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存》九魅

1、坑爹的相亲

　　温小存觉着和白裘裘的每次通话都特像一出话剧，听她那边由狼哭鬼嚎到抽噎着擤鼻涕，温小存才插嘴，“多大点屁事儿，想想黄继光，再想想邱少云。这点苦算什么，啊？”
　　那边白裘裘响亮亮的揩掉一大撮鼻涕，“他们那时候也允许谈恋爱么？”
　　温小存懒得跟向来抓不住重点的白裘裘继续跑偏下去，“你和你家小军官有电话有短信有扣扣有微信，哪天你荷尔蒙增多还可以直接坐火车奔去糟蹋他这个人民子弟兵，邱少云葬身火海的时候估计还没女朋友。”
　　白裘裘声音又转而凄厉，“哎！温小存温小存，我最近直觉着我们这民族战争又要爆发了，你说我家小军官不会要去打仗了吧，这枪林弹雨的……”
　　“烈士寡妇的待遇还是相当不错的，国家照顾，白裘裘你到时候可别忘了谁才是你蓝颜知己啊。”
　　白裘裘立刻炸毛儿，“温小存你妹，你才烈士寡妇，你们小区都烈士寡妇……”
　　“好了，白裘裘同志，你们小军官是杀是留我们晚上再议，我有点事儿先挂了啊……”
　　白裘裘特有挫败感，“温小存你别告诉我你又在跟我打电话的时候顺带写教案！”
　　“纠正一下，是写教案的时候顺带听你讲电话。所以现在教案写完了，没空听你话唠了啊。”听得那边白裘裘嗷一嗓子，温小存抬头看到西餐厅上的挂钟，“白裘裘，你说要是相亲的时候迟到上四分之一个时辰，可有个什么隐喻？”
　　“擦！温小存你有相亲你还忙着写教案，钉子户也得被你黄了，你还有空算时辰，快快快赶过去，先赔礼道歉再从长计议……”
　　温小存打断她，“白裘裘你别激动，迟到的不是我。”
　　白裘裘愣了片刻，“那是谁？”
　　“你说再等四分之一个时辰我是不是可以先行告退了。”
　　白裘裘腹腔内的小火儿立刻上窜，“这人怎么回事，终身大事也能迟到，明摆着……”白裘裘突然意识到温小存去相亲才是整个事件的亮点，“这人干嘛的长的帅不帅什么星座谁介绍的有几个兄弟姐妹A型B型还是O型血……男的还女的？”
　　温小存扶额道，“单知道高中没毕业。”
　　白裘裘那边又嗷一嗓子！良久才哽咽着，“我家小军官的电话我没接到，哦呜！”
　　温小存道，“乖，去陪咱家小军官吧，我要进行我的终身大事了。”挂了电话嘘一口气，“再不挂你荷尔蒙又要飙升了。”
　　“谁荷尔蒙飙升？”
　　温小存心脏一哆嗦，这人来的要死不死的时候，调整下作战状态侧身起来一副“你终于来了”的开心样子，“请问你是？”
　　那人一身的运动装，初冬的天气额角还沁着汗珠儿，温小存推断他是刚从篮球场过来顺道相亲的，心里越发轻松下来，看这状态是可以早点结束，不要影响她六点的家教。
　　可是这人双手揣兜儿悠悠的立在那里打量着温小存，从温小存的眼角眉梢到手指双足，溜一圈又回到她的发丝，饶是温小存她应急心理素质堪比邱少云，也被人看的浑身不自在，她刚才忘了向白裘裘咨询下现在的人民子弟兵的整体素质如何了。
　　“嗯，不错！”
　　对方把 “相看”这俩字实践的颇为传神，温小存依然保持礼貌性的笑容，“要不……先坐？”
　　“你好，我是陆帆，温存？”
　　温小存伸出手， “你好。”那人却没有回应，本该脸红尴尬把手收回来的温小存，却直接拎过人家手握了握，觉着那手僵了一下，大概是被眼前这个见到男人就眼睛放光的研究生给吓到了。
　　两个人相对而坐，温小存想着聊两句就算了，结果那人叫了服务员来推给温小存菜单，温小存笑笑推回去，“我吃过午饭了，你随意。”她最讨厌在金钱上和人有任何瓜葛。
　　那人可真随意啊，掠了温小存一眼就吃的喝的点了一堆，奢侈，太奢侈了，她半个月的家教。温小存无比庆幸自己是女性，当兵的再流氓，也不能宰割她们弱势群体贫困女性对不对，人家点地再多也自己买单，所以温小存静观不语。
　　“温——存——”他从牙缝里幽幽吐出这俩字，让温小存觉着自己就因为起这么个名字非得被扫黄警察抓起来不可，她纠正道，“是温小存。”
　　“研二了对吧，国之栋梁啊。”
　　“不不……作为奔三的大龄女青年还留守校园内借口吞吃国家粮食，实在是汗颜，哪像你们人民子弟兵保家卫国的，吃苦受累才能让我们小百姓安乐的过日子哈。”
　　温小存近乎谄媚的在对比中凸显对方，陆帆听闻就那么朗然一笑，“据说你是学文学的？”
　　想是二姑介绍的时候把她描摹成唐诗宋词信口拈来的大家闺秀了，“文科么……其实就是扯淡。”陆帆非但没皱眉反而又笑了，“都扯什么淡？”
　　温小存继续笑的温良，“上节课我们老师还给我们讲到继姚晨和凌潇肃分手之后，董洁和潘粤明再成亮点，还有今年贺岁片好像是和人妖有关的？人妖哎！”
