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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践约 ...

  •   被楚茗心质疑是恋爱脑,我回去的路上认真反省了一下。

      好像自打遇到顾拾舟开始,不知不觉地,我生活的重心就开始向他倾斜。

      从棺材里爬出来,心心念念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他,还差点被黑衣卫当成间谍严刑拷打,幸好被黄半仙顺手捞出来,不然落在顾拾舟的那个变态下属手里,我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大家一起狗带。

      楚茗心送来的大美人我都没心思看,千里迢迢跑去苏州,想着和顾拾舟的师父搞搞关系。没料到师父是个武力高强的变态,为了避免他继续祸害人间,只好装逼露了几手“仙法”,连蒙带骗地把人按住了。

      现在可好,变态师父认定了我这徒媳手里有成仙的机缘,扔下天冥宗上下千余口人,来桑阳城守株待兔,如今就在城中最大的客栈里候着,耐心十足。

      唉……

      我仰望夜空,长长地叹了口气,心想自己这忙忙活活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最初的愿望,不就是一箪食一豆羹,一生一世一双人吗?我曾经坚定地认为这个梦里有我,有顾拾舟,有九里溪村的一方小院,足矣。

      可梦境突然破碎,顾拾舟被我弄丢了。为了寻回他,我鼓起勇气离开自己的小村子。熟料各种麻烦纷至沓来,江湖恩怨还不够,又牵扯上朝堂纷争,梦想中的田园隐居生活离我越来越远,模糊得看不清原本的面目。

      月光很亮,行宫里花木扶疏。我心绪繁乱,也不知走到哪里,抬头看到残破的宫墙内,一树盛放的白玉兰,花朵饱满,向着月色盛放,如精灵持玉盏,如梦似幻。

      被这美景吸引,我推门走进了这处院落。

      院子不大,正殿的屋檐上已经长出了半人多高的蒿草,窗柱漆落斑驳,门扇歪斜几欲掉落,显然已经荒废很久了。放到聊斋故事里,这就是落魄书生遇到狐仙的地方。

      也只有这般没有人烟之处,这株白玉兰树才能如身处山林中一般,自由自在地生长。

      树下不知是谁放置了条白玉石榻,许是前主人夏日乘凉用的,经年无人打扫,榻上积了一层的玉兰树瓢落的枯叶。我躺上去,以臂为枕,仰看天空中浩渺的星河。

      想放空思想,可脑子里纷纷扰扰的念头总像浮萍散了又聚。

      和喜欢的人过平淡的生活,相濡以沫地老去,就这么难吗?珍惜自己的枕边人,好好过日子,别动不动就革谁的命,就这么难吗?

      身边的每个人,似乎眼里都有一团火,知道自己要去哪儿、要做什么,只有我固执地坚守在原地,看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

      理想就像指间的沙,越是挽留,越是失去。

      顾拾舟总是很忙,每天睁开眼,就有一堆的事情等着他决断。祁王府,黑衣卫,成国公府,天冥宗……他在这世上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有家族,有师门,有舍身追随的下属,有誓死效忠的主上,但凡他还是肉口体凡胎,就不能不顾及这些人的利益和想法。

      就算一切顺利,顾拾舟助祁王坐上那把椅子,有了从龙之功,也不能真正恣意。历史上兔死狗烹的例子还少吗?远的不说,就大留朝开国不过十几年,当初跟着萧鉴打天下的“三公五候”,现在还剩下几个?

      安平候范阳是第一个倒霉蛋,只因为醉酒后口出狂言,就被扣以谋反的罪名诛三族。从此皇帝威严日盛,勋贵世家莫不惶恐低伏。可就算如此,也挡不住萧鉴皇权扩张的欲望,竟连皇后的娘家隆国公府也没放过,判了个削爵流放。

      此外的两公,兴国公英年早逝,子息单薄,公府日渐没落,而顾拾舟出身的成国公府,不像安平候、隆国公是草根出身,成国公姓顾,背后倚靠着百年世家襄阳顾氏,财大气粗,人脉广结,萧占投鼠忌器,尚不敢轻举妄动。

      传闻萧鉴不仅心胸狭窄、独断专行,还昏庸好色,宠妾灭妻,冷落隆国公的女儿江皇后,专宠娼妓出身的楚令妃,纵容其在后宫打压异己。为了和心爱的女人一起欣赏日出日落的美景,不顾众大臣的反对,花费巨资在城郊的骊山上修建华美的行宫。

      也许当初在马上平定天下的时候,萧鉴曾是个一呼百应的起义领袖,但承平日久,安逸的生活消磨了他的锐气,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催生了他的猜疑,他身上那些本来瑕不掩瑜的的缺点,变得越来越令人不可忍受。

