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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通梦(一) ...

  •   一场大火,将天冥宗数年积攒的神仙膏悉数烧成了灰烬。

      制作神仙膏的方子一直掌握在金九娘手里。这位女蛊师一辈子没有子女也未收徒弟,如今猝然身死,满腹绝学和这秘方一起,在熊熊的烈火中化归虚无。

      蒸腾升起的的烟云如涌泉般汩汩升腾,遮蔽星空,令人迷醉的香气很快充斥整个山谷。

      这香气很是奇特,分明是从热火中来,钻入鼻端时却带着丝雪后梅芯的凉意,又如红罗帐中的美人香,暗含几分春口情旖旎。香气虽浓,却不腻,在场众人从未体验过神仙膏的魅力,不禁多吸了几口,不知不觉间沉浸在香气营造的幻境中,双目放空,面露痴迷。

      “主人,主人!”

      我听到林夜俊焦急的呼唤,可眼皮似乎有千钧之重,越来越难睁开,倦意如海浪一样拍来,瞬间将我淹没。

      四周虚空,身体不断下坠、下坠,耳边充斥着嘈杂的回声。

      再睁眼,已是黎明时分。

      天气晴好,阳光温明,枝头绿叶萌出新芽,一枝粉嫩新鲜的桃花探出铺着黛瓦的墙檐,花瓣上缀着几滴晶莹的露水。院墙里,隐隐传来刀剑破空的声音。

      我心有所感,轻轻推开半月形的院门。

      桃花树下,一个蓝衣少年正在练剑。他步伐轻盈,身姿矫健,在半空中腾挪跳跃,凛然出剑时,双眼华光凝聚,如黑色的宝石般闪闪发亮。

      “你是谁?”他很快发现了我的存在,收起剑,打量我一番,戒备地说:“这里除本门子弟外,旁人不得擅入。我从没见过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他打量我的时候,我也在打量他。十五六岁的年纪,身材颀长,两条粗黑的眉毛斜飞入鬓,显得眼神格外锐利。面容俊朗稍显稚嫩,却已能想象十年后英挺俊朗的模样。

      正是少年时的顾拾舟。

      所以我猜想的没错,这里不是现实,而是一个梦境。

      我友好地笑笑,轻声说:“你欠了我一样东西,我是来讨债的。”

      顾拾舟嗤笑了一声,挑眉道:“说来听听,我欠你什么了?”

      “你。”

      “什么?”

      “你把自己卖给我了,答应给我当牛做马一辈子。”

      “……”顾拾舟玩味地看着我,半晌,摇头说:“这位小姐,请回吧。想通过我搭上师尊,主意不错,可惜这手段已经有人用过了。我劝你回去好好修炼几年再来把。”

      我:“……”

      这干你师尊鸟事,顾拾舟的脑回路,从小就这么曲折蜿蜒吗?

      而且,小姐……?

      我低头一看,赫然发现自己身上穿的是女子的衣裙。鹅黄色的裙摆上绣着青色的木樨花图案,豆绿色的上衫清新淡雅,外罩一件半透明的白色纱衣,仙气十足,腰带上还坠着个精致的丁香色的八宝流苏香囊。

      这套衣服,看着有点眼熟啊。我一拍脑门,记起来了,这不是曾挂在桑阳城最大的制衣铺子锦衣阁里,因为价钱太贵我没舍得买的那套高级春衫吗?竟然在梦里穿上了。

      也就是说,这是我自己的梦境?

