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在》张小凉

1、1

　　“今天天气真晴朗，处处雪化霜，北风儿吹啊吹啊吹，吹进我们的心房……”吱吱扭扭的自行车在马路上迎风快速前进，而除了全身零件不堪重负般的杂音外，车主凌小若的改编歌声更是不堪入耳。
　　拐弯再拐弯，前方写字楼的路中间已经出现了减速带，自行车的车轱辘很熟练地在其中穿梭数次，到达了写字楼的外部停车场，她在车座上一抓斜跨的帆布包，没等车子停稳就跳了下来，停车场的大叔“哟呵”一声在前头抓住车把：“小若啊，刹车还没修理呢？”
　　她抓了把早就被风吹得凌乱的短发，嘿嘿笑道：“没有呢。”身后有汽车在摁喇叭，她赶紧让开路，转身时候看到一辆红色的马自达正缓缓驶了过来。
　　将自行车交给大叔她完全放心，于是就对他挥了下手，然后就一头钻进了镜面的写字楼里去。
　　中央空调将室内温度恒温在23℃，比外头的寒风萧萧自然是别提有多舒坦，她对前台方向吹了下口哨，却发现前台后头的美女已然换了一个陌生的面孔。那个陌生的美女正因为她的哨声对她横眉冷对并满脸的戒备。她干咳了下，下意识地揪了揪自己不修边幅的防风服，摆了个笑脸凑上前去：“嗨美女姐姐……原来的那个赵姐哪？”
　　“我在这儿呢，你又来骚扰我们的总裁？”后堂会客室里绕出一个身穿衬衫小西装的小美女，显然对她的造访并不意外，“上次说给我带吃的，这次带来没有？没有的话我可不放你进去哦！”
　　凌小若说道：“我以为你离职了呢，吓了我一大跳！”低头从包中翻出一大盒包装精致的巧克力，双手奉上，“咋了？赵姐你……高升了？”看她一脸的光辉闪耀，想来一定是好事临门。
　　赵姐一边开心地拆巧克力包装，一边笑道：“昨天刚转成行政助理，今天在楼下教新人呢，喏，这是小李。”她拍了拍新前台，将一块巧克力递给她，又指着凌小若对她嘱咐道，“这是我们君总裁的……超级死党，以后只要是她来，都不用登记的，一律放行，知道吧？”
　　小李接过巧克力乖巧地应了一声，凌小若殷勤地对赵姐使了个眼色：“谢谢关照啦！改天请您吃饭庆祝你高升啊！那我先上去了！”也等不及对方回应，就一溜烟地奔向厅内的电梯而去。
　　远远看到电梯的绿色指示灯指向上行，两道不锈钢的门正缓缓地合拢，她赶紧大喊了一声：“电梯等人！”脚底在光滑的地板上做了个溜冰的姿势，一伸胳膊就插进了那道不大的缝隙之中。
　　电梯“叮”地一声向两侧滑开门，里头唯一的一个人像是被她粗鲁的行为吓了一跳，在她闯进来时，向后头的玻璃镜边退了退。凌小若先按下最高的33层按钮，却发现对方要到达的是32层，扭了下头，她鼻子里闻到一股浓厚的香水味，循着味道，她发现之前电梯中的那个人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那是个身材超级好的高挑美女，五官秀美，透出一股与众不同的娇媚感，一身考究的淑女装，胳膊上挽着个小皮包，一头波浪长卷发披散在身后，耳际的发中，露出点点闪耀着钻石光芒的高贵耳坠。两下一对视，她微微一笑，戴着深紫色隐形眼镜的瞳孔像波斯猫一样眯起来，用甜腻的嗓音问道：“你不是这公司的员工吧？”
　　凌小若先被她柔媚的音色给镇了半下，下意识回答道：“呃……确实不是。”她轻轻地笑了，瞟了一眼那亮着灯的33 层电梯按钮，又问道：“好像你也不是君雪的客户吧？”
　　“不是。”她瞧着她，微微蹙起眉头，不喜欢这种陌生人一见面就追根问底的谈话方式。美女笑了下，好像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将右手腕上的包包换到左手，而后伸出手道：“真是不好意思啊，你好，我叫Flyie，是君雪的大学同学，现在是她合作公司的客户代表。”
