳父”喊得是又激动又委屈,竟带了哭腔。

      傅老爷子见女婿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下顿时明白了。叶文举只觉得老爷子目光里的火苗熄灭了,一双眼睛霎时间黯淡浑浊下来,人也像被卸掉了气力似的,松了攥着自己的手倒在椅子里,好一阵子才疲惫道:“你去歇息罢,这几日你也累坏了,好好休息休息再回家,省得教你爹娘见了心疼。你岳母那边,我自会跟她解释清楚,不教她怪罪于你。”说罢便闭了双眼,一手按着太阳穴不再说一句话。叶文举有心劝慰老爷子几句,想了想又实在张不开口,只得低着头默默退了出去。

      叶文举掀开门帘,刚要迈腿出去,没想到傅老二还忐忑不安地在门口站着,探头探脑的险些没撞到叶文举脸上。见叶文举出来,傅老二忙堆笑着问道:“老爷子跟你说什么啦?消气了没有啊?他到底让我跟这儿戳到什么时候啊,你帮我求求老爷子,放我回屋吧,啊?”

      叶文举气得想说老二句什么,想了想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只恨恨地剜了他一眼,也不顾他在身后一个劲地央求,径自去了。

      老二闹了个大没脸,挠了挠后脑勺,觉得还是得乍着胆子问老爷子的示下。他悄悄地掀开门帘一角,伸进脑袋来刚叫了一声“爹——”

      “啪”地一声,一根拐棍横着飞了过来,还夹杂着老爷子的一声怒骂——“滚!”

      老二急忙缩了脑袋,那拐棍砸在门框上,老二吓得直跌了个屁墩儿,听见老爷子的吼声,连忙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乖乖滚蛋了……

      那天晚上,也不知傅老太爷究竟是怎么跟傅老太太说的,傅老太太伤心难过了几天,也就逐渐丢开了手。倒是傅老太爷,人前看着没事人一样,半夜却经常从梦中乍醒捂着心口直喊疼,唬得傅老太太请了郎中来看了几次,郎中捻着撮山羊胡左手倒右手、右手倒左手地号了半天,最后也只说是肝郁,开了些疏肝理气、养血安神的方子。傅老太爷服了几剂,觉得晚上睡得踏实了些,也就不再理会。殊不知病根就此作下,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却说叶文举回了暖香阁,叶傅氏自然要仔细地询问一番。别看他在岳父面前认错认得诚恳痛快,对着自己媳妇却是拉不下这张脸来。叶傅氏每每问他,他便用“总之人没事”敷衍搪塞过去,再问得多了,他恼羞成怒倒先翻了脸,恨道:“你们家的事,怎么不问你的好二哥去!”便一甩袖子进了屋。叶傅氏见他这火来得邪性,也犯起了性子,索性踏踏实实在家陪起了父母,绝口不提回婆家的事情。叶文举心中抱愧,既不好意思催促,也碍着面子不愿意主动说话,两口子竟然莫名其妙地冷战起来。

      大人们成天乱乱哄哄地操心完这事、又计较那事,却是正好衬了孩子们的心意。叶开见这两日父母都没心思搭理他,索性一天三趟地往傅红雪那儿跑。两个孩子个把月没见,此次重逢,比起初见之时自然少了许多拘束,更比之前亲近了几分,之前若还有些藏着掖着不好意思表现出来的小性子小淘气,这下也不管不顾地都使了出来,两个小子越发淘得没了边儿。

      晴日里,他们把内花园里刚刚发了点芽的柳条薅下来,折吧折吧卷成一个圈戴在头上,又掰了树枝骑在□□,“驾、驾”地叫着玩赛马;下雨天,从花圃里挖上两大坨泥巴,两个人比着摔泥锅,还偏要到甬道里的青石板路上去摔——据说石板路摔泥锅最响,直弄得甬道里到处都是摔烂的泥块,有匆匆路过的下人不小心踩了,搞不好就会滑上一跤,两个人叽喳坏笑着一路跑开,留着那个倒霉蛋儿气得在原地一边骂一边跳脚;要是赶上起了点风的日子,那就更好玩了,不但可以放纸鸢,连竹蜻蜓都可以飞得更远些,有一次叶开竟然不小心把竹蜻蜓飞到院墙外头,还是傅红雪答应了把自己的给他,他这才恋恋不舍地作罢。

