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婚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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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克尔是在圣诞夜前的一个星期找到乔托的。
“怎么了？”当被单独叫到托纳托雷庄园城堡大堂一角时，乔托忍不住压低声音将询问的目光投向纳克尔。
“有件事……让我很不安。”这位年长于他的神父鬼鬼祟祟地弯了点儿腰似乎想要借此藏住自己的声音，他语速比往常要快上许多，但时而吞吐，仿佛在竭力压制着快要爆发的情绪，“事情是这样的——你知道，考虑到忏悔室工作的需要，我也有自学法律。而就在上个月的某一天……我从自卫队回到教堂——那个时候我穿着便装——我恰好看到律师资格证的考试报名……”
乔托点头，“所以你去报了名？”
“对，没错。”纳克尔拍了拍额头，终于在他突然匮乏起来的词库中找到了合适的词汇，组织好语言继续说道，“我不仅报了名，还去参加了考试。”
噢，还去参加了考试。乔托大概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他歪了歪脑袋，猜测：“然后，现在你得到通知，你通过了考试？”
像是被道破了天机，纳克尔深吸一口气，睁大双眼屏息看了他良久，才呼气用力颔首：“是的，没错。”
乔托闻言一笑，“恭喜你，纳克尔。”
“不，不是这样，乔托——”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纳克尔摆摆手试图解释，他长叹一声摇摇头好让自己冷静下来，但还是抑制不住话语间的急切，“神父是不能兼职的，你明白这点。因此我在想，我不该去参加那个考试——这是对主的玷污，是不忠——”
“可是纳克尔，”适时地打断他，乔托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并没有做律师该做的事，你只不过是得到了一张资格证书。”停顿两秒，他尽力去回忆奥古斯丁的作品，最后也只是摇头笑着补充，“这有什么不好的呢？世俗之城与天上之城早就相互融合，你了解世俗的法律，将来说不定还能够派上用场。”
是的，派上用场。乔托回忆起了不久前卡米罗给他的提醒。该说是自己太幸运了吗？
不过显而易见，他面前这个年轻的神父可不这么想。纳克尔依然很不安，他皱着眉头，嘴里念念有词，甚至开始在小范围内来回踱步。
“别紧张，纳克尔。”乔托不得不站在原地，两手拢在裤兜里面露无奈的微笑，“如果你想知道我的建议，那么我认为你现在可以坐下来好好喝一杯，为你自学成才的能力小小地庆祝一下。”
“我似乎听到有人说想要坐下来好好喝一杯。”艾琳娜的声音在这时响起。她恰好来到大堂，瞧见他们两人的身影，便微笑着走了过来。
纳克尔赶紧停下脚步向她问好，而乔托则是冲她眨了眨眼：“假设你不介意。”
“当然。”她回他一个笑容，转身朝他们招招手，“快来吧纳克尔，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聚一聚了。”
乔托和纳克尔交换了一个眼神，只好暂时将刚才的话题抛到脑后，跟着艾琳娜一起前往城堡二楼的露天阳台。
他们享受了一个难得轻松的午后时光。当然，与此相对的，他们迎来的是更加繁忙的第二天。乔托依然在第二天清晨就出了门，他比仆人起得太早，自然也想象得到他的动作早应该引来了托纳托雷公爵和艾琳娜的注意。可他暂时不打算改变自己的作息，毕竟与晚归比起来，早起引起的关注可要弱小多了。
他搭上了最早一班开往陶尔米纳的火车，坐在靠窗的位置打了会儿盹，直到火车驶过墨西拿港口附近才睁开了眼，透过车窗朝托尔托里奇的方向眺望。他没有看到托尔托里奇，因为他的视线已被布鲁尼庄园的一角遮挡。
不知道弥涅耳瓦现在身在何处。乔托想。她出兵远征厄立特里亚，或许直到这段时间才抵达目的地。接下来，等到新年过去以后，她就该面对一场漫长的战役了。她会怎样度过新年呢？乔托思考着。他应该四处打听一番，再给她写一封信。
想到这里，他禁不住笑了笑。
列车很快就在陶尔米纳靠站。乔托下了火车，在车站的出口四处望了望。按照约定，科扎特那个从佛罗伦萨来的好友朱里•费达应该就在这附近接应乔托。乔托见过朱里•费达，那是个瘦高的青年，眼睛狭长，鼻梁上架着眼镜，留着成熟的小胡子，喜欢穿米色衬衫和黑马甲，戴上漂亮的小礼帽。但乔托没有找到他的身影。
周遭满是嘈杂，从火车上卸了货的马车滚着结实的车轮驶过微湿的道路，留下一道道或深或浅的痕迹，穿过大片的狗尾巴草，接着再在漫漫无边的田野中滚过，爬向更远的地平线。西西里冬季的天空万里无云，尤其在陶尔米纳这种尚未有一座座工厂如雨后春笋拔地而起的乡间，无垠的钴蓝色苍穹纯粹得更像是能够包容一切。
“嘿，乔托！”就在乔托略微失神的时候，一个声音闯进了他的耳朵，“我在这儿！”乔托循着声源望过去，瞧见的是朱里•费达拨开重重碍事的狗尾巴草向他走来的身影。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朱里。”乔托翘起嘴角对他一笑，也没有责备的意思。他猜测他是睡过头了，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迟到。
“抱歉，这地方太偏僻了，我差点儿迷路……”然而朱里好不容易来到了他跟前，却只是摘下脑袋上的小礼帽一面扇着风一面解释，胡乱擦了擦额角的汗珠，似乎累坏了，“现在我们上哪去？”
乔托短暂地一愣，而后笑道：“我带你过去吧。”
他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但具体是哪儿不对劲，乔托说不上来。他领着朱里朝与不远处的村庄相反的方向缓步走去，边走边笑着问他：“在西西里待了将近半个月，还习惯吗？”
“噢，还好吧。说实话，我真不习惯这里见鬼的气候。”朱里不停扇动手里的礼帽，“湿漉漉的雨季，闷得喘不过气。还是佛罗伦萨的气候好，比这儿凉爽多了。”
走在前面的乔托不再出声。两人沉默地前行了一段时间，朱里•费达发觉周围的景致渐渐变得荒凉，他意识到他们正朝荒无人烟的地方行走，而这附近完全不像能出现任何建筑。
他疑惑地挑眉：“乔托，我们这是往哪走？你确定方向对吗？”
“方向当然不对，朱里。”乔托头也不回地回答，口吻平淡，似乎还带着点儿笑意，“你好像忘了你已经来到西西里两个月。”
朱里•费达顿时间明白了什么。他止住了步伐。
领路的乔托听见他的脚步声消失，也同样驻足，回过身来对上他的视线。
“那么，现在，”金发青年平静地注视着面前这个男人的眼睛，“可以卸下你的伪装了吗，这位先生？”他缓慢地扬起嘴角笑笑，又补充，“如果我没有猜错，您应该是一位术士。”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婚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