      于此同时,比他年轻八岁的弟弟祁王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治理封地多有善举,虚心纳谏言,在民间有“仁王”的美誉,和萧鉴的荒淫霸道形成强烈的对比。

      桑阳民间这几年流行新戏,其中有一出《鸳鸯谱》,演的就是祁王微服私访,见义勇为救下被恶霸掠走的小姐,设巧计为书生平反冤案,助二人成就姻缘,使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

      虽然为了避讳,戏里的主角是个虚构的七王爷,但凡是有点头脑的都知道这影射了谁。

      这种宣传手段,怎么看都有点熟悉的味道。

      剧本是不是和楚茗心有关不重要,但我敢用黄半仙的酒葫芦打赌,在皇帝萧鉴向昏君堕落的过程中,楚令妃一定暗中推了一把。在楚茗心眼里,这家伙可能连“人”都不是,只是个代表“皇帝”的价值符号。一旦没了利用价值,萧鉴就算自己不想坠入深渊,楚茗心都要一脚把他踹下去。

      站在楚茗心的立场上,我理解她的想法。大留内部乱起来,无暇四顾,才能给沧澜国足够的时间发展壮大。

      对楚茗心来说,不适合当皇帝的皇帝,才是好皇帝。

      萧鉴已经被改造得差不多了,但还不够。作为开国君主,他前半生的丰功伟绩很难被短短几年的昏庸无道抹杀,朝堂上还有很多忠于他的臣子。

      等苹果自己烂掉,实在太慢了,楚茗心等不起,祁王也等不起。于是顺理成章的,两方势力联起手来,达成了暂时的合作。

      促膝长谈到半夜,从楚茗心那里得来不少政治秘密,加上我用读心术听到的,堪称信息量巨大。

      楚茗心以为我会被这饮茶于斗室弄天下局的刺激感吸引,生出追随之心,可她不知道的是我前世是心理医生,属于技术人员,还是底层的那种。干技术的天生对政治绝缘,最烦领导打鸡血画大饼,而楚茗心画的饼不仅面多肉少,还是榴莲味的,爱的人狂爱,恨的人深恨。

      反正我是属于那种不喜欢吃榴莲的。

      总觉得这样下去,顾拾舟身上也会染上榴莲苏的味道。

      我摘了一朵又大又白的玉兰花覆在脸上,吸入清雅芬芳的花香,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烦,真烦。

      继续这样缠着顾拾舟,未来注定麻烦一大堆,我对他的感情,深到可以为他舍弃九里溪村的桃源乡,搅进江湖朝廷的动荡风波中去吗?

      凭我的能力,不是做不到,只是……值得吗?

      “什么值得不值得的?”

      “谁?!”我吓得一激灵,猛得从石榻上跳下来。

      “我。”白玉兰树的阴影里,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简冠束发,星辉披衣,腰间别着一把莹白的剑。

      是赵长澜。

      我意外之下又松了口气,捂着心口坐回石榻上,抱怨道:“知道这区区几扇宫墙挡不住赵宗主的脚步,只是下次出现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冷不丁地冒粗来,害我以为撞了鬼。”

      也不知道故事里的书生心得有多大,会爱上野庙里突然出现的女子,真正遇到才觉得恐怖——吓都吓死了好吗,还能生出粉红色的绮思?

      我看他:“你是特意来找我的?”

      赵长澜说:“那倒不是。我来行宫是为了别的事,只是正巧路过此处,见院子里的人和林公子身形相仿,就下来看看,没想到打扰了足下对月赏花的雅兴,这倒是我的不是了。”

      想到顾拾舟正在甘霖殿,我以为赵宗主是来探望自己徒儿的,便说:“来也来了,到我住的地方喝一杯再走吧。明日是推恩宴,桑阳城里的酒楼进贡了不少西域的白葡萄酒,甘霖殿里正好还有一瓶尚未开封。当着顾拾……顾珏在,有些话,我想跟你好好谈谈。”

      见他面露犹豫,我又添了把火,说:“赵宗主不是想修仙吗?凡人修仙的路子,我近几日也琢磨出些眉目了,正想着推恩宴之后,约你和黄半仙一起商议。”

      赵长澜是一枚锋芒毕露的棋子,偏又实力强悍地位超然,谁也奈何不得。这样的人若是被楚茗心掌控,还不知道要挑起多大的祸端,必须用糖饵吊住他,让他甘愿保持中立,或者站在我这一边。

      “还要商议?”赵长澜走近几步,皎洁的月光下,雪白的衣角上沾染了几滴墨痕,好似血迹。

      “我以为林公子信誓旦旦,是已经有确切的修仙之法了,原来不是吗?”他盯着我,像教授面对糊弄着交上论文的学生,带着几分危险的玩味,“原来是我理解错了,还要商议。”

      “只是你让我杀楚令妃,我也已经杀了,这又要怎么算呢?”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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