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游江湖[七五/猫鼠]》兰陵杯

130、第一百三十章

　　包拯找展昭去其实也无甚要事，不过是告诉他，官家已经知道其回京了，明日早朝后会单独召见，要展昭做好准备。展昭也正好将卢方等之意愿告知包相。包拯听后，叹道：“既如此，那，事不可强求。只是五位高义，实让人钦敬。”之后包拯又与展昭闲叙了些其它，待展昭告退，已是月上中天。
　　展昭立于院中不由仰天长吁，也不知白玉堂竟是去了哪里。但此事他也不能私瞒着，于是去了卢方那儿，将白玉堂出走一事告诉了他。展昭当然不能说细节，仅言自己不慎惹恼了玉堂，致他一时负气而走。
　　卢方为人敦厚，自是不能责怪展昭，还相慰道：“五弟既是存心要走，我等一时也找他不得。展兄弟你有公务在身且请去忙，天明后我弟兄几个自会发动熟络人情铺开了寻他。”
　　展昭心知暂时也只能如此，于是告辞。
　　而展昭走后，卢方则也是坐立不能安。
　　此时夜已渐深，展昭明知未必那般容易就找到白玉堂，但还是不死心地悄悄跑了几个玉堂从前常去之所，果然一无所获。由是心中暗笑自己之愚——玉堂既已失了记忆，任是从前再熟稔的地方，他却哪还能记得！兜兜转转着，不觉已是东天破晓，于是只好回开封府，洗漱更换，预备随包大人早朝。
　　巫山之行往来共计三月余，此时京中已近腊月。前番也飘了两三场雪，但皆未立住，却更显得草木枯槁，满目萧然。此前白玉堂仅略添了两件衣裳，如今在枯林中待了一夜，实在是禁不住地膀酸臂凉，寒冷难当。其实他也不是特要跑到林子里挨冻，只因走得急未带分文，又谁也不识得，所以无去处。但又实在不想回开封府再看到那猫，因此就在这林子里躲了，也算得个清静。但白玉堂不是那愚执之人，尽管失了记忆却也没打算就此当流浪猫。因此天一擦亮，就向人打听了去陷空岛该出哪座城门，之后又着一孩童去开封府给卢方捎了个话，说自己在城外去陷空岛的官路上等着四位哥哥。卢方得了信后，甚是欢喜。可因包大人赴朝走得甚早，因此没法面辞了。于是修书一封劳管家包兴转呈包相以致歉意。之后，就与韩彰徐庆蒋平草草收拾了东西离了开封府，急急向城外赶去。出城三里地，果见白玉堂在路边一小茶肆内相候，于是兄弟相聚，俱各欢喜。
　　回到陷空岛后，闵秀秀欢天喜地的给哥儿五个接风。白福见到白玉堂回来了更是高兴得直掉眼泪。可没多少功夫，大家就渐觉出了白玉堂的异常。不得已，家宴后，卢方只得将白玉堂的遭遇暗说与了秀秀，再就是与白福知晓，其余庄中人等一概不许知道。秀秀立即修书一封着人送去给父亲闵子谦，请其寻觅良方。并说若有必要也可携玉堂登门造访，这些皆是耗时的事情，暂搁下不谈。
　　却说白玉堂，回家后便只多在房中，闲人少见。另外闷时就在岛上登山临水的走走，虽不尽记得，但陷空岛的风景人情都让他喜欢，因此几日下来，心情也好了不少。
　　这一日，白玉堂因有些事情想问卢方，因此去了主院。可进了议事厅后，发现哥哥们都不在那儿，仅有大嫂与一个女孩儿家在喝茶闲聊，于是转身就要走。不想闵秀秀嘴快，一声唤住了他：“玉堂，可是有事？”
　　白玉堂只好将身转回，道：“没什么。不过是来瞧瞧大哥在不在。”
　　“唔，他与你另几个哥哥去了田庄上了，待他回来，我必告诉他你来过。”
　　“谢过大嫂。”白玉堂说着就又要走，可就在转身之前却忽然发现大嫂身边儿的那个女孩儿似乎十分地局促不安。自己这一注意过去，她更是忙将眼神闪躲了开。于是不由心生疑惑，多看了一眼。闵秀秀见状忙道：“且瞧瞧，你与这茉花村月华妹子许久未见，竟似两厢都不认得了一般。”
　　白玉堂心知大嫂乃故意告知自己对方身份，免得万一人家开口自己却对答不上，暴露了失心之症。于是忙承言向丁月华报以一笑，之后匆匆离去。
　　原来，丁月华自从峨眉山回来后，就一直郁郁寡欢缠绵多病，家里人只道是过度劳累损耗了气血所致。因此丁家老太太就请了闵秀秀来与其调养。此番，乃秀秀新配了女儿家益气补身的方子，特着月华来将东西与她，并细细地嘱咐其服用之法。其实丁月华在茉花村就听说卢方一行人回来了，本也悬着心想多探些消息。因此今日秀秀一邀，就急急地过来，虽然心中也惧惮着白玉堂，但还真未曾想竟与他碰个正着。
　　如今见白玉堂走了，丁月华终于长吁一口气，也告别闵秀秀，欲速回茉花村。