      除了这些不会动不会跳的玩意,春天还有各种小动物、小虫子,足以让两个小家伙每天都玩得兴奋不已。他们和所有男孩子一样,对这些小生物充满了各种好奇。蚂蚁为什么走路总是排成一排?蚯蚓为什么断成两截还能动弹?麻雀为什么总是两只脚蹦着走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不光小动物们遭了殃,家里的丫鬟们更是倒了霉。叶开最喜欢的鬼把戏,莫过于一脸天真无邪地跑到她们跟前,甜甜地叫一声“姐姐”或者“姑姑”,让人家闭上眼伸出手,然后悄悄地放个什么进去,再“嗖”地一下跑开,躲在一边看那个小丫头被手里的半截蚯蚓或是一条肉虫子吓得尖叫起来。这种鬼把戏玩了几次,家里的下人便都不上当了,他就又装作没事人一样随便扯扯人家的衣角,悄悄地粘上一个瘸了腿的虫子、或是一截毛毛草上去,然后再若无其事地走开,往往没过一小会,又能听见那个可怜的姑娘的惨叫声。

      叶开淘气的次数多了,渐渐就闲言碎语传到叶傅氏的耳朵里,叶傅氏有心教训他几句,又害怕管得紧了老太太心疼,好在左不过是些小孩子的恶作剧,叶傅氏提点了孙妈妈几句,让看紧着点,也就不再理会。哪知道一日不理两日不睬,叶开竟淘出了圈儿。

      这日叶傅氏正陪在母亲身边,手里拿着个绣了一半儿的鞋垫,择着各色的棉线放在母亲眼前,让母亲来挑绣个什么样子好,又说起自己幼时学女红、因懒得换线便自作聪明地一次扯了几尺长的棉线穿在针眼里绣起来、最后不得不花几天的功夫去理清那团打结的棉线的旧事给母亲听,引得老太太一阵阵发笑。娘俩正说着,只见一个丫头慌里慌张地跑来道:

      “姑太太快看看去吧,表少爷跟那儿玩斧子呢,那么大一把斧子,悬点就劈死了人!”

      吓得叶傅氏脸色一变,把手里的活计往炕边儿上一推,匆匆地按了母亲一把,低声道:“娘别着急,我去看看。”然后扭头厉声道,“孙妈妈呢?怎么看着少爷的?”边说着便撩起裙裾急匆匆跟着那丫头往外走去。

      原来叶开这日一早起身,因又嫌孙妈妈碍事,故意淘气地抹了孙妈妈一身泥,趁着她回去换衣裳的功夫,先是往花园子里跑了一圈,没找到傅红雪,又往撷芳馆转了一圈,也没找到,最后终于在花妈妈的小破院子门口,看见傅红雪坐在那儿拿着个小瓦片“噌噌”地刮着门槛。叶开心下好奇,忍不住问道:“你在这儿干嘛?昨天说好了带我去抓麻雀又不见人影儿,害我找了你这一大圈。”

      傅红雪头也没抬:“这几日净跟着你疯了,耽误了正事,你等我会儿,再有一会就好了。”说着伸手从门边边儿里抠出个小瓦片递给叶开,“喏,这个,送给你的。”

      叶开接过来一看,那巴掌大的瓦片被打磨得溜光浑圆,四周一个棱角都没有,像个小圆盘子似的,当中还端端正正地刻着一个圆滚滚的狮子头,着实拙朴可爱。叶开喜滋滋地问:“你哪儿弄来的?真好看。”

      “我捡的。喏,你看,我捡了好多呢,就这一片上面的狮子头是完整的,看着怪有意思的,我费了好大劲才把它磨圆了。”傅红雪吸着鼻涕,冲门缝角落里那一堆抬了抬下巴。

      叶开顺着傅红雪的下巴望过去,果然看见门槛里面挨着门板的角落里对着一堆破石头烂瓦片,他托着脑袋看傅红雪吭哧吭哧刮了一会,也觉得新鲜有趣,伸手也抓了一个石头在门槛上凿了起来。

      “哎你别瞎敲,这些石头不顶事,磨几天就不尖了,我还得再找去。你过来我这儿,冲着中间的地方刮才行。”傅红雪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指挥着叶开。

      叶开傻傻地“哦”了一声,和傅红雪两个小脑袋扎在一起在门槛上刮了一会儿,渐渐地便觉得这个游戏没多大意思,便停下来问道:“这个刮完会有什么呀?”

      “什么会有什么?”傅红雪不解。

      “嗯,就是刮完了以后呢?会有什么好玩的?”

      “刮完了就刮完了,没什么呀。”

      “那你还老刮个没完?多没意思呀!”

