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年》晚楚

4、第 4 章

　　早晨9点，应该是明道中学第二节课的时候，高三（四）班的学生才三三两两地走入教室。
　　一个近百平方的大教室，窗户紧闭，隔绝了外面炙热的阳光，底下铺着颜色暗红的地板，才20多张课桌椅，10来个学生，有一种萧索的奢华。
　　这是一节英语课，帅气的外教Johnson从黑板上拉下幕布，放了一张《老友记》的DVD，然后坐在靠门的椅子上假寐。
　　“It’s O.K. Everyone have their own business, so just relax.”Johnson看着陈希，又好心地提醒了一次，“这里的孩子你无法想像，所以，放轻松。”
　　他的眼珠是淡蓝色的，一派海阔天空。陈希怀疑他的西装长裤下穿着沙滩裤――随时准备放弃“教师”这个职业然后去海边度假。
　　“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他们的班主任，所以，借用一下讲台。”陈希面无表情地关掉了DVD，走上讲台，在黑板上写下大大的“陈希”两个字，“中国字，大家都认得吧！你们新班主任的名字。现在，点名，让我认认人。”
　　□□意了与施亦光的“合作”，她不是一个执著的人――既然学生不像学生，那老师也不必太墨守陈规，一拍两散，有时候并不是一个贬义词。
　　“跟谁过不去也别跟自己过不去。”施亦光这样告诉陈希，仿佛她才是心智未满的青少年。
　　和预想的一样，讲台下面10多个人把陈希当作了空气，继续忙碌着、攀谈着。
　　“刚刚收到今天晚报的内容，你妈和你爸的二奶昨天为了你爸50周岁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我爸决定把这个当社会版头条，你不介意吧？”靠门一排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转过身，问后面坐着的艳丽女孩，“还有啊，我爸要我问问你，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肖远，父亲是S城最大的娱乐集团――肖氏传媒集团的总裁，集团经营范围涉及传媒业的方方面面，旗下的《小日报》是全国最具影响力的八卦杂志。高二那年班主任“□□学生”事件，就是他一手炮制。
　　女孩表情冷漠地对着镜子涂睫毛膏，好半响方慢吞吞地说：“再过一年我就18了，只要她不死，我不死，就会知道我的手段。”
　　贺微薇，家族经营船务，垄断着沿海城市S城十分之八的航海货运。两年前，父亲包明星并育有一子的事情被《小日报》捅破，从此贺家“两位夫人”成了八卦头条的常客。满S城上至富商官员，下至市井小民，都知道贺家上演着一出“二女争夫记”。
　　教室正中，2个女孩各捞了张椅子，相对而坐。
　　“有消息说下个月股市会好，要不要一起跟进？”说话的女孩穿着波希米亚风格的长裙，长发遮住略有点平淡的脸，一种素雅的气息透出来，温柔地包裹住另一个女孩。
　　“切～”T-shirt牛仔的帅气女孩嗤之以鼻，“你呀，还是记得下次去美国的时候把脸整整是正经，别到以后嫁不出去。钱，是你以后的老公负责赚的，你这么热切干什么？”
　　素净女孩柔柔地笑：“已经说过了，嫁不出去就要和你在一起，永远在一起。有你，有很多钱，日子其实很不错的。”
　　两个女孩相视一笑，落在陈希眼里，仿佛听见了江南莲花花开的声音。
　　小纯静，中日混血儿，家族集团经营中日贸易；王悠然，著名国画大家王奇的孙女，这两个女孩从进明道初中部起就相识，感情十分要好。高一的时候曾有外校男生追求小纯静，因为程度太过激烈被王悠然打到住院
　　“下个月股市要涨？静你是从你家里听来的吗？”一个高个子的男孩插进小纯静和王悠然的对话中，他长得浓眉大眼、高鼻薄唇，五官很是英挺；但不知道为什么组合在一起却给人一种刻薄相。他掏出手机拨通，大声嚷着：“喂？听说股市要涨，进5000万。会亏本？你管我，钱是我的，就算老爷子来了也只有听我的份！！！”
