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游江湖[七五/猫鼠]》兰陵杯

126、第一百二十六章

　　展昭师出少林，拳脚功夫甚是厉害，一招一式皆力有千钧，且瞬息万变。只消被其稍稍触碰，霎时便会骨断筋折。
　　且见展昭一时如猛虎呼啸山间，一时如蛟龙怒游沧海。江岳只是躲闪，并不敢迎锋而上。但江岳躲闪间却并不显狼狈之态，竟也步步从容。白玉堂观之，只觉其身影快似鬼魅，幻如飞烟，当真是难捕难捉。此时，白玉堂只担心他再寻个什么间隙又抖落出什么东西来，让展昭猝不及防，但思及方才展昭御那血虫之情景，又心中稍安。
　　眼见江岳还没有攻势，白玉堂猜测他应是打着耗时以待的心思，欲寻隙逃走，于是便将身撤到门口，拾起方才展昭丢在地上的冰冥，持剑相防。可也就在这时，展昭的招式忽地变快，辗转间有如飞鹰扑兔、豹跃平莽，拳拳疾如流星，步步势若雷霆。江岳见状明显神情略慌，身形步法也随着慌中渐乱，终于一着不慎被展昭拧住臂膀盘于身后！江岳登时被压得半身前伏，更吃疼地惊呼出声！谁想却恰惊醒了之前失血半昏的白狐。忽然那白狐绿眸一睁，竟猛地飞扑而上，森寒如白骨的獠牙竟一下子咬上了江岳脖颈，只一瞬就将齿穿没进去！此突如其来的一举令展昭都不由一诧，江岳将眼一闭暗道此命休矣！正当此时，展昭忽觉身后一道白影飞来，伴着刺骨的冷风，手中江岳僵如石坨！突发此变，白狐忙松了口。展昭见，竟是白玉堂将冰冥戳入了江岳的肩头！
　　“玉堂，你……”看着砰然倒地的江岳，展昭心中大为不解，白玉堂这究竟是要杀他还是要救他！而此时，白狐因心有不甘仍低声呜号，将前爪把地上冰冷的江岳拨来弄去，却已是再无从下口。
　　“这是为何？”沉寂下来的石室中，展昭的声音显得尤为沉静。
　　白玉堂抬眼望向展昭，淡淡道：“总得留个活物让你回去交差。否则很多事情岂不都死无对证？”
　　白玉堂似乎是故意将“死无对证”四个字说得尤为清晰，展昭听后目色一冷，盯了白玉堂一会儿，缓缓道：“他的话，果然让你存了芥蒂！”
　　白玉堂闻言将目别开，沉默了一会儿，道：“上去吧，外面都还在等。”

