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吧，芭蕾公主！》林雪灵

1、第一章

　　（一）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操场一角的花坛边，有一个女孩子静静地坐着。白色的连衣裙随风飘扬，宛若天使的翅膀，轻盈而纯白。

　　“小林，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小林回过头，抿唇淡淡一笑，“王老师。”

　　年轻的女老师半弯下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操场上三三两两地聚集着许多学生。灿烂的阳光遍洒大地，仿佛连孩子们的脸上，也挂满了暖暖的笑容。

　　女老师温柔地摸了摸小林的头发，轻声说，“你看，他们玩的多开心呀！小林，答应王老师一件事吧，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你都要快快乐乐地成长，每一天都努力微笑，好不好？”

　　微笑吗？小林低下头，清澈的眼底划过一丝落寞，“王老师，我有点累了，想先回教室去休息。”

　　（二）
　　放学时间到了，同桌夏美美往嘴里塞了一根棒棒糖，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了书包，冲着小林挥了挥手，“我先走啦，明天见！”

　　等到正在埋头写作业的小林抬起头，夏美美早就已经欢快地飞奔出了教室。

　　正在这时，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从拐角处徐徐走来，白色的衬衫将他的面容映衬地愈发清俊。

　　“小林哥哥！”夏美美一看到他就高兴得手舞足蹈，“小林正在教室里做作业呢！你快去接她吧！”

　　少年的唇角微扬，金色的夕阳弥漫在他的侧脸，仿佛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王子，“好的，谢谢你照顾小林，麻烦你了。”

　　夏美美连连摇头，“才没有呢！小林是我的同桌，又是我最好的朋友，朋友之间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少年温和地笑了笑，快步走进了教室。

　　“哥哥，你来啦。”女孩子一见到他就露出了一个微笑。

　　“嗯。”少年轻轻地应了一声，看到桌角上的语文试卷，明亮的双眸盛满了流光溢彩，“我家的小公主真是越来越厉害了，这么难的试卷都能考到这么高的成绩，连我这个做哥哥的都快自叹不如了。”

　　“哪有嘛。”小林略带羞窘地低下头。哥哥可是市重点的高材生，每年期末都能拿到一大笔奖学金，她怎么敢和他比呢！

　　少年微微一笑，关切地问：“今天有没有不舒服？”

　　小林想了想说，“没有，不过现在腿有些酸，哥哥，你抱我回去好不好？”

　　“好。”少年宠溺地笑着，弯下腰抱起她，“就当是给你的奖励。”他顿了顿，又继续问，“你今天想吃什么？哥哥带你去买。”

　　“唔……”小林似是在思考，过了好半天，才说，“我们去吃门口的那家拉面吧，好久没有吃面了，我肚子里的蛔虫都在抗议了呢！”

　　“好，听你的。”

　　（三）

　　夜晚回到家，少年小心翼翼地将一块热毛巾敷在了小林的脚裸处，“以后如果再有不舒服，一定要赶快告诉哥哥，知不知道？”

　　“知道。”小林乖乖地应着，看到少年在灯光下微微泛白的唇瓣，小林抿了抿唇，“哥哥，你现在还在打工吗？其实你可以不用那么辛苦的，爸爸妈妈留下的钱够我们用的了。”

　　她的懂事让他心疼，少年注视着她，轻声说，“爸妈已经离开我们了，如果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这些钱迟早有一天会花完的。我们必须要自己学会照顾自己，学会自食其力，+这样他们在天堂看见了，也会替我们高兴的。”

　　“嗯。”小林点点头，“可是哥哥，你每天又要上课又要打工，一定很累吧，我不想你那么辛苦……”

　　少年脸上的笑意更甚，“那你就要赶快好起来，等到你可以重新站在舞台上，哥哥就不用再起早贪黑了。”

　　重新站在舞台上？谈何容易……

　　就当是为了哥哥……

　　小林重重地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我一定会赶快好起来的！一年……不，半年之内，我一定要重新站起来，把最美最美的芭蕾舞跳给哥哥看！”

　　少年笑了，身侧的手指却慢慢蜷紧。

　　（四）

　　五颜六色的气球，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五彩斑斓的礼物。

　　夏美美站在操场中央，像个统率一样满意地审视着同班同学们准备的礼物，“大家准备的礼物都好有心意，我想小林看到了一定会很喜欢的！”

