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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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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郎惊艳牡丹圃,陆远川含愁吐家事】
原来白玉堂此番江陵之行,返程中途径洛阳,正逢牡丹盛开之际,不禁多留了几日。游于牡丹之园,满目的姹紫嫣红让玉堂也不禁感叹,刘禹锡的诗句所说无差,的确是“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可他却不知道,此时在一个人眼中,“真国色”的竟已不是牡丹,而是这掩映在花国中白衣如雪的美英雄。这个人本也是赏花之人,可当这一抹白影突然闯入他的眼帘,他竟却再也挪不动了步子,痴痴地望了许久,只恨不知,此是白玉谁家郎?
当然,由于此季赏花的人特别多,玉堂倒是没有留意。直到游出这阆苑般的牡丹国时这人才跟将上来,将他唤住。
“前方白衣英雄请留步!”
玉堂闻声停了脚步转过身去,见是一年轻男子向自己匆匆而来,二十四五的年纪,一身淡紫色衣袍,长得甚是精神。又关顾四周发现并无其他穿白衣之人才道:“这位仁兄可是唤我?”
此时那紫衣男子已经走到近前,站住了脚步微微一笑,拱手道:“在下陆远川,冒昧了!”
闻对方报出名号,玉堂也还礼,“原来是陆兄,在下白玉堂。”
谁知“白玉堂”三个字方一出口,那个自称叫路远川的人就怔住了。脸上现出难以置信般的神情,“可就是那赫赫有名的锦毛鼠白玉堂?”
“陆兄见笑了。”玉堂淡淡一笑,“锦毛鼠不假,赫赫有名谈不上。”
得知眼前之人竟是锦毛鼠,那个路远川眼睛中更闪出光芒来。笑道:“我说怎地如此风姿卓绝,傲然不群,原来道理在这儿呢。”说来复又兀自笑笑,继续说到:“其实我就是方才偶见白兄人才不凡,特为想结识一番,没想到竟误撞了大人物。若白兄不嫌弃,请去‘宓妃阁’饮几杯,也算是咱们认识了。”
白玉堂向来不拘小节,又看这陆远川眉目清正,不似佞辈,也就并不矫情,爽快答应了,随陆远川来到了他所指的“宓妃阁”。
这一座酒楼,处在洛水之滨,门前甚是繁华,宝马香车,往来的皆是风雅人物。玉堂随着陆远川进了楼去,伙计连忙上来招呼,陆爷长陆爷短的,看来他是这里的常客。玉堂也没甚在意,环视这酒楼的设置,仿佛是经名工巧匠之手,的确不俗。尤其醒目的是厅堂中錾刻于东墙的魏时曹子建之《洛神赋》。内容倒是人尽皆知,却是这书法中意韵之风流,让落笔不凡的玉堂,也在心里细细地品摹了一番。
这厢陆远川与伙计安排好了三楼临水的雅阁,回身向玉堂道:“白兄,请!”
玉堂点了点头,由伙计引着,向三楼而去。陆远川身后跟着,在玉堂转过身去上楼时,他不禁看了一眼玉堂方才赏的那幅《洛神赋》,“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皎若太阳升朝霞……”陆远川心里默念了一瞬,回首又去看玉堂,此时玉堂已走上了几个台阶,冲着他的是一个背影——白衣胜雪,青丝如墨。
到了那临水的雅阁,玉堂兀自临窗坐了,顺势向那洛水望去,一时眼前景色如画,让人心旷神怡。那陆远川也没问白玉堂的意见,自作主张点了一桌子佳肴,又叫了一壶上好的酒。之后才对玉堂说,“白兄,这些都是这‘宓妃阁’的镇店之宝,小弟不量力的点了来,还请白兄莫嫌酒饭粗糙。”
当然,这陆远川虽自称为“弟”,其实若细论年庚,要长玉堂好几岁。可白玉堂不在意这个,除了他心里认定的兄长们及真正钦服的人,别人就是自称孙子,他也不拦着。当然,这陆远川点的也的确都是珍馐极品,可因他素闻白玉堂清贵,此时仍有些许忐忑,不知这些可都占得了这白少爷的唇?