　　当展昭将江岳放置到神女祠大殿时，巫山的彻搜也告结束。并没有找到赵璧与定唐刀，江水婧姊妹也不见踪迹。倒是在零屿上寻到了江岳炼蛊的窝子，却并未找到传说中的他准备晋献给西羌王的蛊虫。
　　展昭不由思及之前江岳对自己说赵璧已然返京，心觉事不宜迟，决定立即回京。又想到自己曾应允的助何雪姝入潞花王府之事，于是便私下将赵璧的状况告诉了何雪姝。言其腹中毕竟是赵璧的骨肉，今何去何从还须其自己定夺。
　　何雪姝思量后，对展昭言，无论如何，自己腹中的孩儿必须诞在潞花王府！且赵璧若真已经中蛊，深谙巫山毒蛊的自己，也许还能帮上忙。展昭闻言后道：“你乃身怀六甲之人，可受得住山水跋涉？”
　　何雪姝笑言无妨，道：“己等江湖儿女，这点儿奔波还不放在眼里。”至于巫山一派，眼看梁梦瑶身体渐愈，今后派中事务就由她去主持。自己今后全部的心思都将只放在腹中的孩儿身上。
　　一时商议已定，众人各有归属。
　　展昭白玉堂韩彰蒋平初莲儿携何雪姝并带着重伤的李鸾及封冻的江岳，还有之前从落云堡带来的人等离开神女祠。临别时，梁梦瑶一番相送却是万语难言。展昭知其对白玉堂之情，看在眼里也觉心酸。倒是白玉堂云淡风清之态给了人几分释然。
　　出了神女祠，众人会和了卢方。展昭问及这几日情形，卢方言，这些时日来一直严密相守，并未有人出入。展昭心中纳罕，但也未再多言。之后一行人至落云堡落脚。卢方则凭金令将兵卫归还山下县郡后，返落云堡与葛蒙楚辞行。
　　葛蒙楚摆宴与众人饯行，之后又准备了车马，卢方韩彰等相谢不迭，乃至洒泪。但唯那之前一直在落云堡守候至今的樊栀月，因终于能重返京中，心中不胜欢喜。
　　路上，樊栀月和初莲儿与何雪姝同乘一车，女孩儿之间除了能说话解闷，初莲与栀月更能照料一下有身孕的何雪姝。但是初莲称只能陪行至峨眉山下，自己就要携着赤漠上山复命。
　　江岳被装入铁锁箱笼，和半是昏迷的李鸾共用一辆车载着。韩彰蒋平驾车，展昭白玉堂和卢方则各自乘马而行。
　　路上偶尔下马休息的时候，栀月总会围过来对白玉堂问长问短。但白玉堂除了觉得她天真可爱外，也实在想不起自己和她有什么过往，因此仅是面上应付。有时望着无边的荒野，心中却不由想到那白狐，总觉得自己未让其咬死江岳似乎是对不住它。想临别巫山时，自己将白狐放归山林。白狐不愿白玉堂将它真实的身份告知旁人，而白玉堂想着，她就这样做一只狐仙也好，避开人心险恶，倒也落得一身自在。而又眼看着初莲栀月等笑靥如花正享妙龄，又深觉阮俏女之遭遇实堪伤悲。一路上白玉堂就是这样，能想起什么就想一会儿，心中空空时就专心走路。卢方等常主动上前跟他谈及回陷空岛之后便着手遍访名医治他这失心之症，白玉堂也就淡淡笑着听着，并不多言。倒是展昭，竟与他一直远着。看着昔日如胶似漆的两人这般若即若离，大家心中纳闷，但也只道他们不知又在闹什么别扭而已。
　　几日后，将至峨眉山下。这一天贪行程误了时辰，日暮时只好落脚荒村。
　　大家聚在一起用了饭后，便各自寻个角落歇息，不多时，都渐觉身子乏重，陆续地也都睡了。这一夜，恰是白玉堂守夜，因此他只寻了处月光好的地儿坐了，静静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耳闻窸窣之响，却见竟是初莲悄悄走来，于是一笑：“莲儿，怎还未睡？”
　　初莲挨着白玉堂轻轻坐下，却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五哥，明天我就要回峨眉山了，今晚有些话，要对你说。”
　　白玉堂闻言看向初莲，温和地笑了笑，道：“说吧。”
　　“其实我师父并未派我将赤漠送到巫山相助你们。”初莲说完后看向白玉堂。
　　白玉堂微一怔，虽然他不记得峨眉上的那些事，但前因后果也多少听说些，今闻初莲如此说，不由心生歉意，道：“莲儿，难为你了。”
　　“这倒无妨。”初莲道，“也算事有凑巧。丁氏兄弟上山求见我师父时恰逢她正在闭关，因此丁氏之所求被我知晓，我打发了他们后，就偷了赤漠悄悄下了山。”
　　“那若日后此事被你师父知晓，岂有你的好处！”白玉堂担忧道。
　　“师父须闭关七七之久，因此待我回去之时她应该还未出关，没关系的。我想说的是，你们虽捉了那江岳的活口，可明日，这赤漠我是必要带走的。”
　　白玉堂闻言心中明白，初莲这是问自己的意思，是现在解了江岳的封另行想法押送，还是任由其冰封过七日后血脉爆碎而亡。思及此，白玉堂眉头不由微皱了起来……思量了片许，竟没有立刻回答初莲，却是另言一事：“明日上山之前，记得带走冰冥，也算是物归原主。但暂不要让你师父知道，否则她必生疑。且先搁置着，日后有了合适的时机再还与她。”
　　初莲闻言，默默地点点头。之后仰头向天，看着满天星月，道：“无论你记得与否，莲儿初心不改。”语罢起身，向白玉堂盈然一笑，就欲离去。
　　待其转身的一刹，白玉堂忽然将其唤住，道：“明日上山前，还请莲儿解了江岳的封吧。”

　　次日，初莲随众人又行了一程，她想着将至晌午时应能到山脚下一处小镇，待众人安顿补给妥当，她也给江岳解了封，再与大家告辞。
　　可是这一程的路却极为难行，皆是盘山之道，有好几处都临近悬崖，甚是险峻，因此大家都打着十二分的小心，除昏沉的李鸾和封冻的江岳仍在车内，其他人皆下车马步行。而韩彰和蒋平却来了苦差，既要自己走稳，还要保着马车不翻到山谷里。
　　行路间，展昭打头，白玉堂断后，卢方在中间照应。不觉间又至一处山崖之畔。众人正稳稳而行，忽然间，拉着江岳李鸾的那匹马一声长嘶，猛地暴躁起来！众人大惊，正要上前相抚，却见那马暴跳中似乎失足竟突然向旁倒去，连带马车也瞬间失衡，就一眨眼的功夫竟然连车带马滚下山崖！众人哪里敢去抢救拉扯，只急得不住顿足。待回声消弭，大家心知急也无用了。待都略略平服，展昭言，这毕竟是自己的差事，不能就此了之，决定下去看看。
　　好在那山崖并非绝壁，仅是坡度甚陡，马车翻滚下去是无可救，但人若是提着小心，还是可以走下去的。
　　于是卢方韩彰及何雪姝樊栀月在上面等着，并负责照看车马，展昭白玉堂及蒋平初莲则下去察看。
　　待下去后，却见下面竟是一乱石谷，马车早已散碎，马也死在一旁。于是忙找李鸾与江岳。蒋平眼尖，看到了乱石堆里的李鸾，走过去一瞧，不由哎呦一声掩住口鼻，却见脑浆竟被磕得溅了一片！而在其远不盈丈的地方是江岳的铁笼，那石俑般的身体倒是还在笼子里，可白玉堂分明看见，江岳的头颅已然从脖颈上断裂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