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梦无解》细*

3、第 3 章

　　凌煜扬的日子，总体来说是非常悠闲的。因为凌城昕经常抱病，不上早朝，所以他也不用上早朝。因为凌城昕有事必躬亲而为的习惯，所以大小奏折都不经过他的手，全部由凌城昕一人处理。
　　凌煜扬用空闲的时间，查了一下后宫的卷宗，但是关于苏婉柔的记载全部被抹掉了，询问宫中的旧人，也不知道她的去向。
　　好像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这个苏婉柔一样。
　　凌煜扬渐渐的心虚起来 ，他本以为，七年前将婉柔让给皇兄，皇兄会好好的疼爱她，没想到他美好的奢望现在都变成了一片神秘空白的记忆。
　　如果他早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当初就该带她走....或者自己明明知道种结果出现的可能性，仍然懦弱的把她丢给了皇兄....自己是故意的吗？是因为畏惧皇兄...因为从小到大挥之不去的对皇兄的恐惧.......？
　　他感到自己的良心狠狠地扎痛，紧紧握着胸口的衣服，几乎喘不过气来。
　　凌煜扬正对着水池发呆的时候，身旁的太监禀告道：
　　“皇上，芸福晋娘娘的册封手续都办妥了。”
　　“那今晚就叫她来我的殿中。”凌煜扬调整一下心境，转过身道。
　　太监震动了一下，皇上很少临幸新近册封的后妃，看来这个芸福晋很受宠阿！于是连忙应声，心中却在盘算着如何巴结这位新主子。

　　吴絮芸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成为娘娘，当她还在为后宫的才人们端茶送水的时候，一道圣旨就这么发下来，晋升她为五品福晋，立刻招来了无数艳羡嫉妒的目光，令她很不舒服。
　　这一定又是那个狗皇帝的坏主意，她愤恨的想。容不得她辩解，几名传旨的宫人就将她强行带走，梳洗更衣起来。
　　她被带到一间暖房中，由一个老嬷嬷脱得精光，仔仔细细的全身检查了起来，甚至连她的私密之处也得验查，吴絮芸压住心中的怒火，毕竟她入宫这么久，一些规矩还是有所耳闻的。
　　等她像货物一样被检查完毕，就开始整整一下午的折腾，梳头，洗澡，换衣服上花轿，然后被领到凌煜扬那间明黄黄的屋子，盖着大红的盖头，两边的宫女一言不发的监视着她，连她掀开盖头透口气都不准，恼得她憋着一口闷气，心中就盘算着呆会儿见到那狗皇帝，干脆和他同归于尽好了！
　　如此这般又饿又乏的坐到晚上，一阵轻轻的咳嗽打断了她的思绪，吴絮芸松了一口气，看样子是凌煜扬来了。
　　她听见凌煜扬叫众人退下，于是立刻不讲究的将红盖头扯了下来，露出浓妆的颜面，满头的珠翠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凌煜扬眼中带着笑意道：“你很美。”
　　“美你个头！你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这么折腾我？”吴絮芸瞪着他问。
　　凌煜扬道：“这是皇兄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
　　吴絮芸啐道：“就知道那个狗皇帝没安好心！把人当猴子耍！”气哼哼的做到檀木圆桌边，抓起一个果盘里的苹果，狠狠地啃了起来。
　　凌煜扬坐到床边，拿出一柄银闪闪的小刀子，掳开袖口，对着自己的手臂就是一刀，惊得吴絮芸呼道：“你做什么？！好好的割自己做甚？！”
　　凌煜扬任鲜血洒了几滴在被褥上，望着她，吴絮芸终于明白了什么意思——他是在造两人已经同房的伪证。但是看到他割伤自己的手臂，吴絮芸心中很是不舒服，拿出手帕，走过去为他包扎起来。
　　凌煜扬愣了愣，道：“不严重。”但是固执的吴絮芸并不理会他，自顾自的缠着手绢儿，看到他手臂上还留着几天前被自己咬伤的伤口，吴絮芸竟有些难过起来。
　　“对了，你总是叫那个狗皇帝皇兄皇兄的，你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吴絮芸这才想起来问。
　　“我是他的弟弟。”凌煜扬将自己和凌城昕之间的恩怨讲给她听。