      傅红雪犹豫了一会,方下了决心对叶开道:“其实吧,告诉你也没事儿。可是你得保证一定不能告诉别人去!”

      “我保证!”叶开一听有秘密,便瞪大了眼睛一脸兴奋的样子。

      “光保证不行,发个誓来。”

      “好好好,我发誓!我如果告诉了别人去,就让我……嗯……让我尿床!”

      傅红雪听见“尿床”二字,脸上老大不自在地一抽,撇嘴道:“不行,你要是告诉别人,你就变成癞蛤蟆,头上生疮、脚底流脓!”

      “好好好,癞蛤蟆就癞蛤蟆行了吧,你快说吧!”叶开吐了吐舌头,忙不迭地催促道。

      “我打算把门槛刮出个坑,这样我就可以钻进去看我娘啦!你看?”傅红雪说着,就推着门板把头往缝隙里拱了拱,比划给叶开看,果然只差一点点他的头就能钻进去了。

      “嗨!闹了半天就为这个!想见你娘还不容易,你等着!”叶开扔了手里的石头,撇着嘴道,说罢扭头一颠一颠地跑掉了。

      傅红雪不知道他想干嘛,望着他跑开的方向怔愣着,过了好一会,便见叶开打老远扛着个什么东西一步三晃地又跑了回来。等跑近了才看清,叶开竟不知道跟哪儿寻摸来一把大斧子,那斧子又沉又长,比他的腰还要高,小小的人扛不稳,因此一边跑一边打着晃,歪歪扭扭地总算是来到傅红雪的近前。

      “你、你想干嘛?”傅红雪见叶开如此莽撞,结结巴巴地问道。

      “这还用问,当然是把门劈开,救你娘出来呀!”叶开气喘吁吁地翻了傅红雪一个白眼。

      “别闹了!让老祖宗知道就麻烦了。你不怕你娘揍你啊!”傅红雪看叶开这意思竟不像是闹着玩,心下发慌急劝道。

      “我才不怕我娘呢!”叶开冷笑了一声,赌气说道,“古有沉香劈山救母,今天,咱就来个劈门救你娘!”说着,就把斧子高高抡了起来。

      怎奈那斧子太沉,叶开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勉强把它举了起来,再劈下去的时候那斧子竟像是自己有了主意似的不听使唤,冲着傅红雪就飞了过去,拽得叶开也摔了个跟头,脸撞在地上,磕得两眼直冒金星。

      “咣当”一声,斧子狠狠地砍在门板上,把门板砍出了道坑,然后“铛”地一声掉在地上。那门板上的坑离傅红雪的耳朵不过三五寸的距离,傅红雪只觉得那斧子冲自己直直飞过来,一道寒风从耳边刮过,紧跟着就是两声巨响,两个耳朵震得除了嗡嗡的回响什么也听不见,脑袋也像是被震散了黄儿,一阵一阵发晕。两个孩子都被这意外吓傻了,僵直着身子一个倚在门上一个趴在地上,谁也没想起来吭一声。

      “吓、吓死我了……”过了好半天,傅红雪才嗫嚅道。话音未落,他便觉得自己的眼眶不受控制地猛跳起来,全身被一股热流搅动着,燥热难当,手脚也被这热流挑动得拼命抽搐着不听使唤,没一会功夫意识就模糊了。

      他这个样子把叶开吓得冷汗都出来了,顾不得自己摔了一脸鼻血,他跳到傅红雪身上拼命按着他,害怕得大声叫道:“你怎么啦?你说话呀!你、你可别死啊……”越喊越害怕,叶开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门口的动静惊动了小破院子里的花娘子,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出来趴在门边,见傅红雪犯了旧疾,叶开人小力微根本按他不住,花娘子心疼得真想抱一抱自己的孩子,怎奈大门紧锁,任她伸得手都快断了,也没办法把傅红雪拽到自己跟前,只好挤在门口一只手死命攥着傅红雪抽动的小手急得直哭。

