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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Scene 4. Do you want to talk? ...

  •   Scene 4. Do you want to talk

      案情仍然毫无进展。突然出现的第四件案子将他们之前的所有侧写全盘推翻。这需要太过强烈的刺激才能使一个Unsub的目标从低风险的边缘人群转向高风险的常规家庭。是骤增的外在压力,还是——
      “……简直就像是两个人做的。”小组中专攻语言分析的韦伯维尔维特放下了手中旋转的铅笔,试探性地道。
      “在这样的小城里,如此短暂的时段内一下子出现两名连环杀手的可能性……虽然不是完全为零,但也不太现实。”
      组长冷静地提出了反论。
      会议室一时陷入了沉默。
      犯罪分析师的悲哀,就是一切的分析只能基于复数的案件——也就是说,比起预防犯罪,他们能做的不过是防止伤害进一步扩大。即使如此,也必须等待着案件数量的积累。
      在犯人做出新的暴行之前,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冷静地评估着现状,言峰绮礼的眼前却不由浮现出白日里犯罪现场所留下的映像。血液和死亡的气息仿佛还萦绕在鼻端。明艳的血色几乎要在视网膜的深处烙下印记。还有那散落的遗骸——就犹如触手可知的“恐怖”之实体。
      啊啊。
      对方在追求什么——简直就像火写出来的一样清晰。
      “……今天就到此为止,大家回去之后好好休息一下。”组长以沉稳的声音宣告了会议的结束。组员们收拾起面前的资料,走向会议室的门口——绮礼也同样站起了身。但一个声音将他留住了。
      “言峰。等一下。”
      绮礼停了下来。等所有人都走出了会议室之后,他才重新关上了会议室的门,回过身来看着仍然坐在会议桌边的组长。
      “想谈谈吗?”男人的圆形镜片下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我是指你的妻子。”
      绮礼下意识地挺直了腰。短暂的片刻他甚至觉得迸出喉咙的声音并非自己所有。
      “已经过去了。”
      “我并非想要粗暴地介入组员的隐私。只是……她受苦了太长时间。那也许是她最后做出选择的原因。”
      绮礼没有看组长。
      “她不是个坚强的女人。”
      “——你自己都不相信这句话。”
      绮礼拒绝回答。
      克劳迪娅的病来势汹汹。一开始她只是时常头晕,她认为这关系不大便继续于任职的NGO中忙碌,直到在工作中彻底倒下、被送到医院后才诊断出患上脑瘤。
      且恰恰位于无法开刀的位置。
      克劳迪娅从未因此而哭泣过。她配合所有令人感到痛苦的疗程,甚至和医生谈论治疗方案的时候她也坚持到场。
      “嘿,这可是我自己的事儿。”
      她说,她总是说。
      那时绮礼停下了手中的一切工作陪在她身边。他体会着疾病每天将她从他怀中夺走些许。她迅速瘦了下去,仿佛只剩一把骨头在他臂弯中,轻得像一沓挟满血腥照片的文件。她呕吐、反胃、大把地失去头发,惨白的皮肤像张发黄的蜡纸蒙在高起的颧骨上,甚至那总是盈满笑意的眼睛到了最后也只剩下一片淡金色的茫然。
      直到现在绮礼还记得每个细节。它们时常在他心头萦绕,像一群舞蹈的死亡天使,个个绽放甜美微笑。他品味它们——苦涩又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甜美:那摇摆于生和死之间的醍醐之味。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听你谈谈她。”
      组长的问话将绮礼从沉思中拉回。他抬头,看着长桌对面的男人——他已接近老年的边缘,皱纹爬上他的眼角,霜白染上他的鬓端,可他的眼神还是如此锐利仿佛能穿透所有的谎言屏障到达最后的真实。
      “这有意义吗?”绮礼反射性地防御着——事实上他并不是因为哀痛的理由才畏惧提起她。但他知道这悖离常识——
      “就算让我安心。”组长淡淡一笑,“也许是因为血统相同,我一直把你作为子侄来看待,言峰君。”
      绮礼定定地看着对方。那句话耳鸣一般在缭绕着。
      ——你爱着我。*
      但是最后他仍是摇了摇头。
      “抱歉。我不知道从何说起。”
      组长没有继续追问。他合上桌上的文件夹,走过仍然坐在原地的犯罪侧写师,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然后便推门离开——留下绮礼一个人坐在会议室中。
      日光灯明晃晃的白光从他头顶上落下来,发出细微的嗡嗡声。他低头将手摊开在面前,似乎是看着那天曾经落在自己掌心的泪水。
      你爱着我。*
      那句话如同某个诅咒一般徘徊不去。它写在她病骨支离的躯体上,她那鲜血淋漓的伤口上,她毫无光芒的瞳仁里。它如此简短,又如此丰富,如此痛苦,又如此欢悦。
      为何妻子要在决定了死亡的瞬间那样说?还是说她心里期待着的、其实是相反的事——
      绮礼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太阳穴上的血管一跳一跳地和着心脏的节拍。他看见血,肢体和死亡,看见医院的洁白病床上散开的银白短发,看见许久之前那个男人,眼神空茫地望向屋顶,说:我只是想找我的女儿。
      这些都是错误的。
      由常识所塑的理性遥远地发出了警告。
      他聆听着那声音,再一次将胸口的猛兽关进理性之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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