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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Scene 11. Lie to m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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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ene 11. Lie to me
在坐车回到警局的时候言峰绮礼几乎能想到回到Quantico之后必行的心理评估。黑色扶手椅。对面的心理分析师看起来永远同情、和善,等待你说出所有。那通常并不容易,探员的怀疑天性都根深蒂固,他们甚至不能相信一张扶手椅。但或早或晚,或在疲惫失眠的夜晚过后,或在尼古丁和咖啡因的交互作用下,又或许灌下去的烈酒终于烧灼起来,他们总会说出来,然后继续下去——或永远离开。
绮礼几乎能听到那熟悉声音,一贯温和而坚持地询问着他的心理和感受。他几乎能听到自己回答,以一贯的声音——我很遗憾。
他早已太清楚这问答的伎俩。他知道如何将自己维持在正常向度下,他知道如何避免试探,掩盖异常,用恰到好处的省略伪造悲痛,用微笑和目光营造欢乐和幸福。他熟习这些手段如同呼吸,有时他自己也以为,那就是“言峰绮礼”。
即使怀抱着巨大的缺陷——也依然如寻常人般生活的言峰绮礼。
车停了下来。那驾车的警察和他没说一句话,在太多的死亡面前人们总是失去言语的能力,甚至不想和陌生人眼光相触。他纯礼节性地道声感谢,拖着沉重步伐走进大楼,绕过所有忙碌的人,甩开妻子临终前的微笑和手上残留的温热感触推开了那扇门。
那男人正在门后等待着。
语言总是一再离弃卫宫切嗣。
昔年暗示化作根深蒂固诅咒纠缠不去,耳鸣一般和门外警察来去脚步、此起彼伏电话铃声纠结成团,他闭上眼睛深深呼吸,只听到一把疲惫的声音遥遥重复着“暂时无可奉告”。
他的手心仍然为冰冷的枪柄所烫热。他胸口沾着那人的血。再度裂开的伤口蔓延痛楚如火燎。而在那一切之上,是记忆重叠的潮水,令他几不能呼吸。
即使他已经自我放逐如此之久,久到坟墓已被荒草淹没,昔年孩童早已长大成人。现在他痛恨自己的颓然所错过的事,他痛恨自己总是觉悟太晚,行动太晚,一切都太晚——
门被推开了。
高大而沉默的警官走了进来。他已经换了衣物并清洗过自己,身上不再和他一样带着鲜血的痕迹——但在切嗣看到他表情那一刻,他已经知道了那还未说出的消息。
太晚了。
总是太晚。
“他已经去了。”
绮礼宣告着。
男人空洞的眼睛注视着他,然后移开。在他身后,天空露出了一线晨曦。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男人低下了头。
绮礼坐了下来。男人的痛苦如此寂静却又如此分明,这景象在他心口荡出涟漪,一圈圈扩散开去,协奏曲的最后乐章般徘徊婉转节节攀升。他屏住呼吸,不敢去辨识那巨大混沌情绪的正体。在寂静的中心,他投下疑问的石子:
“还是没有办法摆脱你的恐惧吗?”
天慢慢变白了。过分漫长的夜晚已经要让位给晨光。在审讯室的外面,反复不断的电话铃中,总有一个疲惫声音重复着:无可奉告。
真实永远不在语言所及彼岸。绮礼想着,再一次地重复了那个请求:
“那么,你可以对我说谎。”
男人久久地,久久地低着头。绮礼耐心地等待着,知道那沉默的深处有什么正慢慢浮了上来。
“我不认识他。”
切嗣最后说,声音嘶哑干砺如搀杂沙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