      许是被天冥山的旧事触动了思绪,我竟梦回顾拾舟的少年时代。

      天空忽然暗淡起来,桃花枝叶摇动,庭院里忽然起了风。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我以袖子遮头,冲进屋檐下,和顾拾舟并排站着,看花枝在雨中饱受摧残,桃红点点,散落一地。

      我扭头看的侧颜,少年鼻梁挺直,下巴的轮廓清晰而坚毅,因为刚练完剑,胸口还在剧烈地起伏,鬓角的一滴汗珠沿着脖颈滑落下去,消失在领口里。

      真是个翩翩少年郎啊。

      这样年轻的顾拾舟,看得人心里痒痒的,又觉得怜惜。

      想着反正是梦,大可从心而为,于是微微探身,亲了下他的脸颊。

      顾拾舟像被烫了一下似得远远跳开,捂着脸,瞪大了眼睛。看我步步逼近,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拔剑指着我说:“你,你干什么?你这女子,怎么如此,如此……”

      我笑意盈盈地靠近,胸口抵住剑剑,“如此什么?如此大胆,如此无礼,还是……”外面就是倾泻的雨帘,他退无可退,我伸出手指拨开他手中的剑,另一只手顺着剑身,覆上他的手背,暧昧地轻口搔。“还是如此可爱?就像,你现在脸红的模样。”

      “你你你……!”顾拾舟耳根通红,差点失手把剑扔掉,别扭地转过脸说:“这里是内庭,你注意言行!”

      “外面下着雨,不会有人看到的。”面对这样青涩的顾拾舟,我玩心大起,手掌贴上他的胸口,“咦?你的心,跳得好快。难道你怕我?”

      “男子汉大丈夫,我怕你作甚?”顾拾舟抓住胸前的手,防止它进一步的危险动作。

      “那你是紧张了?”我轻笑。

      “谁紧张了,我……”顾拾舟忽然闭口,耳朵动了动,不知听到什么声音,表情凝重起来。“有人来了,你……”他快速左右看看,推开背后的雕花木门,拉着我躲了进去。“跟我来,别出声。”

      眼前光线一暗,我们已经身处另一个空间。

      环顾四周,我惊得呆住。

      不是吧?

      这是一间夜店风格的酒吧,卡座上稀稀拉拉坐着几个衣着现代的男女,吧台上各色洋酒琳琅满目,穿黑色背心的酒保正专注地擦拭酒杯。

      空气里飘荡着轻柔的音乐,略带沙哑的女声,将失恋的心情唱得柔肠百结,那曲调异常熟悉,正是我穿越前某某歌后刚发行的流行金曲。

      “来吧,今天我请你。”顾拾舟拉着我走到吧台前,把剑往光滑的大理石台面上一放,从领口里掏出一张金色的会员卡来,熟练地递给酒保。

      “来杯威士忌,加冰,记在天冥宗的账上。”

      “这位小姐要喝点什么?”酒保收起金卡,礼貌地问。

      他的面容异常秀美,绮丽中带着阴柔,属于典型的男生女相。黑色紧身的西装马甲,勾勒出劲瘦的腰身,卷起的小臂肌肉分明,柔美外表下的暗藏着不容小觑的力量。

      眉眼很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小姐,您怎么了?”

      我回神,看看顾拾舟身上穿的天冥宗制服,再看看周围熟视无睹的顾客,觉得这场景有些魔幻。

      “咳,我酒量一般……”我拢了拢耳边的头发,想了想说:“就来一瓶XO吧。”看了顾拾舟一眼,补充道,“要不也给我拿个杯子吧,跟他一样,加冰。”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了我一眼,尤其是顾拾舟,眼神复杂:“就是喝XO喝出事的,还不接受教训。”拦住酒保说:“给她换一杯Mojito。”

      这人,怎么从小就武断专行!我赌气道:“我从来不喝鸡尾酒。”

      “不喝酒,这儿也有果汁,不然喝牛奶。点别的,你自己付钱。”

      我给了他一个白眼,在迷离的灯光下,忽然觉得顾拾舟成熟了许多,看起来像是二十多岁的青年,而不是十五六岁的孩子。悚然而惊,我抓住他的胳膊问:“你多大?”

      “什么?”

      “你,成年了吗?”

