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仙梦》吟柔

7、读史

　　住在翰文轩后院的这段时间，林潇的生活过得十分规律：早上六点起床，打太极半个时辰，早饭后抄书，抄烦了就在院子里走走，和干活儿的伙计们聊聊天；午饭后小睡片刻，继续抄书、练字，晚饭前在刘三的陪同下出门闲逛，逛累了回来吃晚饭；晚上是不工作的，看看书，弹弹琴，消磨时间。

　　古人的夜生活是很单调的，桑阳城晚上8点之后便开始宵禁，百姓无求医、生产等急事不得随意出门。

　　唯一的例外就是玉丰街，桑阳城里的红灯区。

　　这里与其说是一条街，更像一座城中城，也有人称其为“不夜楼”“未央宫”，说的便是这里不设宵禁，彻夜欢歌。

　　自汉昭帝刘弗陵改制之后，妓院收归国营，各个城市的红灯区都是在官府划定区域内封闭经营的，出入口有巡夜的官兵看守，严防火灾和聚众闹事，主打一个合法经营、积极纳税、爱国嫖昌。

　　说起这位汉昭帝刘，林潇几乎可定断定，他也是一位穿越者。

　　前世《汉书》是东汉的班固所撰，记载了汉高祖到王莽新朝的历史。这个时代没有班固，也没有王莽，《汉书》是前齐大儒季昭所作，以编年体的形式记载了秦朝灭亡，汉朝一统天下七百年，最后陈、蜀、魏、齐四国分汉，天下大乱的经过。

　　林潇仔细阅读后不难发现，从刘邦项羽的楚汉之争，到汉高祖之后的文景之治，甚至到汉武帝的穷兵黩武，都和前世史书上记载的基本吻合。

　　但自汉武帝之后，历史突然出现拐点。

　　汉昭帝刘弗陵，原本是个二十多岁就驾崩的短命鬼，却在这个世界活到八十三岁寿终正寝，是汉朝最长寿的帝王。

　　据《汉书》记载，汉昭帝刘弗陵八岁继位，由大将军霍光摄政。后左将军上官桀与长公主勾结，陷害霍光，当时年仅十二岁的昭帝看穿了上官桀的阴谋，暗中联合霍光将二人一举拿下，并打击了长公主的势力，取得百官信服。

　　次年霍光坠马而死，汉昭帝从此亲掌朝政。

　　他勉励寡妇再嫁，提高商人的地位，开放边境互市，使得武帝时空虚的国库逐渐丰盈。

　　不仅如此，他还多次往北方草原和河西走廊地区移民，使丝绸之路再度繁盛，西域诸国莫不威服。

　　汉昭帝在位期间，民间涌现出一系列的发明创造：马镫、活字印刷术、蜂窝煤、四轮可转向的马车……其中最出名的莫过于顾氏献煤的故事，流传甚广，几百年来一直令人津津乐道。

　　《夜航船》中记载了这个典故：太原顾氏采煤为生，某日清晨见到东方飞来一群红蜂，飞入煤矿中不见了，只余下无数喷火的孔洞。顾氏以此为灵感制作出蜂窝煤，在城中售卖。冬日大雪七日，太原城百姓无一冻死，汉昭帝闻奏大喜，封顾氏为司阳伯，并封顾氏的女儿为婕妤。

　　顾婕妤生下一个公主，后来这位公主又嫁回了顾氏，因此顾氏后人身上是有汉朝皇氏血脉的。

　　汉昭帝晚年最重要的一项举措就是创立了科举制度，以此选拔那些出身寒门但很有才能的人。但这项制度在汉昭帝去世后因为各种原因被迫废止，直到一百多年后四国分汉，科举制度才又在陈国恢复。

　　汉朝灭国后，顾氏族人为躲避战火，从太原迁至亳州，投奔了当时的陈国。陈国丞相推行科举，许多顾氏子弟学而优则仕，其中成就最高者官至左廷尉，成功跻身陈国的名门望族。

　　钱掌柜早年行商时去过亳州，说顾氏在太祖灭陈时站错了队，受到打压，如今只是靠务农经商为生，早已不复当年的辉煌。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如今桑阳城里凡是与时俱进的书画铺子，都争相订购翰文轩的《玉堂春色图》。图册里的姿势被青楼的一线工作者争相学习，就连普通夫妇卧室的枕头下也须藏一本，以做闺房情趣之用。

　　总之，销量十分火爆。

　　钱掌柜雇了几个技艺精湛的画工，以林潇的草稿为蓝本，在后院工棚里加班加点地创作，还满足不了桑阳群众日益增加的物质文化需求。

　　林潇如今也有了个江湖艺名——不动老僧。

　　市井传闻不动老僧是前朝的宫廷画师，因看破红尘出家为僧。虽为僧，却不改风流才子的品格，以春宫入定，磨炼自己不动如山的意志。

　　林潇听了哈哈大笑，说自己是“春宫眼前过，佛祖心中留”，引得钱掌柜拍案叫绝，说要把这句偈子写到《玉堂春色图》的扉页上。

　　林潇觉得，钱掌柜深知流言创造价值，越神秘越吃香的道理，若是生在现代，应该去娱乐公司当经纪人，不知能捧红多少明星艺人。

　　相交月余，两人也从合作伙伴成为谈得来的朋友。钱掌柜见多识广，谈吐风趣，常来找林潇闲聊，偶尔对弈一局。两人都是臭棋篓子，竟也杀得难舍难分。

　　钱掌柜有意结交，折节让利，单是这本《玉堂春色》的“版权”，便给足了林潇五十两，足够他衣食无忧地隐居乡间了。

　　有了钱，林潇也不亏待自己，购置了新衣新裤新鞋新袜，又拜托刘三从骡马市场买了一头毛驴，这样以后进城就不用再蹭孙老汉的牛车了。

　　那毛驴是一头齿龄三岁的公驴，已经骟过，脾气温顺，能负重一百五十余斤，驮起林潇轻轻松松。

　　林潇摸摸它的驴耳朵，给它起名叫小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