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仙梦》吟柔

88、和谈

　　楚茗心不知道自己死后名气暴涨，还被捧成文化符号，觉得颇为有趣。

　　但也只是有趣罢了，发了几句他乡遇故知的感慨，她很快将谈话切入正题，问我：“如果我十年之内，沧澜国的国力可以与大留匹敌，二十年之内，全面超过，五十年之内国土覆盖云南、四川和越南以北，国富兵强，外敌莫不敢犯，那么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国师？”

　　我被茶水呛了一口，心想这么直接的吗。看她完全不像在开玩笑，我有点一言难尽地说：“楚教授，不，楚前辈，虽说你是我上辈子的偶像，但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我尊重楚教授，是因为她的学术成就和人格品质，但这辈子……咳，前辈你扪心自问，咱们俩的关系有这么亲密无间么？”

　　楚茗心挑眉，“你要亲密无间？容易。”扭头看了眼御榻，“只是这里只有一张床。趁倾云还未醒，我们便把事办了吧。其实他醒了也无妨，这种小事，他从不介意。”

　　说着就要把刚穿上的衣服脱了。

　　我连忙拉住她，告饶道：“别别别，我输了，求前辈手下留情，我还是个孩子！”

　　早就知道楚星河的性观念很开放，上辈子丈夫死后还找了个同性恋人，没想到转世重生一遭，更加不可小觑了。

　　记得她在《婚姻消亡史》一书中说，婚姻制度是社会对女性的压迫，这种制度强迫女人一生只和同一个男人作口爱，好比强迫人一生只吃一种食物，因此是邪恶的、反人性的。但楚星河又是反对纵欲的，认为自由选择不等于迷失自我，真正的自由是灵魂对□□欲望的绝对掌控，从这一点来说，她又是主张禁欲的。

　　这些理论在两性关系依旧保守的年代可是引起了轩然大波，她本人则差点因为流氓罪被法院判刑。

　　楚星河不仅是社会学者，也是个成熟的作家。她曾经写过不少以女性解放为题材的小说，但最有名的还是曾获诺奖提名的那本《沧澜之下》。

　　没错，就是沧澜国的那个沧澜。

　　我少年时以博览群书为乐，好读书却不求甚解，曾经囫囵吞枣地把这本书翻阅过一遍。讲的是什么呢？一句话概括，就是一个卢梭族的母系家庭百年的兴衰史。从书中的字里行间，可以感觉到作者对这种社会形态的推崇。

　　沧澜国，落笔成真，《沧澜之下》……在得知楚茗心就是楚星河的时候，这一切就被串联起来，形成清晰的轨迹。

　　我叹服道：“前辈，你这是要建造一个自己的‘理想国’啊！”

　　楚茗心笑盈盈地看着我，绝美的面容让人不敢多看。她雪白的柔荑握住我的手，说：“就冲你这就话，不管你答不答应，不管你我以后是敌是友，我都要谢谢你，因为你是这个世上第一个真正懂我的人。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有预感，我们俩才是命中注定要邂逅的、志同道合的伙伴。”

　　我礼貌地抽出手，“前辈，你说出这种话，是要把倾云道长至于何地？可别忘了，人家为了你，可是煞费苦心，不惜布局杀了我呢。虽然他后来又把我招魂招回来了，但你们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侵犯我的生命权，我是不是可以合理地表示愤怒呢？”

　　楚茗心收起了笑容说：“这件事，我不承认自己错了，如果再来一遍，我依然会选择这样做。但我的行为对你造成了伤害也是事实……”

　　说着她站起来，面对着我跪了下去，是五体投地的大礼。“我为我之前的行为道歉，不奢求你原谅，只请你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我在她跪下的瞬间就跳了起来，伸手拉她，叹道：“前辈，你这是要折我的寿啊！”

　　开玩笑，我何德何能，受此一拜？平心而论，不管是前世的楚星河，还是此世的楚茗心，都是能掀风搅雨、青史留名的人物。我呢？一个庸庸碌碌混吃等死的普通人，上辈子对楚星河敬仰崇拜，这辈子见到楚茗心，看了人家的活法，内心不是不感佩。

