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去沽梦》弄清风

66、三千业火，轮回证道

　　曦和一皱眉，正欲询问朝颜，可一转身，却见身后空空如也。

　　“朝颜？”曦和疑惑，好端端的人怎么不见了。可再一转身，发现竟连孔雀王也不见了！这里只剩下了她，还有蒲团上的小和尚。

　　难道这里的禁制是幻象？还是他们三个被什么力量拆开来了？曦和的脑海里一下就闪过无数的念头，同时紧张地戒备着四周，以防不测。她可不是孔雀王和朝颜，虽然这两年勤加苦练，但是对上苍神，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果然，曦和眼皮一跳，一股危机感油然而生。她又试着叫了几遍朝颜的名字，可喊声回荡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产生了回音，却没有唤来回应。曦和暗道只能靠自己了，一手摸上腰间的佩剑，脚下小心地后退，以此拉开与那小和尚的距离。而正在此时，曦和好像看见，那香案上的烛火跳动了一下。

　　对，就是诡异地跳动了一下，将灭未灭。此地无风。

　　怎么回事？曦和凝神细细看去，一看却不得了了，那烛火又是一跳，竟然就在曦和眼皮子底下炸了开来！火星飞溅，曦和忙下意识地伸手一挡，却没有被任何一点火星溅到。而那些四散的火星落在柱子上，落在蒲团上，落在房间里的帷幔上，刹那间！燃起了熊熊烈火！

　　那火是极致的红，红得外围犯了黑。曦和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火，给人的感觉不是炙热，而是带着仿佛来自九幽的寒冷。它燃烧着触碰到的所有的东西，仿佛要燃尽世间的一切。一个词，忽而从曦和的脑海里蹦出来。

　　三千业火。

　　曦和心念一动间，那火已经弥漫了整间屋子。透过火光望去，那小和尚还静静地躺在蒲团上，无知无觉。现在也不是考虑这火到底是什么来历的时候了，曦和额头上冷汗都出来了，烧死可不是一个好结局。

　　可是此刻她退无可退、进无可进，整个人都已被火光包围。难道就这样等死吗？不、一定有办法的，我一定可以从这里脱走！曦和这样想着，试着挪动了一下脚步，这不动还好，一动，就出问题了！

　　一簇火光自曦和的脚底燃起，曦和惊恐地望去，一低头的瞬间，便脚踏火苗。难不成真要烧死在这儿？！

　　曦和强自镇定，提脚用力踩下看能不能灭火。踩下的瞬间，火光迸溅，像烟花一样四散飞逝。可不一会儿，却又死灰复燃，重新燃起在曦和脚底。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火光并不灼热，目前为止对曦和也没有造成什么伤害。

　　仅仅是几个眨眼的时间，整个房间就被燃成了一片虚无，正如当初曦和被审判定罪时，看见的那片虚无一样。曦和本能的警惕起来，却见这片虚无中逐渐诞生出模糊的影像来，那些影像渐渐清晰，然后逐渐构成了一个世界。

　　环顾四周，曦和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大夏的家中——将军府。那摇曳的珠帘，摆放着文房四宝的桌案，不正是自己去往九离书库前的模样？难道自己……回来了？

　　曦和不可置信地看向脚下，火已经完全灭了。她瞪大着眼睛，捏了捏脸皮，是痛的！难道真的回来了？！一瞬间的狂喜将曦和淹没，她快步走到桌案前，手颤抖地伸向搁在桌面上的毛笔。可是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笔身的那一刹那，眼前的场景忽变！

　　什么文房四宝，什么珠帘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葱翠的树林，是斑驳的阳光，是悦耳的鸟鸣，是沁人心脾的花香。

　　这是……哪里？曦和一下子愣住了，极度的欣喜陡然间崩塌，带来无尽的失落。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之后，曦和才有心情打量周围的场景。

　　这里……怎么有点熟悉？是在大夏还是太虚？

　　曦和努力地搜索着记忆，漫步在林间走着。约莫走了半柱香的时间，走到一处高地远眺，看见那巍峨连绵的图连山脉时才惊觉——自己此刻所站的这个山头，不就是孔雀王所在的白首山吗？

　　可是这个白首山，跟曦和曾经去过的白首山好像又有所区别。

　　因为这里没有禁止。孔雀王所在的白首山是修行者的禁地，一旦踏入，体内念力武力尽失，就跟普通人一样。可此刻曦和脚下的白首山，却跟图连山脉的任何一座山峰一样，除了风景秀丽，没有什么不同。