　　吴絮芸愣愣的听完他的讲述，忽然道：“你根本不爱婉柔小姐！”
　　“是吗？连你也这样觉得。我的确....没资格爱她，我....放弃了她..”凌煜扬苦涩道。
　　吴絮芸摇摇头，道：“我不是说这个！就算你没有将婉柔小姐丢给那个狗皇帝，你也并不是爱她的！”
　　“为什么？”凌煜扬有些骇然道。
　　“如果你真的爱她，你就会记得她的点点滴滴，但是你竟然连和婉柔小姐第一次见面的情形都忘记了————我问你，婉柔小姐爱吃什么东西？爱穿什么衣服？喜欢梳什么样的发髻？又喜欢插什么样的簪子?
　　这些你都能说出来么？！又或者，我问你，婉柔小姐眼角的泪滴痣，是在左眼角还是在右眼角？”吴絮芸咄咄逼人道。
　　凌煜扬心惊不已，但是极力保持面色的镇静，想了一会儿道：“是在左眼角。”
　　吴絮芸用很奇怪的目光看着他，终于道：“婉柔小姐没有泪滴痣。”
　　凌煜扬手中的茶杯咔嚓一声，被他捏碎了。
　　“你生气了？”吴絮芸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过分了。
　　“没有。”凌煜扬摇摇头，道：“不说这个了，你饿了吧？我吩咐人端饭菜过来——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
　　“辣的！！越辣越好！！”吴絮芸有些雀跃道。
　　凌煜扬保持着应有的风度走到门口，在吴絮芸看不见的角度，将手掌中握着的碎裂茶杯挫骨扬灰，攥成了粉末。
　　凌煜扬吩咐宫人叫御膳房送来了几样辣味小炒——辣子鸡，一品香辣蟹，辣拦碧玉笋，麻辣牛筋，热腾腾的放到吴絮芸面前，令她食指大动，捏了筷子兴冲冲的准备下手，却见凌煜扬还没有动筷，于是道：“你也吃啊！”
　　凌煜扬持着一个青花白瓷釉碗，盛了一碗米饭给她，道：“我不饿。”
　　吴絮芸这才舍得下筷子，风卷残云一般，吃的津津有味。
　　凌煜扬坐在她对边，单手支头，目光涣散的望着前方，似乎在陷入沉思。
　　吴絮芸塞得满满的一嘴饭菜，见他这般沉思，想必还是在介意刚刚的对话，似乎那番话伤到他的心了。吴絮芸一时不忍，想逗他一逗，于是偷摸摸得伸出筷子，轻巧的向他光洁的额头敲去，不料看起来神游太虚的凌煜扬突然条件反射的伸手抓捏住敲过来的筷子，一握一伸，象牙筷子就成了粉末。
　　一刹那间，吴絮芸全身的血液都冷掉了，这个春水一般温润淡薄的男子，在刚刚一刹那间，眼神是死渊一般的寒杀冷漠，和那个狗皇帝简直一模一样！虽然在瞬间就恢复了常态，但是吴絮芸真的被吓到了。——————她很少被吓到的。
　　“.....抱歉。”凌煜扬有些尴尬道，“多年行走江湖，养成的坏毛病——警惕性总是令人麻烦的高。”
　　真是这样吗？吴絮芸默默地收回手，看着他将自己面前的筷子递给了她。
　　“我真怀疑你到底有没有心。”吴絮芸埋头拔着米饭，嘟囔道。
　　凌煜扬没有吭声。
　　这句话，婉柔对他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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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皇后是当今昕帝的正宫娘娘，出身荣族贵胄，说起来，当年昕帝能够坐稳天下，有一半是靠龙氏的帮助扶植，所以当今王朝的政权，倒是有相当一部分是操在龙氏家族的手中。
　　有这样的家族背景，龙皇后的气魄，自然不比一般的低声下气的妃嫔，甚至皇帝在皇后面前，据说都有些发怵。
　　这样一个权贵天下的雍容女人，却是一个可怜的深宫弃妇，说起来，谁相信？
　　但是她和那些被打入冷宫的妃子们有什么区别？龙皇后望着铜镜中自己华艳的美貌，这样的脸，这样的身体，却吸引不了那个孤绝的可恶男人！
　　从她入宫的那一天起，她和皇帝在一起的时间，可以用手指头数得出来。
　　她知道他的身子差，但是从她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她就不能自拔的迷恋上了那个看起来病的快要死掉的男人！可是他甚至都不屑都给自己几个目光。
　　对他来说。自己仅仅只是一件政治牺牲品吗？
　　龙皇后狠狠地将手中的珐琅麒麟镜砸得粉碎，她只所以这么愤怒是因为——他竟然宠幸一个宫女出身的卑贱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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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煜扬在御书房看了一会儿书，就开始有些犯困了，他很佩服皇兄每天能批阅成山的文件奏折，皇帝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担当的起来的。
　　凌煜扬记得小时候和皇兄一起读书，不论太傅布置怎样的题目，皇兄总能对答如流；无论怎样长篇的诗书，皇兄看一遍就能记住背诵，自己也曾经不服，但是久而久之，他就剩下趴在桌子上睡觉的份儿了——他是永远都没有皇兄聪明的。
　　凌煜扬掩嘴打了个呵欠，懒散的趴在书桌上睡了起来，四周的太监和宫女，也不敢打扰他，因为他们知道皇上的脾气是很乖戾的。
　　“啪！”一声很大的拍桌子的声音令寂静的御书房为之一震，凌煜扬坐起身来，看见怒火朝天的吴絮芸叉着腰瞪着他，脸上青青紫紫的一片，头发散乱着，象是刚和人打了架。
　　“我刚刚教训了那个皇后。”吴絮芸有些得意道，“那个泼妇一样的疯婆子！她竟然敢找我的麻烦！所以我稍微教训了一下她。”
　　凌煜扬淡淡道：“那你有麻烦了。”拿起一杯香茗喝了起来，“我去找她说情。”
　　“不许你去！不许你向那疯婆子低三下四！”吴絮芸生气的吼道，那样的话，比她自己低三下四都要来的难过。
　　“好，我不去。你赶快去休整一下吧。好歹也是个福晋了。”凌煜扬拿出手帕，给她擦擦脸上的泥土。
　　吴絮芸不知道怎么就脸红了，接过手帕，偷偷的瞄了眼——他的手指还真是有些好看。