　　可走着走着就觉得事情隐隐有些不对。想那白玉堂是个心中不藏假的人，而自己在峨眉山所为应该已是大大恼了他，而方才那一笑却明澈友善，竟似半分芥蒂也无，这岂不是太过怪异？就算他因为什么已经原谅了我丁月华，那也不应该是那般笑意啊。于是，月华就这样揣度着一路到了渡口。丁家的船在那里等着。
　　忽然丁月华远远地看见徐庆带了几个家丁向此而来，心中骤然一转，有了主意。其实若非来的是徐庆，她还真未敢这般行事。却见月华笑笑地迎过去，招呼道：“徐三哥！”
　　徐庆见是月华，憨憨一笑，赶了过来。至近前后，道：“月华妹子，这是要家去？”
　　丁月华笑着点点头，道：“方别了大嫂，竟又是给了我许多好东西。”
　　徐庆闻言也只草草一看，似乎就又要去忙。月华见状忙拉住他赶着唠了几句闲话，之后道：“方才……小妹看见了白五哥。”说完，只用眼睛瞄着徐庆，面露忧愁之色。
　　徐庆听说月华看见了白玉堂，明显一怔，只“唔”了一声，就没再言语。
　　月华一看徐庆之神色，明白了一定有事，于是继续道：“可……我瞧着白五哥他……”说着，月华的眼泪似乎就要掉下来，“他是不是有什么事？”
　　徐庆最见不得这个，忙道：“没事没事，月华妹子不必忧心。”
　　“果然有事！”月华诈道，“三哥也是看着妹子长大的，如今五哥这般……怎地都不肯告诉妹子一句！就忍心看着我牵挂！”
　　徐庆最是个藏不住事儿的人，之前本来就因为白玉堂这事儿憋屈了许久，如今又见丁月华这般情状，就再也忍耐不住，安慰道：“如果五弟有什么怠慢妹子的地方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他现在连娘亲兄弟都不记得了，更何况别人。”
　　丁月华闻言心中一惊，补问道：“你是说，白五哥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徐庆狠狠地一点头，继而眼圈有点红。
　　月华见状，强自镇定下来，之后倒慰了徐庆几句，就登上了自家的船。这时徐庆似乎才想起来些什么，忙赶两步上前，向丁月华道：“哎，妹子，那个……方才三哥跟你说的那事儿可就别再跟旁人说了。”
　　丁月华笑着点了点头，小舟顺流而去。
　　自打那日从陷空岛回茉花村之后，丁月华就着人每日留意白玉堂的行迹。因为茉花村与陷空岛仅一水之隔，且白玉堂无事也常登临山水散心，因此并不难找。几日下来，丁月华就知道了几个白玉堂常去的地方。
　　这一天，白玉堂又独自坐在水边发呆，却忽然发现对岸有一条小船向此而来，之后下来一个姑娘，却正是那日自己在大嫂身边见到的那个。因当时闵秀秀的介绍，因此白玉堂知道，这是茉花村的月华妹子。
　　于是待其走近后，白玉堂淡淡笑了笑，算是招呼。
　　见到白玉堂如此的笑意，丁月华一颗心算是放了下来——看来，他确实忘了。
　　丁月华于是坦然走近，静静坐到白玉堂身边，也不说话，只陪他一起看水。
　　但白玉堂毕竟不能自在，于是干咳了一声，向丁月华道：“嗯……月华妹子，你可是有什么事？”
　　丁月华恬然一笑，道：“没事。仅是许久未和五哥这样看水。记得从前，咱们常在水边戏耍，那般亲密无间，如同亲兄妹一般，如今想来，却恍如隔世。”
　　自失了记忆之后，白玉堂先后所遇之夙蝶、梦瑶、红玉、雪姝、初莲、栀月等，也都一如眼前月华这般美丽温婉，纵也都是仅凭言语重识，但却都未欺瞒诡骗于他。因此今见了月华，白玉堂也只当她是与那些女孩儿一样的，并不存着什么戒心。
　　丁月华见白玉堂对自己甚是和善，因此也愈发放心起来，道：“我知道，五哥什么都不记得了。”
　　白玉堂听了一怔，但旋即想自己失了记忆本也不是什么绝密的事，被她知晓去了也很正常。于是也只寂然一笑，没有应言。
　　“但只要我们记得五哥就好，这样五哥也就不会孤单。”丁月华语带天真，可说完，却又面露忧色，“可叹我若能晚些时候出嫁多好，就能再多陪陪五哥了。”
　　“哦？你有婆家了？”白玉堂问到，仅当她是妹子一般关切。
　　月华却是一叹，道：“可怜五哥竟连妹子的终身大事也不记得了。都定亲多年了，当时众哥哥都在场的。”
　　白玉堂歉然一笑，道：“对不起。那……夫家是谁？”
　　“展昭！你原也认识的。”月华说罢，冲着白玉堂甜甜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