时间不算短,这酒菜才齐备,看来这烹调中,还真费了些功夫。玉堂也没客气,都用不着陆远川三请四让,这倒是让人倍感轻松。闲谈中,白玉堂才得知,原来这陆远川竟是江湖上人称“飞手神陀”陆朝东的儿子。
关于陆朝东,白玉堂听过这一号。其不仅武功高,人也颇厚道。近些年已是半隐江湖。陆家世居洛阳,家资殷厚。可能是那陆朝东自觉已年岁渐老,更欲多积福德,因此近来愈发乐善好施,在乡里口碑不错。玉堂原也听说他有一个儿子,人才出落的不错,没想到竟就是眼前这个陆远川。
既然同是江湖中人,可谈之处自然也就多了起来,二人几巡酒菜下来,聊得也算欢畅。
这陆远川感觉对玉堂一见如故,再加上已有些酒意,就不觉地谈到了自己的不快之事。玉堂侧耳倾听,原来这皆缘于他的妹妹,也就是陆朝东的女儿——陆素贞。
原来这陆氏兄妹自小跟着父亲习武,及至这陆远川年及弱冠时,妹妹已经是十六七岁的大姑娘了。兄妹俩武艺练得都不错,这让父亲陆朝东很是欣慰。但可能由于这陆素贞是小女儿自小得父母偏怜多惯的缘故,素来十分的任性,且随着年龄的增长及本事的增大,愈发地泼野放肆。身为一个女儿家,时常在不告知父母家兄的情况下私自出门。起初,陆老夫妻觉得自家是江湖儿女,也不甚在意。可后来发觉女儿不仅每次离家的时间越来越长,而且逐渐变得举止轻佻,言语浅薄,甚至跟自家兄长也不避嫌地调笑。陆朝东想,可能是女儿年龄尚幼,沾染了些江湖中的不良习气,在不明就里中,有样学样而已。于是言谈中便对女儿进行规劝,并陈讲些江湖中的险恶,希望让女儿有所警惕。同时更严格限制她外出。
起初这陆素贞态度还算是乖顺,敷敷衍衍的还做出一副听话的样子。可后来憋在家时间久了,逐渐按捺不住了。动辄摔杯摔碗,甚至对父亲言辞冲撞。终于在一次陆朝东盛怒下掴了她一掌后,她负气而走,这一去,就是三年未归!
其间,陆远川奉家父之命曾多次出门寻访,都是无果而还。最后陆朝东道:“罢了!如此不肖之女还寻她作甚?就当全没有生养过她!”遂告诉陆远川,可再也不必去找那陆素贞。
自此,一家人依然度日。这陆氏父子尚可,可唯独那陆老夫人,却重重地落下了心病。既生气女儿任性绝情又担心她一个人在外面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测。每日胡思乱想忧心忡忡。后来又听陆朝东决定不再寻找女儿了,更绝了念想,遂一病不起,不到半年,就撒手人寰了。这陆远川是个孝子,见家母因为妹妹气郁而亡。心内对妹妹积下了深深的怨怒。想着,等自己有朝一日若见了她,定要狠狠地教训这个未长心肺,狠如豺狼的孽畜!教她在母亲坟前领罪!尽管心里如此想,可是茫茫世界想要寻那陆素贞谈何容易。况且有时他也想,这个妹妹也许是早就自作自受,与娘相见去了吧。
可就在去年父亲寿诞之日,妹妹竟突然回来了!虽说心里有怨,可毕竟血浓于水,见妹妹平安无恙,陆远川其实也很宽慰。父亲陆朝东虽无好脸色,但他看得出,父亲其实也是百感交集,迫于气愤,难表疼爱牵挂之意罢了。
可这陆素贞竟就像什么也未曾发生一般,自顾入父亲寿宴吃菜敬酒。甚至还拿出了礼物,送与父亲。当时宾客都在,陆朝东也不好说太多,有个会瞧眼色的家仆,代陆朝东将礼品接了,放置一旁。当陆素贞问及怎不见母亲时,陆远川再也忍不住了,质问妹妹——你可知母亲皆因牵挂于你,早已亡故!谁知这陆素贞闻听,只是一愣,继而却连个眼泪疙瘩都没掉,只轻叹一声道:“这谁有无个生老病死呢?赶早赶晚罢了。”陆远川闻言,顿时暴怒而起,回身抄了刀就要劈了陆素贞。宾客见状都惊而离席,一散而开。于是兄妹俩就在这寿宴上大打出手!