　　凌小若不太情愿地倾身握了下她冰凉的指尖，回答道：“你好，我叫凌小若，是君雪的好友。”两人身体微微靠近，她更清晰闻到Flyie身上香到腻人的香水味，仿若一道太过甜滑的西点，只需半口就能透彻全身的所有甜美感觉。
　　电梯升得极快，32层转眼就到。Flyie款款地走出电梯，回过身就电梯内的凌小若眨了下眼睛：“我还是第一次在君雪身边，看到你这样的……朋友。”她立在那里，意味深长地笑着，然后电梯门合拢，将她留在外头。
　　凌小若在密闭的电梯内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整理下衣服的空当里已经到达33楼，这层楼是君雪总裁的独立办公室，就是因为这个关系，她才能得以随时随地前来“拜访”。
　　偌大的落地窗户内，木质地板折射出厚重的微光，清晰的纹路停留在墙内镶嵌着的巨大的鱼池，她习惯性地望了眼里头的小鲨鱼，转身走向它对面房门紧闭的办公室，伸出手臂就是毫不客气地一推——
　　屋内的阳光透过淡蓝色的百合页窗帘耀进她的双目，窗下，宽大的办公桌后端坐着的长直发美女下意识地一颤，因为大门的突然洞开而将细长的手指从笔记本电脑键盘上挪了开去。
　　凌小若盯着她瞪大的如水美眸，反关上门，扬手打招呼道：“嗨！美女！”
　　君雪瞬间缓过神来，双手交叉着搭在了桌面上，悠闲地撑住柔美的下巴：“第九十九次了。”
　　“嗯？什么？”
　　“你这是第九十九次在没敲门的情况下，踢开我办公室的门擅自闯入了。”她松手仰靠在真皮老板椅中，唇角带着静静的笑意，瞧着并无悔意且慢慢靠近的凌小若，“下次再敢这么吓我，我就让保全把你丢出去。”
　　凌小若站在桌子前头，探过身子在她的额上窃取香吻一枚：“九十九，多吉利的数字啊！把我丢出去的话，你不会心疼的吗？”
　　君雪的笑意加深，右脸颊上的酒窝深陷：“新前台的小姑娘又被你攻陷了？”
　　“是啊，但是她长得没有赵姐有韵味唉，我的巧克力送的有点快了是不是？”凌小若双手撑在桌上，瞧着她微微皱起来的小鼻子，快乐得像个吃饱喝足的小老鼠，“什么时候下班回家？”
　　君雪瞄了眼腕表：“才三点呢，凌小若助理，你又翘班！”
　　凌小若探探粉嫩嫩的小舌头：大学毕业后，自己找了一个小公司的工作，做业务主管的小助理，公司规模小，主管几乎每天都在外头为了几万块钱的生意而奔波，她只要把必要的资料准备好，守在公司老窝里处理下突发事件，接接电话什么的就好。尤其是主管出差阶段，她更是想什么时候开溜就什么时候开溜，想翘班就翘班，完全没人管没人教地散漫了。
　　于是这一年来的工作，完全就是拿着不多的工资每天开小差，里里外外调戏小美女的功夫倒是见长了，越来越像是个资深小T。
　　君雪完全能看得到她的不思进取和自我放纵，不由得叹了口气：“你再这样下去，我只能把你驱逐出门，让你尝尝自生自灭的生物进程。”“别啊，美女，你不是说要包养我的吗？不能在我青春即将消逝时就吃干抹净就不管我了啊！”凌小若故作哀号，其实心里才不把她这种没有信誉的威胁当回事儿。
　　被她嚷嚷的有些理亏了似的，君雪笑着捏了捏眉心：“好了好了，我保证对你不抛弃不放弃可以了吗？你去一边儿安静会儿，我刚开完会，有些东西要整理下，晚上可能还有个客户活动……”
　　“刚开完会？你吃午饭了吗？”
　　“没……你知道……”
　　“不知道。你总是不爱惜身体！”凌小若瞪了她一眼，低头再次抓起帆布包，从里头取出一个还未拆封的快递小包裹，当着她的面三下五除二地拆开，露出满是外文的糖果盒。撬开盒子，从中捏了三四块糖，递给她，“喏，吃掉！”