　　难道是时间不对？曦和仔细想着，若这图连山脉是真的，而不是幻象，那么曦和此刻必定是在孔雀王诞生之前，或者是消失之后。思及此，曦和又在林间走动起来，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又走了片刻，曦和忽觉眼前一亮，有什么东西好像在远处。曦和拔出剑，戒备着走过去，拨开灌木，呼吸忽地一滞。

　　“好漂亮……”曦和不禁喃喃地说着，远处，一只孔雀站在一颗光洁的石头上，尖尖的喙疏理着羽毛，头上的翎羽轻颤着，好不惹人怜爱。孔雀的羽毛是蓝色的，那静谧的蓝色似有种迷离的光晕流淌，让人忍不住想伸手触摸，却又怕玷污了它。

　　看着孔雀，曦和一下就联想到了到了孔雀王，因为孔雀王的前身就是一只孔雀，只不过因为苍神点化，从而有了灵性，化身成人。曦和踌躇了好一会儿，才决定上前一探究竟，可脚刚从灌木后踏出，却见一袭白衣的女子翩然而来。

　　那又是谁？曦和疑惑着，赶紧又躲了回去。那女子似没有看到她，款款而来，一袭拖地的白衣纤尘不染，白得竟令人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仿佛这个女子，连骨头里都是干干净净的。她走到孔雀身边，在石头上坐下。那孔雀对她很亲昵，整个身体都靠在她怀里，头蹭着她的臂膀，竟流露出一股欢乐之意。

　　一只孔雀竟然能表露欢乐？曦和惊讶，更怀疑这只孔雀就是孔雀王了。那么这个女子是谁？

　　曦和又凝眸看去，却见这女子眉目平和，青丝如瀑，虽不是惊天动地的美，但却有种浑然天成的感觉。而且看久了，那人的面目便在曦和眼里朦胧了起来，越看越不真切。

　　曦和眨眨眼，心里忽而泛起一股奇异的感觉，就好像……好像……在看着朝颜？对，这个女子，可不就跟最初遇见的朝颜给人的感觉一样。

　　那她……难道是那时候的苍神？那曦和现在岂不就是在六百年前？曦和可是越看越糊涂了，既不知道该怎么回去，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但怔了片刻，曦和便有了决断。在这里拖下去可不好，索性大大方方地走出去，反正——这一切定然是苍神搞的鬼，那么找六百年前的苍神解惑，也算是找对了正主。

　　思及此，曦和再不迟疑，大大方方地就从灌木后走了出来。她试着喊了一声苍神的名字，可是那人和孔雀却仿佛丝毫未觉，头也没有回一下。

　　难道她们听不到我？曦和疑惑着，快步走过去，伸手在那女子眼前一晃，呵，果然看不见。那现在该怎么办？

　　曦和又犯难了，正值沉思间，却见眼前的景象又是一变，白首山不见了，她又站在了一棵树下。

　　这棵树是……菩提？！

　　曦和惊愕地仰头望着这棵比她印象中繁盛了不知多少倍的大树，看着那树影婆娑，不由看得出了神。这就是朝颜诞生的那棵树，原来的模样么？

　　站在树下，感受着那不知何处吹来的凉爽的风，曦和不禁闭上了眼眸，心得到了奇迹般的平静。所有的烦恼，所有的浮躁好像都在这一刻消失在树叶的低语间。整个天地都是如此的静谧，如此的美好。

　　曦和闭着眼站在树下，仿佛进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脱离了时间的控制。她就这样站着，站着，与树融为了一体，与天地融为了一体，再不知春花与秋实，日出与日落。

　　不知多久之后，曦和的肩头已经铺满了落叶，她沉默地像一尊石像，仿佛永远也不会再醒来。

　　树在低语着，树在轻吟着，树不懂人心，树只知轮回。它困住了曦和，便把她留在了轮回之外。

　　可就在此时，一道声音似从九天之外传来，飘渺，悠远，似远在天边，又似近在耳畔。曦和似被它触动，耳朵微微地一动，终于恢复了一丝生机。

　　那声音在不停地呼唤，“曦和……曦和……”

　　是谁？在叫我的名字？

　　曦和的睫毛颤动了一下，肩头的落叶便掉落下几片。那呼喊声绵延不断，且越来越清晰，曦和肩头的落叶便掉落地越快，直到最后一片叶子掉落在曦和脚边，她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

　　再见这棵树，曦和恍若隔世。她又细细地听那声音，那声音，可不就是朝颜！她一念及此，便再顾不得那树，转身欣喜地朝那声音传来之处喊道：

　　“朝颜，我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