陆远川本以为几招之内就能制服那陆素贞,动起手来却发现,陆素贞的武功却已今非昔比。好在陆素贞此时看似并不想伤害自己,否则……自己恐怕还真难以应对。本就武力不敌,再加上心乱如麻,十几个回合后,陆远川一个不留神竟被妹妹夺了刀去,一个反掣,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一时间,陆远川羞愤难当,只恨此刻能立即抹脖自尽。
谁知此时,得了胜的陆素贞竟笑盈盈地对父兄及众宾客说:“你们以为我还是当初那个任人打骂的小丫头?告诉你们吧,这三年中,我拜了巫山老主孙月梅为师,一般的货色,早就不是我的对手了!”谁知此言一出,首先气坏了他父亲陆朝东。不是武林人的不知道,那孙月梅竟是个什么东西!老妖婆一个!年轻时凭着一身倒采花的邪术,祸乱武林。往往都是先淫后杀——开膛摘心,□□切下!手段之残忍叫人发指!不少正义之士都在她手底下落了个不得善终的下场!现如今这老妖婆年事已高,膝下的二男二女,竟都不是同一个爹生的!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闺女这些年离家出走竟是拜在了这老贱人的门下,想必已早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了!陆朝东气得简直要吐出血来!想着与其留着她污浊门楣,倒不如现在就清理了她!想至此,劈掌冲陆素贞就砸了去!
这一掌来得猝不及防,陆素贞慌忙之中弃了陆远川来躲。陆朝东一掌劈空,紧接着二掌又至,陆素贞当然不能站来原地任他打,于是一来二去,这父女俩战在了一处。令陆朝东没想到的是,这陆素贞在短短的三年之中,武艺竟然已经精进到了一个与自己相当的地步,凭自己想教训她,已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时陆远川也回过神来,提刀过来与父亲同战陆素贞。想着今天势必降住她。而陆素贞战了几个回合发现自己似乎难以力敌父兄二人,于是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条丝帕向迎面的父子俩猛然一抖,当时陆远川只觉一股异香钻入鼻中,顿时头晕眼花,待想再战,却发现浑身已经使不上半点力气。这时再看父亲,亦是几个踉跄,险些摔倒。于是慌忙过去扶住父亲,这父子俩一时间互相支撑,勉强站着。
再去看陆素贞时,视线中她的身影已是模模糊糊,但仍能看得清,她在冷笑!
“哼!父亲,哥哥,你们好绝情啊!”陆素贞款款说到,“我不过是回家想给爹爹祝个寿,可你们竟想对我下杀手!”
说着,陆素贞又走近了几步,轻飘飘地向陆朝东说:“不过,爹爹你毕竟生养我一场,你不仁,我却不能不义。明年你的寿诞,女儿还会回来贺寿!”说罢,转身一纵,翻出墙外,继而不见。
陆远川见父亲此时气得已是浑身栗抖,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
待陆远川把这些事情讲述完了,已经是自斟了数杯酒下肚,眼看着不胜酒力,玉堂却也没劝阻。其实他说的这些事,玉堂也多少知道些。毕竟当时陆家还有宾客在场。而江湖上诸如这类家门不幸的事,往往传得比风还快。
这时,陆远川已是又灌了自己一杯,倾了倾酒壶,发现已是见了底儿!遂才止住,向白玉堂道:“自那次后,我父气倒在床,足病了有三四个月。看看今岁,父亲寿诞又近,我看那陆素贞是存心要把家父活活气死,才肯罢休!父亲说了,此次寿诞若她真敢再来,就一定要结果了她,才算干净!可是……”陆远川又叹了口气,“想我陆家是做了什么孽事,眼看着要发生这骨肉相残的惨剧!”
玉堂看他如此痛苦,也只好安慰道:“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陆兄此时在这里空发愁叹也是无济于事。”
这里白玉堂正说着,却发现,陆远川脸贴桌子竟越来……越近……终于,伏案,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