      顾拾舟愣了片刻,脸颊染上羞愤的薄红,甩开我的手说:“你这女人,好不知羞耻,大庭广众之下,你怎能、怎能直接问男人那里……”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抬头恶狠狠地盯着我,质问道:“你之前是不是还交往过别的男人?比如你那个师兄,叫裴山的。”

      “这又干他什么事,我只见过他一面。”

      再说咱们什么时候确定关系了?就算是在梦里,也太快了吧,刚才还只上了一垒呢!

      顾拾舟却不依不饶,“我都看见了,你还给他写情书!什么哥哥弟弟、我想你你爱我的,都不知道遮掩一点!”说完又委屈上了,红着眼圈,愤愤地一拍桌子,“你们这样,简直令人恶心!”

      “恶心?”

      我额头突突直跳,胸中腾起一股无名火,心想着就算是做梦,这人说话也太过分了,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哪天这男人就要骑在我头上撒尿。

      心思一动,手中就多了根黑色的马鞭。看样式,正是服务过赵长澜的那根。顾拾舟一杯酒下肚,情绪也有些失控,见我举鞭,也抄起了吧台上的剑。冷眼看着我,一副视死如归斩妖除魔的架势。

      酒保见情形不妙,连忙捏住顾拾舟的手腕,低声说:“公子冷静!我方才得到莫司刑传来的消息,人犯已经招了,他们的暗线今日就要对公子动手。”

      顾拾舟瞬间清醒,眸色暗沉,“这次,他们又要使什么手段?又是下毒?”

      “具体不知,但暗线中有一名用毒的高手,据说是蛊歌仙子金九娘的弟子雨红铃。”

      金九娘哪来的徒弟?

      她是无父无母的弃婴,被圣蛊教的前任教主收养,年纪轻轻就跟了赵长澜,没有生育子女,也没有收徒。这是赵长澜亲口所说,不会有假。赵长澜人品虽差,但从不屑于欺骗别人,没必要在这种事上对我撒谎。

      所以我为何会梦到金九娘有了个弟子,连这弟子姓甚名谁这种细节都知道?

      不应该啊。

      这个梦,有古怪……

      就在这时,酒吧外传来人群的惊叫声,顾拾舟给酒保使了个眼色,一手提剑,一手拉起我,就要跑路。

      “等等!”危急关头,酒保悄悄塞过来一张房卡,快速说道:“楼上的总统套房是祁王的包间,他们不敢冒犯,你们先去那里避避风头!”

      大门马上被要破开,酒吧里的顾客早已乱作一团,尖叫着四处躲藏。顾拾舟看了眼酒保,语气凝重:“你也小心!”

      酒保慨然一笑,转身掏出藏在吧台里的手口枪,“咔咔”几下子弹上膛,持枪的背影坚定挺拔。

      “快走吧,顾队,这里有我挡着。麒麟卫算什么东西,我张野狐,也不是吃素的!”

      张野狐?

      张野狐!

      “他是……”我尚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顾拾舟已经拽着我的手,拼命跑了起来。七拐八拐穿过狭窄幽深的走廊,终于见到酒吧的后门,门口的电梯正缓缓合上门扇。

      顾拾舟抬手一扔,剑鞘飞出,卡在缝隙之间。电梯门抖动了一下,又缓缓地打开了。

      “我们,去哪层?”心跳快得就要蹦出胸前,我急促地喘息,喉头尝到一丝血腥的味道。

      平时不锻炼身体,关键时刻就看出差距来了,跑同样的路,顾拾舟只是呼吸稍微快,脸颊微红,连说话的气息都没有乱。

      “总统套房都在顶层。”顾拾舟按下数字键“18”,然后又麻利地操作了几下,电梯显示屏上出现“医用紧急运行”的字样。

      “这样即便中间有人按,电梯也不会停了。”他闭着眼,身体靠在扶手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我抬头看见电梯侧壁上贴的楼层导航——一楼,门诊/职工酒吧,二楼,手术室,三楼,妇产科,四楼,新生儿科,五楼,重症监护室……

      这布局,跟我前世工作的医院还挺像的,只不过手术室设在酒吧楼上,这样真的好吗?

      不对,医院里就不应该有酒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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