　　这是钱立本，国内新进钢铁集团的少东。其父历经20年，从一个小暴发户发展成为国内数一数二的私营企业家，却不幸身亡。钱立本作为唯一继承人，理所当然拥有了钢铁集团绝大多数的股份，肆意妄为。
　　在正中最后排，一对瘦小的双胞胎男孩正把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上。
　　“Rain，打电话告诉那边，安全系统虽然有后门，但开启方法十分复杂，我们无法在一个小时内解决。这笔生意不合算，回掉，订金不退，附送他们一个防火墙，3年之内不用担心公司资料被盗。”
　　“哪边？马来西亚？”
　　“嗯。之后再给个电话到西班牙的客户，已经搞定，余款请他们马上打进账户。”
　　双胞胎哥哥，Ray，张家睿，电脑天才，从8岁开始靠给人当黑客窃取世界各地公司资料而赚得了巨额身家；弟弟，Rain，张家雨，语言天才，会8国语言，负责替哥哥联络世界各地的客户。兄弟二人的“生意”做遍世界各地，却很聪明地不接国内客户，加之未满18岁，因此就算各国政府也无可奈何。
　　靠窗一排，两个人靠窗凝望，不知道的以为是在拍偶像剧，因为他们的外形实在太过出色。坐在前面的是一个白衣长发的女孩――眼微微上挑，勾起前世的风情；鼻子小巧，堆起今生的纯真；唇是鲜红的，有成熟女人的诱惑；她安静地坐在那里，仿佛是国画大师手下的画作，虽寥寥几笔，却气韵天成。她是这个学期刚转来的新生，但陈希对却她并不陌生――最近的电视中时常看到她，严慕雪；出色的外表、典雅的气质，使她成为新生代的偶像明星。她的家里似乎很有钱，两年间砸下千万，拍了两部大戏，活生生把还是少女的她捧到了云端。为了备考电影学院，今年她推掉所有工作，进入明道就读。因为是新进分子，所以并不被班里的其他人所认同，但好在她是一个安静的人，抬头看天，低头看书，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人搭理她。
　　坐在靠窗后排的，自然就是施亦光了。此刻一个女生正站在他旁边，兴高采烈。
　　“光，你暑假里帮我写的那篇论文，我爷爷看了很是喜欢哦。他帮我发表到市里内部的刊物上，反响也很强烈。”女生是个标准的美人胚子，标准到像是从模子里倒出来的，一笑起来，嘴角的法令纹勾起，更显怪异，显然是整容过了头，“市里那帮人都说这种文章才是实实在在地关心到了民生问题。你下次再帮我写，好不好？”
　　“好啊！”施亦光笑得很温柔，吹皱一池春水，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小颜的要求，我怎么可以拒绝呢？”
　　“小颜，你要写什么，我帮你啊？”一个微胖且憨厚的男生挤进他们中间。
　　女生冷笑：“你爸爬了10年还只是市里的警察局长，你家要吃透了上面的意思，早上去了。我还指望你吗？”
　　她说完便风摆杨柳地走了，留下沮丧的男生和一脸“看好戏”表情的施亦光。
　　他喜欢看这样的场面，政客费尽心机，一心往上爬，连带家里的老婆儿女都成了政治的狂热爱好者，这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他会帮□□的孙女――曾少颜写论文讨家里的欢喜、赚社会的舆论，只是出于“好玩”两个字。看到市公安局局长的儿子乔国华向曾少颜大献隐情却碰了一鼻子灰，他就觉得那10000多字的论文值回票价。这样做虽然很无聊，但当时他也实在是无事可做。不像现在――
　　他看着讲台上无人理睬的陈希，虽然她努力保持着冷漠。但敏锐如施亦光，还是从她眼中抓到了几丝茫然。
　　真好玩！施亦光想：几天前在明道门口，她还兴奋得满脸通红，叽叽喳喳地像只小鸟一样呢！怎么现在就长成了一只斗败的母鸡呢？不过，能让那个整天在校长室里打嗝放屁、无所事事的校长老头子青眼有加，应该不会轻易被自己吓住吧？虽然她答应了与他的“合作”，但鬼都知道这不过是游戏的开端。
　　施亦光耸耸肩：他期待着后续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