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轮》酥子鱼

4、第四圈

　　晚上吃饭的时候，难得乔先生端坐席上，天生气度雍容大气。
　　“小初，怎么不和小粲一起让司机送你去学校？”
　　唐初正埋头啃着米饭，努力让自己的存在感化为负值。闻言嘴角漏出一粒米饭，恶狠狠瞪了一眼憋着坏笑的乔粲，迅速咽下口中食物，这才慢条斯理地说：“我想早点去学校，多看点书。”乖巧的回答，乔先生不见得满意，可不会再发难。
　　“至于在那么点时间上较真么？”她知道她的妈妈叶怡璇女士定然会与她过不去，便放下了手中碗筷，双眸坚定地望着她，“妈妈，我只是不想输给任何人。”说完起身离座，也不顾刻意营造的温馨家宴氛围。
　　她左脚方踏上冰凉光滑的大理石台阶，身后便传来沉重的碎裂声。垂下的眼眸掩在睫毛的阴影里，这样的情景，她早就已经习惯。
　　继续抬脚走过十六级旋转楼梯，右边尽头朝阳，最干净最简洁的就是她的卧室，没有人打扰的安静天地。

　　摔了碗筷的正是被唐初言语堵噎的叶怡璇女士，保养得宜的脸容让她看起来犹如双十年华，只是眼底沉了太多时光的痕迹。
　　乔先生在一旁温言劝着，全然好好丈夫的模样将娇妻搂在怀里哄着。
　　乔粲看着眼前温馨美好的一幕，只觉得自己与这氛围格格不入，愈发刺眼。
　　吱——
　　椅腿拖过地面发出尖锐的摩擦声，他颔首，低声道：“爸爸，叶阿姨，我也回房了。”

　　半夜里，一道黑影闪进她房里。在床头停驻许久，除了清浅的呼吸声外，没有任何动静。
　　唐初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坐起来，隔着满室黑暗与他对望。
　　良久之后，两人一言不发突然相互扭打起来。他不顾及她是女生丝毫不谦让，她不顾及他带病之身用尽全力。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气喘吁吁地躺在大床上，空气中充满了沉寂，两头小兽的呜咽，在黑夜里格外清晰。
　　“你恨么？”
　　“不恨。”回答干脆利落，继而莞尔，“你信么？”
　　他侧过脸，黑暗中如星的眸子凝视她干净容颜，“唐初。”他认认真真喊出她的名字，“如果我们的相遇不是那么糟糕，是不是结局也能不同？”素来孤傲痞气的语调里透出浓浓遗憾落寞，她没由来排斥此番煽情的场景。默默侧身将脸转向背对他的一面，在他看不见的画面里，眼角迅速滑下珠状液体，眨眼落进床褥，消失无踪，就像从未存在过一般。她蓦然嗤笑，“结局……还早呢。”
　　紧闭的窗外忽然响起树叶婆娑之声，沙沙、沙沙，刮过心头的时候完全没有手下留情。
　　他平躺，泛着水光的桃花眼定定望向挑高天花板，右手覆上左胸，四根肋骨保护之下，心脏还在不安跳动。默默阖上眼，鼻尖传来浅浅花香，是向日葵饱含阳光的味道，真好。
　　“对不起。”
　　意识模糊前，她听到他喃喃低语。安放在枕边的手蓦然攥紧床单，直到指节泛出青白也不肯松手。
　　她要的从来不是“对不起”。
　　自诩强壮的心猛地一收，疼得她蜷起半边身子。