　　身在青楼，命如飘萍，心中却存有开国立业的宏图伟志，甚至想以一己之力，扭转千百年来男尊女卑的社会秩序。

　　在实现这个理想的过程中，所有人都是她可以牺牲和利用的棋子，包括她自己。我很清楚，杀我也好，救我也罢，并不是她厌憎我，而是出于达到某种目的的考量所采取的手段。

　　我知道这一点，所以我理解她，因为理解，故而无恨。且她没有用顾拾舟的性命胁迫我与她合作，这说明她做事还是有分寸的，没有挑动我的底线。

　　楚茗心见跪拜无用，也不矫情，干脆利落地站起来，说：“你不接受这样的道歉无妨，我还有别的方式可以弥补。金银、房产、官位、美人，这些只要你想要，我都可以给你。不用怀疑，我确有这样的能力。不过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对这些俗物也许不感兴趣。”

　　我说：“前辈太高看我了，我其实就是个俗人。”

　　楚茗心想到什么，掩口轻笑：“你知道吗，一个人的画最能反映出他的内心。《九里消夏图》这般春宫绝品，其作者怎会是俗人。”

　　我大窘，楚茗心温言道：“林潇，我可以这么叫你吗？我从你的画上，看到了对世外桃源的向往。美丽宁静的小山村，村民朴实和善，人人吃得饱饭，最坏的事不过是家长里短的冲突。在那里，一间私塾，一箪食，一豆羹，足以承载你和爱人的生活。你们就像寻常夫妻一样，平淡幸福地生活，活着彼此相爱，死了葬在一处……”

　　我更窘了，苦笑道：“前辈，一副春宫图而已，竟能从中看出这么多东西？我是不信的。我怀疑你派人监视我，或是在我肚子里的蛔虫身上安了监听器，不然怎会把我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不过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让我觉得自己很傻。快三十岁的人了，还幻想着像童话里那样，公主和王子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什么的。”

　　“不，我从没觉得你傻。”楚茗心说：“据我观察，这世上绝大多数人，其实都是浑浑噩噩地活着，或是为满足欲望每日奔忙，或是被名利束缚身不由己，他们的生命既没有价值也没有意义，白白浪费了珍贵的百年光阴。只有极少部分人可以称为觉者。他们早已脱离了对物质的渴望，追求的是精神的满足，是灵魂的升华。我就是这样的人，你也是。我们内心都有一个‘理想国’。你和我的区别在哪里呢？不过是一个大一点儿，一个小一点儿罢了。”

　　我的世界不过是九里溪村，能和浩大的沧澜国相提并论吗？

　　我很有自知之明地摇头说：“前辈是鸿鹄，我是燕雀，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反过来也一样，鸿鹄安知燕雀之乐？”

　　楚茗心说：“林潇，我不和你作大小之争，这没有意义。我只问你，当有一天你的爱人陷入险境，而你却无力救他，只能眼睁睁看他痛苦，那个时候你当如何？”

　　在我觉醒仙器之前，这个假设还真能把我难住，不过现在我对自己的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赵长澜那样的武林宗师，剑法超绝不可一世，还不是被我玩弄于鼓掌之中。这世上，我若真想办什么事，应该没有办不成的。

　　楚茗心看出了我的骄傲，用过来人的语气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仙器很了不起，天上地下任我逍遥，无所畏惧？很多年前，当我无意之中开启仙器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很快我就发现，仙器不是万能的，它的能力也受天道的束缚。比如我这‘落笔成真’……你见过白玉娇和白羽衣，应当能猜出一二。”

　　说起白羽衣，我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倾国倾城的身姿，“就如神笔马良一般？”

　　楚茗心对我如此敷衍的答案很不满，说：“我想，谈话到这里，应该有个交易。仙器是你我最重要的秘密，这秘密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也应告诉我，我们二人信息共享，才能更加团结一致。”

　　“交换秘密？”我心想这倒是不亏，因为醉生梦死这仙器的秘密太多，我现在都没有完全搞懂，说出一条来也无妨，于是欣然答应。不过我虽对落笔成书这个仙器感兴趣，但更想知道的是另一件事。

　　“你为何一定要入宫为妃呢？”我好奇地问，“别告诉我什么身不由己，我想听到真实的答案。你告诉我，我便不要你那仙器的秘密。”

　　所以比起仙器什么的，还是八卦更重要。我真诚地看着她，内心嗷嗷待哺。

　　楚茗心有些诧异，看我的眼神饱含深意。她若有所思地打量我：“你这问题，提得很有水平啊。我竟看不出你是不是装傻。因为要回答这个问题，我还是要将仙器的秘密和盘托出。”

　　“也罢。”她顿了顿说，“反正你都要知道，我便从头说起吧。”

　　“我的生身母亲，曾是桑阳城的名妓。她生下孩子后，忍受不了婴儿的哭闹，终于有一天失手掐死了她，于是，我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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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职称考试，不定期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