　　君雪被威逼着接过去，一边剥糖纸一边调侃她：“原来没全送给小赵她们啊。”
　　凌小若瞧着她吃糖，说道：“这是高级的瑞士糖好吧，大八从国外邮寄给我的，只想给你吃。”
　　君雪低眉顺眼地含着糖块笑，淡妆下的脸孔散发着圣洁的光芒，凌小若盯着她洁白的衬衫和微微敞开的衣领，视线在她光滑修长的颈上稍作停留，便怕被她发现似的，赶紧转向她椅子后头的绿植。脸上登时红了起来，心跳也开始止不住地加速。
　　“怎么了？”君雪吃下一块糖果，不解地看着她不自在的模样。
　　“没怎么啊。”柔情蜜意的话还是说不出口，凌小若别扭地在包里翻来翻去，最终将一个黑色小本本拿了出来，显摆说，“看，我刚拿到的驾照！”
　　君雪接过去，翻开看了看里头的驾驶证，笑道：“嗯，不错，你终于可以从副座转到驾驶座上去了！”
　　“那是那是，当然，这也离不开君总裁长期耐心的教导，才能让我不费吹灰之力就手到擒来啊！”凌小若说着就想凑过身去再非礼一次眼前的大美女，可是大美女这次有了防备，朝后一仰头就躲开了她的偷袭。凌小若不依地动动眉毛，绕过办公桌就要直接进行袭击活动，君雪正要站起身来躲，桌上的手机震动着吟唱了起来：“遥望着你背影，有孤单太苍白……”她连忙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惊奇地对凌小若说道，“你亲爱的大嫂的来电！”然后按下接听键，对着那头说起话来。
　　凌小若只好站在桌旁等着，心里想大嫂怎么想起来给君雪打电话了？
　　她的亲大嫂，名字叫做宁致，同时也是君雪同父异母的姐姐，这么说起来关系就有些复杂了，但细说起来，她是在认识了君雪之后，才恍然发现大哥要娶的女人竟然是君雪的姐姐……于是连带着她和君雪不同寻常的关系，仿佛就像是“亲上加亲”，完全有点不能轻易割舍的意味了。
　　君雪对着手机里嗯嗯啊啊地说了好久，终于结束通话后，对出神的凌小若说道：“你大嫂明天上午十一点飞抵本市机场，要我们去接机。”
　　这么突然？凌小若深沉地摸着下巴，问道：“我是不是得打个电话给我哥确认一下？”
　　“嗯？确认什么？”君雪不解。
　　“问问她是不是和我大哥闹别扭了，所以一赌气之下跑来这里投奔我们……啊不，打扰我们甜蜜的二人世界？”
　　君雪小小地白了她一眼：“拜托你就盼望他们夫妻点好吧，好歹一个是你大哥，一个是我大姐。”他们婚姻要是不幸福，直接就会殃及小若和她这两条池鱼。
　　凌小若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一把拉住她的手：“没事儿，只要他俩的妹妹永远在一起就成。”哇，好细软的手，拿捏住了就不想松开……君雪没抽回手，另一只手却从抽屉里拿出一串车钥匙递给她：“既然你有了驾照，那今天就开车回家吧，大冷天的不要再骑单车了，手都这么冷。”
　　“美女，给我个机会载你回去嘛！我在车头，你在车尾。”凌小若得寸进尺地嬉笑着。而座机不是时候地“嘀嘀”响了起来，君雪要去接，她一把捞住她的那只手：“哎，还没回答我呢。”
　　君雪倾身，在她嘴角上浅浅地啄吻一下，在她分神时收回手去拿起话筒，用淡淡的口气说道：“什么事？”话筒那头叽里呱啦地说了很长一段话，她听完后“嗯”了一声，仍旧冷冷淡淡地说：“好的，我知道了，六点的时候派车过来好了，就这样。”
　　凌小若在她扣上电话时说道：“好吧，我猜我今天非得单独驾车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