　　温小存终于感觉到陆帆面部表情的变化，她才意犹未尽的住了嘴，但听得几分钟后陆帆又开口，“平时都读什么书？”
　　果然相亲就是一面试，“读的不多，无非就是《金/瓶/梅》、《废都》什么的。”
　　温小存看到陆帆低头去摆弄手机，想是这陆帆也是受媒妁之言的苦需要再坚持一会，谁料陆帆低着头又继续问，“平时看什么电影？听音乐吗”
　　“也就看看《玉/蒲/团》、《色戒》之类的，音乐就听听红灯记红梅赞洪湖水浪打浪……”温小存八面玲珑地谦逊地有礼有节地应和着，她自认为她对这次相亲表现的还是相当认真和重视的。
　　温小存等着陆帆来结局，谁料这陆帆也是语出不凡 “不好意思，今天迟到了。”
　　迟到没事，最好也能早退，“没关系的，刚好我朋友那会打电话有事找我。”
　　陆帆开始自顾自的吃饭了，“什么事？”
　　温小存觉得有些累了，就算她态度端正且良好也不用如此无孔不入吧。他又漫不经心道，“荷尔蒙飙升的事儿？”
　　温小存想今天真是棋逢对手，努力回想电视上此种场景一般都是女主站起来说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可是她回来后依然要面对这个有着诡异承受能力的奇葩人民子弟兵啊，不要耽误了她的家教才是王道。
　　上天眷顾一般让温小存在此时打了个喷嚏，且伴随着清汤寡水的鼻涕， “不好意思啊，有点儿感冒。”温小存从包包里翻出一卷卫生纸，哧溜撕下一截，学着白裘裘揩鼻涕的响亮动静来了一下，陆帆在对面终于吃不下去，修剪整齐的指甲摁在纸巾上抽出一张擦了擦嘴，温小存希望陆帆能深刻意识到纸巾和卫生纸的区别，那可不单单是形状的问题，听说当兵的都有洁癖，这陆帆的牙齿洁白指甲无暇……她就不信这精神摧残和□□肮脏的双重打击还击不垮天朝纯洁的人民子弟兵，这相亲应该快结束了吧。
　　陆帆果然沉默不再说话了，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拉开运动服的拉链在那儿继续玩儿手机，过了好久抬头看到温小存似有焦虑，她当然焦虑了，这陆帆不会是搞起创作来了吧，她还有家教呢！
　　“你觉得我怎么样？”陆帆干脆直入主题。
　　温小存想终于要结尾了，“你很好。”温小存略作娇羞的半低了头， “很少见到你这种……嗯……嗯”当然了文学院里男性是稀缺动物。
　　陆帆起身站了起来笑笑的凑过来，“也就说你看上我了？”
　　死！温小存心里默念着邱少云的名字却又谄媚地低眉笑而不语，然后满意的等到陆帆叹了口气，“哎，重口味。”然后望他扬长而去，温小存才如释重负地拍了拍胸口，哦，终于谢幕了。
　　呆了片刻的温小存总觉得哪里不和谐，直到服务员娉婷地走过来，温小存才觉得晴天霹雳，试图解释了下，那服务员立刻由服侍上帝的笑脸转到鄙视混混的黑脸，“小姐，五百块钱而已，您至于着么。”温小存心里小算盘啪啪响就算是荼毒人家给人家付的精神损失费吧，付了钱就哭丧着给白裘裘打电话，“白裘裘你去当烈士寡妇吧，把那五百块钱给我挣回来。”
　　白裘裘听温小存声音不对也不骂她，温小存嗜钱如命这点儿她最清楚了，“怎么被劫了？”
　　温小存道，“被劫了，被你们家小军官的同类给劫了。”
　　“啊？是个当兵的啊。”感觉到温小存听到自己的无道德立场搞个人崇拜的口气会绝交转而愤愤，“当兵的也不行，高中？还没毕业？这年头没上过大学就是文盲，和你这研究生肯定有代沟，谁啊没个死事给介绍？”
　　“二姑。”
　　“就你那个嫌贫爱富的二姑，温小存你得提防着点儿。”
　　“姑父急着提干，上级领导的侄子，就是这个当了八年兵复员的高中毕业生。”
　　“我就说吧，你二姑这人在人伦道德上也是一奇葩，就为了升级就把你卖了，别说是初中毕业就算是博士圣斗士烈士，和她沾边儿咱也不能要，你干嘛要答应？”
　　温小存一边挤公交一边道，“你也知道我妈和二姑还有奶奶她们的关系，那人看不上我也就算了，我要是看不上人家，二姑不得弄十个八个的剧本出来，到了妈那儿……”
　　温小存和她妈妈的关系一直很微妙，她妈身体又不好，这点儿白裘裘一直是知道的，“过去就过去了，温小存那你今天是用的哪一招击退了我们的人民子弟兵，是剑走偏锋还是欲纵故擒还是主动出击？”
　　“我都用了白裘裘，耗了我俩小时，你们家小军官也这么难对付？”
　　“我们家小军官……”白裘裘立刻化身大明湖畔的夏雨荷，温小存自认脑子不清踩中了雷区，“好啦，白女侠！车到站了啊，晚上再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