      撷芳馆那边早有下人见到了这通乱糟糟,不知如何是好,又怕自己担了干系,便马不停蹄地飞奔了去禀告,不一会,便见叶傅氏带着孙妈妈并两三个婆子急匆匆地顺甬道赶了来。叶傅氏来到近前,先是看见叶开哭得满脸又是鼻涕又是鲜血,旁边撂了把大斧子,吓得心好悬没从嗓子眼儿蹦出来,待拉过叶开仔细一看,发现并不是斧子砍出来的血,只不过磕破了鼻子,这才放了心,忙打发人赶紧去请郎中。早有有经验的婆子把帕子塞到傅红雪嘴里,用力按住他,过了一会儿傅红雪便渐渐不再抽动,叶傅氏命人抱傅红雪回上房,又抱起叶开给他擦干净一张小花脸,这才看见门缝里花娘子满脸是泪正痴愣愣地望着孙妈妈怀里的儿子。叶傅氏上次回门儿与这花娘子也算有一面之缘,没想到才个把月不见,花娘子人便瘦脱了型,蓬头垢面不说,一张脸瘦的凹了下去,脸色蜡黄如金纸,若不是在这里见到,只怕一点也认不出来这就是那个大闹花园子的妇人。叶傅氏心下感慨,几番欲言又止,终于语重心长地道了句:“你放心。”踌躇了片刻,便狠狠心和孙妈妈并婆子们抱了两个孩子匆匆离开了。

      花娘子跪在小院子门口愣了一阵,将叶傅氏那三个字在嘴里咂摸了几遍,突然醒悟过来什么,冲着叶傅氏离开的方向拼命地磕起头来……

      叶傅氏从下人们七嘴八舌中将事情经过知道了个大概,明白叶开今日的淘气不比寻常,想着若是领回暖香阁管教,老太太必然能够得了信儿去,只怕又要拦着,索性今日一并到老太太面前说个清楚,这孩子再不严加管束,只怕还要闯出更大的祸来。想到这里,叶傅氏便板了脸,把叶开放在地上,拽着他一只手来到老太太面前,将叶开往老太太面前一搡,道:“你自己跟老祖宗说,今天作了什么孽?该怎么罚?”

      哪知道叶开梗着个脖子,也不哭闹了,瞪着叶傅氏一言不发。叶傅氏一见,火气便噌噌地蹿了上来,搂起叶开便照着他的小屁股使劲抽了两巴掌,道:“还敢瞪眼,惹了这么大祸,你还有理了?!”

      傅老太太见外孙子摔得脸都破了,本就心疼不已,见叶傅氏如此,慌得她忙从炕上跳下来拦道:“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脾气!要打孩子趁早你们两口子收拾东西回家打去,别到我面前摆娘老子的样子,我见不得这个!孩子再犯错也是孩子,有错好好教,这么打成什么样子!”

      叶傅氏气得急了,吧嗒吧嗒掉下眼泪来,一撒手道:“我管不了了!这孩子自打过完年,就跟中了邪似的顽劣起来,怎么教都不听!他今年才多大,就敢抡着斧子砍人!我看离他杀父弑母的那天也不远了,我教不了了,您能教您教去!我不要他了!”

      谁知叶开不但不害怕,反而梗着个小脖子一个劲冲着叶傅氏“啊、啊”叫着发狠,一张小脸也是气得都涨红了。老太太见这一对母子认真犯了脾气,竟不像是单为了淘气的事,因此便把叶开拉到一边,好言好语地哄道:

      “开儿乖——开儿最听姥姥话了,能不能告诉姥姥,为什么玩斧子啊?多危险呐,伤着自己怎么办?”

      叶开一把拉着老祖宗求道:“老祖宗、好姥姥,您让小哥哥去见见他娘吧,小哥哥见不着娘,可可怜了,他害怕您、不敢求您,我替他求求您,您放他娘出来吧!”

      哪知道刚才还慈眉善目的老祖宗一听便掉了脸子问道:“开儿,跟姥姥说实话,这话是谁教你说的?可是那个野小子教给你的?”

      “才不是呢。是有一次锦儿姑姑给我讲劈山救母的故事,锦儿姑姑还说,小哥哥就跟沉香一样,姥姥就是二郎真君,不教小哥哥见他娘。好姥姥,您不当二郎真君好不好?”

      老太太虎着脸道:“锦儿姑姑讲得不对,别听锦儿姑姑瞎说!沉香的娘是三圣母,是天上的仙女儿,那个女人怎么能和三圣母比呢?那个是坏女人。再说,姥姥也不是二郎真君,不信你看看,姥姥的额头上可有三只眼啊?这些都是大人的事儿,你小孩子家家的不懂。这话可不许再提了啊,你再不乖乖的,姥姥可就不喜欢你了!到时候把小哥哥送走,不许他再陪你玩!”

      老太太本想唬住叶开,没想到这一吓唬叶开哭闹得更厉害了。究竟不知叶开的哭闹又扯出怎样的一番故事来,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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