　　“这么晚了，小林会不会不来呀？”兰溪在一旁小声说。抬起右手看了看表，时针已经指向了8这个数字。

　　“当然不会啦！我已经和小林哥哥说了，我们会准备一个超级大的surprise送给小林，她怎么可能不来呢！再说了，今天是小林的生日，小林哥哥最疼爱妹妹了，一定会带她来的。”夏美美信誓旦旦地保证。

　　“可是……”一个高个子的男生插嘴说，目光朝一旁的礼物里扫了一眼，“我们送给小林这个东西真的好吗？她看到了会不会不高兴呀？”

　　夏美美瞪了他一眼，扬声说：“陈默同学，你别那么扫兴好不好？不会说话就拜托你沉默一会儿吧！这个水晶芭蕾舞小人可是我特地找人花了很多钱做的，我最了解小林了，她最爱跳芭蕾，看到这个笑都来不及呢，才不会不高兴呢！”

　　“可是……”

　　男生还想说什么，忽然看到大家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移到了他的身后，他只得停下来，慢慢地转过身。

　　清凉的月色下，一个俊美的少年推着轮椅向他们缓缓走来，银色的月光如同细碎的水钻，倾泻在他的肩头。

　　轮椅上，一个身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一切，眼中有彷徨，有无措，清秀的脸上写满了惊讶与欣喜。

　　“快点快点，小林来了！大家准备！”夏美美看到走近的两人，连忙招呼身边的同学，“我数一二三，大家一起喊！一、二、三——”

　　“小、林、生、日、快、乐！”

　　似乎演练了许多遍，整齐划一地喊完了这句话，孩子们飞快地跑到了女孩子的身边，左一个“生日快乐”，右一个“生日快乐”。从起初的震惊，到后来的欣喜，又慢慢融化成了心底的温暖，轮椅上的女孩终于忍不住，哽咽出声。

　　一年了，距去年的这一天，已经过去一年了啊。

　　（五）
　　她还记得去年的那个生日，正好是周末，而哥哥因为马上就要高考，所以即使是休息的日子，也留在了学校里补习功课。

　　好不容易等到下午五点，她拉着爸爸妈妈的手，直嚷着要去哥哥的学校接他，然后一家人一起去过生日。

　　她一直都是家里的小公主，林爸爸对爱女的要求自然是有求必应，当即从车库把车开了出来，一家三口高高兴兴地往哥哥的学校赶去。

　　一切都进行地如此幸福与美满，原本是值得庆祝的一天，可偏偏天不从人愿，高速公路上，一场严重的车祸彻底改变了这一家人的命运。

　　当她在医院的病房里再次睁开眼时，就看到哥哥红肿着双眼守在自己的床边。视线里所接触到的白色让她茫然，要不是脚上传来的剧痛，她怎么也不会相信眼前的一切居然是真的！

　　车子被挤压地面目全非，林妈妈坐在副驾驶室，伤得最严重，没等救护车赶到，就已经断了气。林爸爸虽然伤得并不严重，可听闻噩耗，心脏病突发，也是回天乏术。

　　十二岁的她还不能完全明白死亡的含义，可每当午夜梦回被噩梦吓得哭着醒来，再也感受不到妈妈温暖的怀抱和爸爸轻柔的安抚，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的整个世界都已经塌了。

　　她从四岁起就开始练芭蕾，可肌腱断裂却让她坚持了整整八年的梦想也随之付诸一炬。

　　她始终记得那日在主治医生的办公室门外，清晰地听到了哥哥和医生的对话。

　　“医生，我妹妹的脚伤到底能不能好？芭蕾是她最爱的事情，她已经失去了最疼爱她的爸妈，不能再连这点爱好也被剥夺啊！”

　　哥哥几近乞求的声音从门缝里传来，她何曾听过一向阳光温暖的少年用如此撕心裂肺的声音说话。小林坐在轮椅上，低头直直地盯着自己的脚裸。

　　“如果她能够好好养伤，按时来医院做复健，还是能够像正常人一样行走的，只不过……”医生停了下来。

　　“……只不过什么？”哥哥的声音充满无助，又仿佛极度渴望抓住无尽的黑暗中最后一点明亮，即使那点荧光只是星星之火，并不足以燎原。

　　医生似乎叹了口气，“回去劝劝你妹妹吧，除非有奇迹发生，否则很难再站上舞台了。”

　　医生说得很委婉，可是她听懂了。

　　她以后，再也不能穿上芭蕾舞鞋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