　　待吴絮芸走后，凌煜扬站在门边，背着手望了好一阵子，突然对身后垂手而立的太监道：“传朕口喻，摆驾昭德皇后殿。”
　　昭德皇后殿，是历代正宫皇后的局所，巍峨秀峭的重重飞檐象征着皇后母仪天下的威严，而内部华贵奢靡的布局风格则是当朝皇后的爱好所致，因为数年前曾经有一次大修。凌煜扬坐在抬撵里，抬起头看着这个皇后身份象征的宫殿——当年母妃曾经在这里引火自焚，也难怪皇兄不愿意来这里宠幸皇后了————十几年前的那场大火中，知道些许内幕的人，现在大多都不在这个世上了——那是凌城昕最大的忌讳。

　　龙皇后听说皇帝亲自来看她，不喜反怒，她知道他不过是为了那个贱人来的罢了，气得又砸了几样价值连城的物件，踞傲的靠在床上，称病不愿迎驾。
　　凌煜扬见状，挥手支走所有外人，背着手缓缓的踱入内殿寝房，从殿们到床寝，不算多长的一段距离，却布置的重重纱幔帐位，金红橘黄，对称处无不摆设着精致的器皿，盛放着鲜艳夺目的鲜花。
　　凌煜扬走在揉软的西域地毯上，脚步越放越轻，最后竟然蓦然驻足，出其不意的回身一握，握住了一只捏着峨嵋刺、作势欲刺的纤细手腕。
　　这名刺客，蒙着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惊惶的望着他，眼中只有惊讶和杀意。
　　“果然是没有泪滴痣的。”凌煜扬轻轻道，刹那间手中使力，引发了一连串骨骼碎裂的闷响，竟是将刺客的手臂震的粉碎。
　　那个刺客疼痛的几乎要软倒，但是仍然不吭一声，借着凌煜扬松劲的机会，夺路而逃。
　　“皇上，你在做什么？”龙皇后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
　　“皇后，朕听说你病了，所以特地来看看你。”凌煜扬微笑着掀开华丽的帘帐，走到了皇后的床边。
　　皇后咬牙切齿道：“都是你新宠的那个狐狸精！竟然恃宠欺人！将我打伤！！皇上！你要为我做主！不能让那个狐狸精再这样无法无天了！！”
　　凌煜扬为难道：“梓童，这个吴福晋也说，是你仗着皇后的权威，欺压于她，朕究竟该听谁的？我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们都是朕的妻妾，说起来也算是一家人，民间有俗语曰：左脚右脚，不分大小。一家人么，有什么矛盾，都是可以商量的。”
　　“什么不分大小？！不分大小，这个皇宫还成何体统！？这种流利流气的话，是你这个皇帝概说的么？！我看你头脑犯昏了！！”皇后气得浑身发抖。
　　凌煜扬摇头道：“你这样对朕说话，就不是没有大小了？老实说，像你这样的脾气，怎么能讨男人的欢喜？”
　　“讨男人的欢心？！你还要我去讨谁的欢心？！我拼命的讨你的欢心，你正眼看过我吗？！现在竟然还为了一个贱人来羞辱我，你。。你还要我怎样！你说啊！你说啊！！”皇后歇斯底里道。
　　“你要我说实话么？”凌煜扬坐下来，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你说！！你倒是说！！！”皇后怒道。
　　“青楼的姑娘，都比你有趣味的多。你应该好好学学她们。”凌煜扬扬扬嘴角道。
　　“你......你........你住嘴！”龙皇后怒不可遏，拔出头上的金簪，就向凌煜扬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